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吃的她心里焦灼透了，却又万万不敢在傅承安面前表现出来。
不过傅承安似乎和那人聊的不错，并没怎么理会她，尤其席间不知道他说了句什么，使得对面那人大喜过望，忙起身跪在地上连连扣头。
末了饭席结束，傅承安命人掌灯，自己亲自送客。
沈合欢归心似箭，跟在傅承安身后，前面有几位使女掌灯，后面侍卫随从数十人，乌压压亦步亦趋跟着，原本寂寂黑夜被这排场打破，可是给够了这位藩邦客人拜别前的风光。
从楼阁缦回的澜庭小筑里走出来，穿过假山，通过临水而建的长长虹道，底下四合湖水凝结滞涩不动，借得天边凄白月光为湖上积雪添一抹亮色，一湖苍茫雪色形映出前方宽敞寂落戏台前血红色泛着油光的栏杆。
沈合欢一早便发现了这个戏台，不过从来不见傅承安召戏班子来过。
也许是他不喜欢听戏，以致负责打扫这戏台子的使女从来不用心，灰尘蛛网给这空荡荡没有华服戏子的台子又多增了两笔落寞。
一行人走下湖上虹道，刚刚下完最后一级台阶，傅承安还与那客人有说有笑。
突然，一道尖锐的鸣镝划破长夜，尖嚎着直冲人群蹿来，沈合欢条件反射想抽刀，一握手却攥了个空。
再抬眼时已然是来不及，刚才还与傅承安说笑的人被一箭射穿喉咙，躺在地上痛苦的扭曲挣扎身体，眼睛瞪的老大，掐着自己脖子想叫却发不住任何声音。
沈合欢心脏猛的漏一拍提到了嗓子眼，一个箭步冲上前想查看，傅承安却一把抓住胳膊带回身边。
垂着睫毛冷眼看着地下躺着垂死挣扎的人，不等旁边沈合欢作出反应，树丛里一阵窸窣，只见两个侍卫捉着一瘦小身影提出来。
掌灯的八个女使如事先商量好一般，默契夹道让路，侍卫身材高大显得手里提着的那身影越发孱弱，使女手中朦胧灯火映出她脸庞，沈合欢心上一下像被扎了个窟窿，泄出一口无奈的气息。
她还是来了。
侍卫强压着不谷跪在傅承安面前，她仰着头对他怒目而视，傅承安看她如此不恭不怒反笑，低着头看着她道：“看看你自己杀对人了吗？”
不谷没想到他这么问，一时连脸上恨意都敛了去，愣愣的低头去看一边，眼睛睁的如铜铃一般。
她沉静的盯着尸体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抡起胳膊如火山爆发末日降临一般，疯狂哀嚎道：“不可能！怎么不是他？怎么不是那个人！”
她转头红着眼睛叫嚣般的冲他吼道：“你把那个叛徒藏哪儿了？啊？你把他藏哪儿了！”
傅承安拍了两下手赞扬似的笑道：“淇奥可真是给本王编了一出好戏啊，赶明儿得请个戏班子来这戏台子上唱一回，也不枉他废了这许多心思。”
“呸！你也配直呼可汗的名字！”
傅承安不理会她，抬起下巴向她身后指了指。
“看看你在我府里吃苦受累蹲了一年，要找的人是不是他啊？”
不谷顺着他指的方向猛的甩过头，一见管利身边的异族人，情绪愈发激动，不顾压制在肩膀上的两只手就要起身奔着那人而去。
她身体明明那么瘦弱，此时却像被灌进无穷无尽力量一样骤然迸发，傅承安身后的侍卫忙上前七手八脚齐齐按住。
傅承安漠然开口：“你们可汗跟你说，他身边出了个叛徒，叛出乌祈格部投到我门下，为我建言献策出了不少力，近年来乌祈格与我曲梁明光铁骑作战，屡战屡败也是因为他这个叛徒作带路党，出卖内部机密，所以他要你潜伏在我府中伺机而动，逮到时机就取了他性命。”
他垂着眼皮冷笑着看她，“我说的对吧，你确实不错，作为一个细作很合格，在我府里藏了一年，竟没有任何人察觉出来，要不是因为我身边这个小护院，你恐怕还能继续藏下去。”
沈合欢心里泛起一阵波澜，五味杂陈，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能从里面择出一点来品尝过后知道那是自责。
傅承安对着管利旁边的人招招手，微微笑道：“伯延，你来。”
被唤作伯延的中年汉子一听，像条哈巴狗一样摇着尾巴，颠颠跑到这个比自己小二十来岁的人身旁。
傅承安笑着让他看被按在地上的不谷，“您看看，这小姑娘该怎么处理啊？”
伯延一听吹着胡子瞪起眼睛：“杀，该杀！您若嫌脏了贵手那便让我来！”
“啧啧，到底也是您家乡人，这样是不是太狠了些？”
“伯延知道易王殿下您仁慈心善，但对这种宵小之辈绝不能姑息，杀了才能永绝后患，看淇奥还敢不敢再往您身边送细作！”
傅承安抬手接过后面侍卫递上来的匕首，拔出刀鞘对着火光看了看锋利纤薄的刀刃，“嗯，说的有理，那便有劳了。”
他笑的和煦，将匕首转交给他，伯延殷勤伸手去抓他握在他手里的刀柄部分。
傅承安却没给他机会，手下毫不留情向前撞去，只听嚓一声铁器没入血肉的声音，伯延惊愕的缓缓低头看向插在心口前的白刃，温热的血液顺着留在外边的薄刃流出，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傅承安神色丝毫不变，依然平静中带着几分讥讽笑意。
“想知道为什么吗？黄泉路上慢些走，我送这个小丫头下去告诉你答案。”
不出半刻钟一下死了两个人，沈合欢看着躺在地下的两具尸体，那死前狰狞的面目晃的眼睛疼。
股寒意顺着脊骨而上，若不是她从前就是干这个的，真想现在就连滚带爬逃出这个让人后背发凉鬼地方，逃开这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傅承安。
不谷也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怔愣着看一前一后两个刚才还活生生的人的尸体。
傅承安接过一条手帕，擦着手对她说道：“很奇怪吧，他既然为我效力，我为什么还要杀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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