第八十八章
“悠二。”
“夏娜？”
“你答应过我，一定会回来的对吧？”
伴随着安琪尔焦虑的哑口，少女如同抢过话筒来宣示主权，却没有表现出半点强硬——
“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会放弃，你呢？”
“我也……”
正当少年下意识地重复类似的话语时，少女摇了摇头打断了他。
“如果选择继续硬撑，就和自暴自弃没什么区别了。六年前的悠二，在深陷险境的情况下筹备了周密的计划，因此才能坚持到我的到来。但是，现在的情况和那个时候完全不一样，我绝不允许你因为一腔孤勇而丧命，哪怕只是可能，也不准你就这样擅自离开我的身边。”
“可……”
黑发的少女就像携带着红莲的粉末和夜笠似的，目光仿佛正在凝视此刻不在眼前的少年，抛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
“悠二的顾虑我知道了，但我更想知道你一直以来的愿望，或者说现在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想要的……？）
听起来应该是愿望、希望……总之是一切与此有关的心声。不难想象，凝神“注视”的女孩是以怎样的一种心态和神情说出这番话。
她甚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坚定。
正如之前她所说的，自己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在意他，喜欢他。
正因如此，因少年重获新生的少女，才不论如何都不愿意去承受这种失去彼此的痛苦。
若仅仅是由于这种违背本心的原因无法陪至最后一刻，她心中更是会涌现出殉情的冲动。
而在顷刻间理解了这一切的少年——坂井悠二，终于潜意识的做出了属于自己的决定。如果硬要比喻，那就像后脑勺骤地被人沉沉地撞了一下，而受击者本人却还有些后知后觉。
他微张着嘴，选择默默遵循内心深处的呼唤，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只有两个字——
“一起……”
“嗯，”
然后，如雨后春笋一样，她的声音变得温柔了——
“可以哟。”对待仿佛告白般的发言，夏娜轻声细语地回答道。
心里确认了一遍他的所思所想符合预期的时候，少女便欣慰地松了口气，觉得之后可以水到渠成了。
“灵魂一体需要容器本身的灵魂和其他个体的灵魂具有近乎完美的匹配度，”夏娜停顿了会儿，刻意转移了话题，“悠二，你是为了什么才不惜一切地救我？”
“爱……”
“说……说什么呢你，真是……！mo~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这么直白……”
真是个无与伦比的恋爱脑，出乎预料又情理之中的回答。
其实真要深究起来，怕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吧。形同枷锁的宿命、无法抑制的感情、心灵支柱的依靠……这个男人是目睹和亲身经历了许多之后才变成这样。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还是难以避免的，脸上就跟被人往嘴里塞了一根辣椒似的红了起来，露出尴尬之色夏娜勉强克制住自己渴望大声嚷出口头禅的冲动。不过这个忸怩的情态倒是引起了看似完全没有危机意识的，安琪尔调戏人的坏笑。
整理了一下可能是被挑逗过后的心情，夏娜故作矜持地“咳咳”两声，两手叉了叉腰，又嘀咕着松了下去。向着同样觉得自己的答复引人为难，甚至听起来有些幼稚的悠二——现在的他似乎是因为情况的紧急，比起害臊的情绪，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木讷和呆滞，夏娜就和俯下身来，靠在他耳旁似的低声问道:
“呐，你说……如果换做别人，能做到同样的事吗？”
“不能，”
“喜欢到改变世界”——
就跟当初的那句充满了大道理和浓厚情意的告白（誓言)一样，悠二将类似的话语冲口而出——
“能拯救你，能救赎你的，这世上唯我一人。”
这个男人总是在这种事情上表现得如此坚定，哪怕在别人看来是信口开河，也绝不会退让。
“那就没有问题了。”夏娜释然地微笑，“不就是将灵魂融为一体么，这有什么？我们可是相性最佳的两人啊。我相信，和悠二在一起，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
如红雷与烈焰，灵体般的全身被赤红的铠甲覆盖，神最亲近的御使，似神的物质——炽天使·撒拉弗。
身为天使之首的他同样具备强大的实力，但最令人棘手的是其本身独有的灵体构成，能够削减自在法的大部分威力，物理攻击甚至直接免疫。
“布罗特萨奥格”已经不止一次的破坏掉那副保护用的坚铠，插䶡入没有神经，感觉不到疼痛的躯壳内。
由于一力破万法的方式太过偏激和费劲，悠一于是在压制炽天使的过程中注入了破坏内部的自在式，尝试从根本上瓦解掉对手这难缠的特质。
应战这名由御座召唤出来的使魔时，他便发觉这是为了尽可能拖延时间才放出的产物。
“嗡——！”
大剑扫地，击倒傀儡的声音被一阵大气的轰鸣盖了过去。
事实上，空气并没有发生震动，而是由于某种规模较大的自在法的发动，使得周围的存在之力顷刻间朝一个方向汇集起来。
那伴随着无数漂浮着的咒印，结合而成的金色结界，给悠一一种不详的预感。如果那只是杀伤类自在法启动的预兆，从规模上来说，他认为其存在之力的量级还远不足以伤到他。
（用难以击倒的使魔牵制住我，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事情无疑不会这么简单。这个未知异常的现象引起了悠一的警觉，决心不再恋战。蛇发少年操控着延长开来分“龙尾”，使出一技“甩尾”弹开了炽天使手中的长剑，然后提剑全力斩了下去。
“嚓——！！”
携带海量存在之力的剑气蕴含着劈开山岳力量，配合着寄宿在炽天使身体内的腐蚀之能，令实质上早已千疮百孔的灵体转眼间泯灭于空气中。
解决掉烦人的障碍后，悠一立刻追上，却不料正在结印中的灰白男子迅速腾出了一只手——
“嗖嗖嗖——！”
大量的存在之力在男子的四周凝聚。那是如同子弹上膛，从枪口中飞出的数十把剑。
靠着“布罗特萨奥格”和创造神的存在之力，悠一只是挥了挥剑便轻松将其弹开。这种程度的攻击连耽搁脚步都做不到。
但祁凌仍然不急不躁地维持着单手结印，似乎完全不在意实力上足以碾压自己的对手，同时用空出的另一只手迅速完成了一套别样的术式。
在他的身后，黑髯虬须，头生双角，手持大刀，仿佛由岩石刻出的高大门神身着销甲，以完整的姿态浮现于世。
“居然连契约的使徒都能单独显现？”
只是露出短暂的惊讶之色，悠一便无所畏惧的以大剑相迎。在兵刃碰撞的瞬间双方都因为威力过大产生的爆炸被迫退开。
“你很奇怪，”
如工笔画刻出的柳眉皱的绷直，蛇发少年首次真正意义上的，如临大敌般露出了严肃的神色——
“虽然不多，但你确实掌握了一部分根源的力量，和我们一样。你究竟是什么来头？区区一个火雾怎么可能做到这些？”
“只是凑巧而已，数百年前，我在讨伐一个红世之王的过程中，发现他的身上藏着和你类似的东西。”
“什么……？”
除去陷入意识深海的两人，他的这番话几乎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仿佛跟寄生虫似的某物寄宿在那名红世之王的体内，操控着他的思想和身体。”见对方愣住了，祁凌发现似乎能依靠对话来拖延时间，于是继续道，“可惜，我到最后都没能杀死那个徒和藏在他身上的奇怪生物，尽管重创了他，可还是让他带着怪物逃走了。只不过，与他一战，使我察觉到了组成这个世界存在之力的原初之力。我像是顿悟了一般，在那之后逐渐掌握了这股不属于我的力量——虽然，只是靠着投机取巧的方式来借用。”
此刻，悠一目光锐利程度同手上的剑相比不逞多让。
（在我们之前，还有其他的类个体出现在这个世上？这个火雾所说的那个‘东西’，现在还在这个世上么？）
不过，很快意识到这是一种拖延时间的方法，悠一便二话不说地，再度提剑冲了上去。
但就在这时，祁凌松开了结印的手，同时全身放松了下来。背后的巨影也化作粉末消失了。
“完成了。”
几百年来，从未有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上一次产生类似的心情，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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