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记不记得,第一次和黑泥作战的时候,敌人在危机时刻做出的反应?”
悠二回忆起那个时候的场景。当时,黑泥先后化身成了德卡拉比亚和亚西斯,在他和安琪尔的联手下,所做出的“选择生的方式”。
为了在实力差距悬殊的强敌面前“运行”下去,“系统”在第一时间就计算好了唯一的结论,既不是想尽一切办法载着主体逃跑,也不是企图回过头来鱼死网破,更不是像模拟的人类和红世生物那般跪地求饶,而是——
如恶虎扑食,无名的野兽向炙手可得的猎物露出了饥渴的尖牙和利爪。
“是……这样吗……”
怪物一瞬间将目光锁定在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身上,确切地说,是瞄准了两位少女的其中一人。
“不行。”
果不其然,在意识到夏娜的想法后,这个男人直言了当地否决了少女还没把话说出口的提议。
“悠二……”
“太危险了,我不能答应你。”
“但就算是你也找不到突破点不是吗?”
“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们的时间可能所剩无几。悠二,你要清楚,光是那个初见雏形的黑泥就让你陷入了略感棘手的境地,要是出现了比那东西还要可怕的事物,我们又能拿什么去解决呢?”
悠二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并非虚言似的,尽可能地寻找对话间的缝隙。他不自然地皱起了眉目,试图想办法说服对方。
然而这段时间里,他吃透了一切信息和资料都没能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也是事实中的事实。回到御琦市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遭遇过什么磕碰的悠二,在一切几乎畅通无阻的情况下,顿时陷入了让人一时间感到无比棘手的困境难免使其无所适从。
如果只是单方面的制定战术的话,悠二仍能做到游刃有余。另外,比起纯粹的比拼力量,还是这种较量令他感到头疼。
回想起来,希望事态的发展全盘按照自己的预想,这种想法本身也已经足够贪婪了吧?然而比起以前,这位今时不同往日的少年,他的思考模式都是顺着一条笔直的线路。
那便是,这已经变成相当病态的,甚至在外人看来无疑是强烈占有欲的心理,以及那由此而生的相当可怕的执念。
还是来了。
(那种事情……!)
不知道该如何描绘这种情绪。少年只是感觉到一阵浑身发麻的颤抖通达全身,伴随着涌现在脑海中的记忆碎片,眼神中竟莫名浮现出莫名的恐惧。
从这段熟悉而又陌生的对话中,都想起来了——
被暴雨打湿的墓碑,那股指尖触碰到的冰冷是像流入血液中的毒素,逐渐漫布全身。
必须要避免……必须要避免……!
如堕入深渊,双手挣扎的同时只会越陷越深。
怎么解决?还能怎么解决?!
然少年只是抱着唯一祈求某人能够活下去的愿望,向着虚假之天展开不止一次的报复,试图从命运的嘲弄中挣脱出来。
是极寒天降,鬓发微霜,悲怆的空虚似曾相识。这意味着,有个自私的男人将再一次地失去……
坂井悠二不可能理解的——
就因为“她”想在众人面前站出来了,难道说又要……?
他只是独自害怕着某个既定发生的未来。
甚至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由持之以恒的抗争逐渐转而变成的委曲求全。
在无路可退的最后,他选择用冲动来压制理性,用不经大脑思考的,惹人耻笑和鄙夷的丑态,就像这样——
“那只是因为初见,我还对那东西还一无所知的缘故……!”
渴望着绝对的实力……想着只要有足够的力量就好了,一如年少轻狂的自己。
“要是给我摸清楚其中的套路,不管是什么我都可以摆平……!”
从不断追求力量的道路踏步走来,他最不缺的就是这个。本人没什么引以为傲的才能,他也就只有这个。
“像那样的东西,来多少个我都能够……!”
将所有的隐患、所有的威胁扼杀,然后独自一人背负这些血淋淋的债券,最后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
一时伤害到最重要的人也无所谓,总比什么都失去了要强。考虑对方的想法什么的都是后话,这一次,只要能够狠下心来,排除一切窜入脑海的杂绪,将这份意志贯彻到底,然后就一定能够救到……
(——差不多可以了,耍嘴皮子也不带你这样没脑子的。)
(……?)
出现在内心的声音——魔神及时制止了他愚昧到极点的冲动,将正常的理性从野性的躁动中夺了回来。
少年的双眼目光呆滞,像失了魂。他用渐渐恢复过来的思考能力反思着自己在数秒之间做出的脑海活动。
(我在想什么啊……)
少女说这话肯定是有一定的理由,她几乎不会做无偿的冒险。她……夏娜是在没有坂井悠二的情况下,独自经历了六年时光成长起来的,现在的她在某些方面甚至比这个男人理解得更为透彻。
(冷静点啊,我……)
但说到底还是出于个人的任性,他不能放任潜在的危机不管。基于现实,再认真思索了一番后,悠二还是这样回答道:“我不能……也不会让你冒险,夏娜。”
“我,不是没有考虑。”
明亮的眸色中毫无一丝阴霾。悠二必须承认,自己在和这道没有瑕疵的目光正对上的瞬间,内心竟自发变得难以置信的软弱。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一个无比伟大的灵魂面前退怯了。
即便如此,他站在距离峭壁还有一寸多的距离,仍然没有从悬崖上摔下去。
“是么?先不说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我们要怎么向外人阐述这个计划?没有外力援助,光靠我们两个可没法实施。单独行动带来的影响只会使得我们更为显眼,一旦深陷混乱的中心,可就再也没法脱身了。”
两人互相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悠二只是将现实意义的问题摆在了台面上。尽管他潜移默化的觉得,夏娜很可能掌握了某种破局的方法,但顾虑重重,这道阻断了与外人的联系——无形隔阂是几乎不可能消除的。
他半低着头,透过少女头部的顶端,一边沉浸在发香的陶醉中弄不清头脑,一边又紧张地把目光放在视线的前方——那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评价的面色真是在镜子里一览无余。
“唉……”
走直线——用这种方式来劝说果然是行不通的。
可能是对终于发展到这个地步的无奈,又或者是镜像里那强忍着面部曲动的肌肉,透露出来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失去自我的模样实在让人不得不去安慰一番。
(真是……爱哭鬼。)
不用想也知道他会拿什么话语来辩护了。
“挺身而出”这件事,就仿佛是要站在这个男人的面前才对。
少年总是把自己视为保护的一方,到头来却逐渐把其中的含义**了,在这个过程中,他选择默默承受着直到现在都不愿意让最亲近之人了解的痛苦,然后独自一人度过了相当漫长的时光。在道路的尽头,他打算放弃除了那个人以外的所有,可是,内心的本真却又在时刻提醒着他必须回到原初的起点,告诉他不能偏离自己的初心,否则将不再是自己,绝不要忘记最开始的少年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相斥而双重的折磨,无时不在进行着疯狂的压榨。
“失去了的”存在——由再也无人记起的人留在世间的最后的残渣碎屑。他用属于又不属于他的名字书写了崭新的人生。
原本存在的意义显得无比渺小的“人”……在同命运的挣扎中却又变得可歌可泣。
(一个人——)
但因为这家伙总是这样,所以才深深引起了她的不满。
(当然不可能做到。)
少女是这么认为的。
有意无意的,名为“夏娜”的她正在做着一件自己很久之后才会意识到的事情。
(我才不是,悠二的评分员。)
她是“她们”之中唯一一个,能够陪伴左右,为其拂去伤痛,带来最真切的治愈,成为少年真正容身之所的“夏娜”。
绝不会让你孤身一人,所以要马上说“和我一起”才对。
抱着这样的想法——
“所以才说,”少女笑了笑,仰起小脸,抬起手示意对方把脸往下靠一点,然后微微曲拳轻轻地敲了敲他的额头,“你啊,总是在想自己能做到什么,自己不能做到什么。对于自己力不能及的事情,总是想方设法地避免,以求最少的损失。上次在御琦市的时候,也是实在无计可施了才来找我,而且这也是基于你判断只有我才具备应对事态的最好方式。真是……表达的意思还那么隐晦,如果我最后没想出解决的办法,你怕是二话不说,第一时间就拉着我离开了吧。”
“……”
“就那么不乐意依赖一下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担心我会出什么意外,是吗?”
“……嗯。”
果然是这样吗。如果不是已经经历了很多次的话,估计是不可能露出这样的神情吧?这个人是真的不会隐藏自己,也非常不善于撒谎呢。
(像这种时候,只需要让他注意到我,把目光好好地放在我身上就行。)
这么想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想一次性治好这个人身上的伤,不管用什么方法,短时间内都是不可能的。
“悠二。”
“?”
所以,这种时候就这么说吧——
“正如悠二想要保护好我的心情一样,我也不会松开你的手,这一次、下一次,从今往后的很多次,我都不会松开。”
“……啊。”
“就像你一直以来做的一样,我同样会为你而战。”
“不是为了大义……也不是为了世界……?”
看来不是什么可以轻松应对的问题呢,换作是以前,她一定不愿意回答,甚至在听到后肯定会引发两人之间的不必要的争吵吧,但是,现在的她已经有了觉悟。
“听好了哦,如果有一天,我选择站在了类似的立场上,那绝对是为了你这个笨蛋。”
将这句话在内心仔细地确认过一遍,接着好好地说出口,少女双手摸向对方的脸颊,然后向自己的唇部拉进——
只剩下,轻轻的“啵”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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