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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黑瞳的少女顿然醒悟，原本闪烁的高光忽明忽暗，寓示着在所难免的动摇。
“你的意思难道是……可我，已经不再是炎发灼眼。”
夏娜不可能不会意识到安琪尔指的是什么，哪怕不像这样，只是略表本意，她也能够解读出那些话语中的深层含义。
她下意识地表示抗拒，实际却已经意会，既然安琪尔敢托出这番说辞，就意味着拥有实现它的方法。没有人会提出这种不合逻辑的要求。
很显然，金发的女性也没有避讳这个禁忌的话题。那种事一定还有别的牺牲更少的选择来替代——类似的话语无疑更是异想天开，就算真的有也来不及了。
没必要掩饰审判般的说辞，也不需要向对方的示弱来表示自己的不情不愿。接下来，安琪尔的话更是把夏娜最后一点试图挣扎的情绪消除得一干二净——
“我知道，但我有实现它的方法，只是现在必须征得你的同意。夏娜，我以理之使者——‘循理御座’安琪尔·珍妮芙的身份问你，你是否……愿意为万千生命、大千世界，同时也是为了所有想要保护的人，甘愿牺牲自己来之不易，失去了就再也无法挽回的第二次生命，成为浩劫中的救世主？”
她提出了一个疑问。
“……”
她还在犹豫，没有给出回答。
实际上这段片刻的沉默已经不需要诠释，不用人来催促，也不需要所谓的叩心自问，少女其实早得出了答案。
和大半年前一样，她不是不想选，而是别无选择。
就在刚才和少年的意识融为一体的时候，她便从遍布全身的碎骨般的剧痛知道，那个人纵使有只手通天之能，在这场毁灭世界的浩劫面前也无能为力。
但不需要什么理由，名为坂井悠二的男人一定会拼上性命地保护她，不计后果地挡在她的身前。
从悠二的记忆中，夏娜对他接下来的所做所为无庸置疑。那个人对爱人的想法永远是单直线的，有时甚至由于直得过度以至于就像完全忘了考虑踩住刹车，正因如此才需要她来纠正。
然而事已至此，她对他多半以粉身碎骨为代价也要护她周全一事绝不可能熟视无睹。
（我不要……这样。)
夏娜回想起一美曾经和自己说过的话。只要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无论重复多少次，悠二都会帮助自己。那个不知后悔为何物的，对她的感情纯粹到没有一丝瑕疵，甚至可以说让人发指的男人没有一次不理解，更没有一次怪罪过，尽管所有的痛苦和悲伤都已经不是第一次承受下来了，他都会在每次仔细感受着失去自己的绝望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毅然决然地打开下一扇门——
（悠二……）
在此之前，少女自己早就和少年说过，自己应该比他想象中还要爱他，喜欢他。
两人早已立下誓言。
所以，在这种谁也无法阻挡的绝望面前，唯独这一次，不是出于成仁取义，而是出于在旁人看来相当狭隘鄙夷的私心，她希望自己能站在自己喜欢的人身前，替他挡下所有的灾厄。
以悠二的性格和想法，大概是难以接受吧。
她将要做着他绝不愿意看见的事情；他曾瞒着她做着不希望她知道的事情。
为彼此之间付出的“爱”，还真是任性妄为得有些过分，这种感觉也太沉重了。
领会到“约定的两人”中既是牵绊也是羁绊的内核，少女恍然若失地拉起女性的手。
“我们走吧，珍妮芙。”
“你同意我说的话了吗，夏娜小姐？”
“只有在这件事上，我别无选择，但在感情倾向上，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不是为了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哪怕是整个世界。这条命是他经历过那么多坎坷后才带回给我的，所以为了不辜负这份心意，我可以选择舍弃使命和责任，也有单纯为了他而活的权利。和悠二生活在一起的这段幸福的时光，于我于他，就当是一场沉沦于爱恋中的美梦。既然是梦，总该是有醒来的一刻，我现在……该把它还回去了。
“抱歉……”
“抱歉什么？我反而还挺纳闷，珍妮芙，你为什么三番五次地帮助我们？”
“这……”金发的女性不苟言笑，“若非理所注定之事，我对无法成全的美好感到悲哀。主也曾道与我，我的这份特质与以往选中之人与众不同。”
“这就是你被选上的理由吗？但在我看来，不必用那么夸张的语言来解释比较好哦。你啊，只是单纯的善良而已。”
“夏娜小姐？”
“在悠二没回来之前的那场大战，泄露化妆舞会计划的人就是你吧？因为如果不这样做，在创造神亲临的局面前，我们根本就没有胜算。在当时未公布大命的情况下……不，哪怕祭礼之蛇真的公布了创造无何有境的大命，火雾战士也绝不会认同。那么，能阻止他的方法就只有一个了。”
“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虽然无何有境的诞生无法避免，但是你可以旁敲侧击的延缓它发生的时间。若是没有你的干涉，我理应在那场无谓的战斗中死去，几年后的创世之战，在你和循理神看来，我不过是把命还给了回去。”
夏娜顿了顿，接着说道——
“经历了黑泥的一系列事件，再加上你的许多让人费解的行动，我不难理解，导致神门出现意外的根本不是什么自在式，而是抑制力在从中作祟，所以即使经过了创造神和丹塔利欧一而再再而三的检查，异变还是会发生。你只不过是利用了这一点罢了。而且就算我成功挺过去了，肯定还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吧。不过…… 就算是非要宣判我的死亡，你们对他的做法还是太过无情了，恕我无法认同。”
“……”
“这些都是我从你们的立场上得出的结论，但事实上，所谓命运真的是道无法跨越的障碍吗？尽管在周而复始的轮回中，悠二无法从拯救我中得到解脱，但至少他不会放弃，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我。那么，作为“夏娜”，一名没有除了关联悠二以外的任何前缀的少女，即使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也要……尝试去把这个不完美的故事，变成我们都所期待的样子。”
“从来就没有人能从魔神的仪式下生还……从来没有。”
“但就像你刚才说的，我比你更清楚。”[崇高之人]只是这么回答。
对此，金发碧眼的女性以谦卑、遗憾，同时还有一丝的祈求原谅——这一系列复杂的感情在她晶莹剔透的眼珠中打转，就像面临着某种进退两难的重大抉择，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然而，身为活祭之人的少女并不像她那么充满悲观，她把原先用在自己上，现在已经用不到的鼓励放在了女性的身上，走到了对方的身后——
“我们该出发了，Angel（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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