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自己浑身上下,又看看眼前环境,从前淡忘在角落里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至心头,痛苦的回忆压的她喘不过气。
这是几年前小宣毒发时,她来求上下五院的前辈们赐药的地方。
当初她没能拿回药,小宣一定是怪她了,所以刚才他把自己推了回来,再给这不称职没能耐的姐姐一次机会。
想到这里,沈合欢咬牙撑着膝盖站起身,挣扎着像门前那副铜门环伸出手去。
还没等手指触碰到冰凉的铁环,门先晃动一下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个人,神情倨傲的斜睨着她。
她乖顺卑微的跪在地上,深深磕头在他脚边。
“我弟弟要死了,求戊肆大人赏颗解药,救救他吧。”
那人不理她,转身便要走。她赶紧向前一扑抱住他的大腿,这个戊肆被她弄的不胜其烦,抬腿对着她就是一脚。
沈合欢死不撒手,他嘿一声被挑起了怒火,抽出腰间鞭子抬手就是狠狠一鞭,她作出完全的准备来承受这一鞭子。
正听耳边呼呼风声啸过,将要落在背上时,头顶一麻,又像是被什么神秘力量吸走,旋转两圈,当一声掉在地上。
身边传来咯咯咕咕的鸡叫,再次睁眼,只见眼前棚户低矮,久违的娘亲站在鸡圈外笑的直不起腰。
“欢欢,你这是干嘛呢?喂个鸡怎么还把自己喂进去了?”
沈合欢眼眶瞬间湿热,泪水从脸上滑落,嘴唇翕动着,不敢相信眼前慈爱的面孔是真的。
“娘……是你吗娘?女儿好想你,可女儿好没用,女儿好累好想回家……”
她跑过去扑进娘怀里,话也哽在喉头说不出来,只是一直哭。
哭着哭着,眼前浮现一团黑雾,耳朵好像被棉花堵上一样,周围声音变得迷糊不真切,一如之前忽然昏倒时候的感觉。
哭着从梦中醒来,感觉脸上被挠的痒痒的,一点黑色湿润的东西在脸上嗅来嗅去。
睁开眼猛的坐起身来,压在胸口的小东西一下子掉在腿上,尖嚎一声像是被戳到了伤处疼的厉害。
“醒了?”
沈合欢闻声当下三魂七魄速速归位,努力看着眼前尚还模糊的身影,傅承安的脸在眼前逐渐清晰。
她一骨碌翻起身来要起身跪拜,傅承安却一手压住她胳膊,沉声道:“别动。”
沈合欢这才完全清醒过来,也平复了梦中激动的情绪。紧张的脊背放松下来,垂眼松了一口气。
见她平静好转,傅承安坐下来在床边,绕有兴趣的看着她问。
“梦见什么了?”
沈合欢悄悄瞄一眼周围,被着实惊了一下,她此刻竟然在傅承安的帐子里,躺着他的床盖着他的被子。
揉着额头装作尚未完全清醒,虚着声音答他。
“梦见殿下您嫌弃属下岁数大了,办事不力,让属下走人。”
她说这话时坐在床上,大半个身体窝进被子里,额头上还有梦魇时吓出来的虚汗,黑丝打着卷贴在上边,显得脸色越加苍白无力。
一副虚弱可怜的样子,看在傅承安眼里却变了味道。
在胸膛里跳的四平八稳的心漏了一拍,有些慌乱的别过头去,不自然的干咳一声。
“你办事就没怎么得力过,要走人再让你走了。”
沈合欢轻笑一声,才发觉腿上沉甸甸的压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那只小紫貂永生。
它不是还在军医那里吗?她跟小霏说自己明天会接它回来……
小霏……
小霏!
还有那些难民!等会儿,自己怎么晕过去的?又为什么到这儿了!
看她脸色一会儿青一白,傅承安这才开口解释。
“你刚才晕了,军医说是累的,给你放两天假,好好休息休息吧。”
沈合欢哪里会信,见她还微微张着嘴瞪大眼睛盯着自己。傅承安一时不知所言,解释的话显得欲盖弥彰,“不信的话自己去问问军医。”
过了良久,她才呆呆的嗯一声。低下头看看腿上的紫貂,抱起来在怀里,小心翼翼问道:“那殿下,毕竟稚子无辜,您能放过这小紫貂的小主人吗?”
傅承安略带惊讶的转过头,原来这事她已经知道了。
其实关于这批难民,他一开始就看出问题,知道古也人是想给他来出里应外合的把戏,可一边金俞明总拿慈爱万民说事,一见有人扮弱示好就上当,这种不谨慎的态度对于一座时刻处于危险之中的边城重镇来说,简直是一颗定时炸弹。
所以这次他不过是想将计就计,让金俞明这个鲁莽将军栽一把,让他老老实实疼一次,下回才能记得住教训。
于是看着城下这帮假难民,便计上心来,放人进城,先不做声张安排人实施监督,待到他们有所行动,便立刻包抄剿灭一个不留。这样一来他半点损失没有不说,还给金俞明上了堂活色生香的课,又让古也知道,别想在他面前耍花招,一石二鸟,岂不美哉?
不过他只算漏了一点,就是没想到这群傻大粗空有一身蛮力,半点脑子都没有,刚入城就有了动作,打算今晚就与城外古也部队里应外合。
监视他们的将士来报的时候,他竟有些慌神,不是因为没准备好应战,而是脑子里莫名其妙浮现出沈合欢的模样。想起了那夜,自己当着她面杀了三个乌祈格人,虽然觉得他们死了无甚可惜,可她脸上那种无奈辛酸却深深印在脑子里,一想就心里不太顺畅。
且上次不过才杀了三个,这回可是数十人,人是一定要杀的,可她心里难受,他不想看见也是真的。于是干脆让军医翻箱倒柜找出一包压箱底已久的蒙汗药,下进让她喝的那晚甜粥里,今晚什么也不用看什么也不用操心,就好好的睡上一觉。
事实证明压箱底的就是压箱底的,药力很猛,就是有点后犯劲,不想让她的也看了大半,没看到的估计她现在自己也都猜出来了。
于是也不再隐瞒,坦然道:“真正来自曲梁的难民都好好活着,再过几天便把他们都送个安生地方去,至于那个小姑娘……你就别管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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