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走到大门前，就看着管利一改从前黑衣换了一身金丝绣织华服。油亮油亮的墨绿色锦袍上，满满当当用金线厚厚绣着的一层花。站在阳光底下整个人都像披着光圈的佛像，闪闪夺目，活像做成了生意衣锦还乡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发财了的暴发户。
看见她打量自己，管利一翻眼睛，象征性的咳嗽两声，道：“打扮的蠢笨俗气些，更易让人放松警惕。”
沈合欢嘴角撇开笑道：“嗯，这话有理。”
“衣服换好，这就去了。”
沈合欢听他的吩咐，走进自己房间，桌上摆着一套素色女子衣裙，交领和腰带上有简单缠枝莲刺绣，看着是件侍女该穿的衣服。
她迅速换好后本还想梳个双螺髻头，无奈三试三败，还是照旧绾了单发髻顶在头顶上，两枚纤薄锋利的柳叶银簪斜插住，碎发在额角浮拂动，一看上去果然是个乖乖巧巧的小丫鬟。
她出了门跟管利汇合，难得管利赞她一句动作神速。两人相跟着走出府门，一到大街上迅速进入状态，一前一后，显然是哪位家富豪员外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傻儿子带个小侍女上街溜达来了。
两人看似漫无目的悠游荡荡，实则眼里只有一个目的地。不远前处那个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的楼阁，花红柳绿莺莺燕燕女子娇俏逗骂声不绝于耳。来往行人尤其男人管不住眼睛总要撇一眼那令人血脉贲张的薄纱清凉，女人看见红了脸，满眼嫉忿鄙视拎着自家男人耳朵快步走过去。
两人站在楼下，相视一眼准备上楼，门口迎宾姑娘扭着水蛇腰迎上来，香喷喷的手绢往管利脸上一挥，声音嗲的酥进人骨头里。
“哎呦公子啊，第一次来咱迎春楼吧，红娘得跟您说您当然能进去，可您身后这小丫头啊……”她伸出涂着艳红丹蔻的玉指点点沈合欢，“可是不好进呢！”
说完身后站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打手站上来，横眉看着二人发出警告意味。
管利伸手挥开弥漫在空气里的浓烈熏人香味，语调一改往日冷淡无情，轻佻调笑道：“红娘不知道我家那河东狮，万一要让她在这儿，把我抓住了怕得把这整个楼都拆了，我带着这小丫头，还能给我通个风报个信。”
他回手从袖口袋里掏出一锭金子悄悄塞进红娘手里。
“钱有的是，不知道红娘有没有心思从我这儿赚啊？”
红娘捏着手里沉甸甸的冰凉金子心里一激动，想都没想一把攥在手心里，媚笑着拨开两边打手，请他们二人进去。
一走进去别开天地，阳光透过三楼楼顶的红色琉璃瓦直通地面，入目满眼顺滑红绸肆意飘摇在任意一桌一凳前，男女动情的调笑欢好声和着高台上衣衫敞露的异域舞妓脚踝铃铛空响声，黏腻情色如同笼罩全身的黯淡红影一样，要把人溺死在这片欲望横流的黑洞里。
楼中央铺着红毯的高台上娉娉袅袅站着几个妙龄少女，眉眼深邃妩媚，轻薄的纱衣遮不住身姿妖娆，一颦一笑间勾的底下嫖客心中刺痒移不开眼。
台下正有人高声叫价，嗓门一声赛过一声，人人群起附和。管利加入里面找个空位置坐下。
喧闹的环境里两人只能凭眼神交流，沈合欢点点头悄悄从他身后退出，不声不响的上三楼，叩响了二十七号乐妓的门牌子。
房内乐妓应声开门，玉手习惯性的拂过云鬓珠钗盈盈一笑，浅浅先向她施了个礼，待抬眼欲伸手作请姿势时，却看见昏暗光线里站着的是个眉眼素净一身质朴的姑娘。
没等她做反应，沈合欢二话不说先直接把她推进房里，反手按上门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别做声。
她看着她小声道：“白窈姑娘别怕，我是来帮你的。”
白窈胆小，看她来者不善，下意识的就想拉响手边红绳。
沈合欢一个箭步上前，眨眼间白窈感觉脖子一凉，一道锋利的薄片就搁在了自己颈上。
沈合欢声音淡定，却比刚才多添上几分胁迫意味，“白窈姑娘谨慎细想，您拉了这条绳，底下打手冲上来也未必能抓的住我，便是抓的住吃亏的也未必是我，事情闹开恐怕是您的六王爷傅承禾最受冲击。”
白窈惊恐的扭头看她，沈合欢看她这幅急切样子，就知她与傅承禾关系匪浅。
怕不慎划伤她，便先撤下了手中银簪，缓和声色安抚她道：“您先不用急，只需要知道我家主子知道六王爷的秘密，而六王爷一开始便被人下了套，如今人家要收网了，能救王爷与您的只有我家主子，您若想自救救人，今儿务必得悄没声的跟我们的人走。”
白窈退后一步神情惊慌，嘴唇哆嗦着无力辩白，“你胡说什么，我与六王爷平日里来往甚少，什么秘密不秘密圈套不圈套的，我听不懂你赶紧给我出去！”
“白窈姑娘这样就没意思了，您与六王爷的性命要不要全在您，若再执意这样苍白掩饰，日后恐怕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您二位。”
沈合欢摇着头叹气给她听，“错过这村儿可没这店了。”
说完作势要开门，白窈慌张无措赶紧先拉住她胳膊，仓皇思索再三，小心翼翼问出来：“那……现在承禾一切可还安好？”
沈合欢耐心回她：“有我主子压着，一切都好。”
白窈抬手捂住嘴巴，眼泪婆娑涌上眼眶，喉咙里挤压出尖细拐弯的哭嚎。
“是我们的错……我们错了……”
没时间听她解释，沈合欢转身解开腰带一把脱下外衣，顺手把沉浸在忏悔悲伤里的白窈拉起，拉开她裙系带拨开身上衣服，把自己那件给她套上。
一边拔着她头上钗镮一边交代吩咐：“白窈姑娘下楼去拍卖场上找那个坐在最外圈穿绿衣服的……找脸最臭的那个就对了，他会帮你做好一切。”
说完拉开门给了她一把助力，将人推出去，白窈匆匆看她一眼，拎着裙摆跑下楼去。
沈合欢回头对上门奔到窗前支起一条小缝，不一会儿看见绿衣服和素色衣裳出现在楼下门口。
管利一手揽住白窈把她头扣进怀里，一手握着酒壶脖子癫狂大笑，步子东倒西歪，酒水晃晃悠悠从瓶口撒出去，引的红娘连连闪躲哄着他赶紧走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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