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叁是个急脾气，听他们二人在这酸溜溜的打哑谜，直接打断切入主题，冲着子书玉喊：“我问你，你身边那个会用蛊的人在哪儿？”
“蛊？什么蛊？”
他懵然扭回头看沈合欢，“合欢姑娘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其实我也有一事不懂。”
沈合欢向前走了两步逼近他眼前，甲壹以为她要开始审他了，便向旁边腾了腾地方，刀刃却始终不曾离开子书玉的脖子。
沈合欢离子书玉很近，幽幽开口道：“我自认对您万般恭敬客气，并不曾有什么地方得罪过您，却不知道您为何要煽动我主子杀了我，后来我想了一晚上，总算在万千不可能里揪出来那么一点蛛丝马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您才非要杀我灭口。”
子书玉歪了歪头正想听她娓娓道来，不料她猛的抬手伸到脸上，一时躲闪不及，只感觉脸上撕拉一声，在场所有人惊的瞪大了眼睛。
沈合欢手里拎着薄薄一层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皮，轻薄透明，拎在手里被冷风吹着轻轻颤动。
她抬头，神色僵硬看着子书玉，他那双总是云淡风轻，带着三分笑意的眼睛里骤然狂风卷集，不可遏制的怒气喷薄而出。
她愣愣看着他的右脸颊，天色还没大亮，加之破庙久久无人打理，窗纸已经变得黢黑。借着迷糊光线隐约看见他被撕下薄皮的右脸颊上有大大小小七八个棕褐色圆点，最大的有一颗黄豆那么大，连成一条线印在那张绝色的脸上。
好像一尊铸坏了的观音，本该完美无暇，却被这几个小伤疤，坏了它本来的连城价值。
“看够了吗？”
子书玉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沈合欢一下回过神来，不知怎么有些心虚，手里拎着那张皮，还给他不是不还给他也不是。
只得干咳两声正色道：“子书大人也莫气，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多给自己手里添个筹码，只要您把柳荀交出来，我保证今天这庙里发生的事，不会再有庙外的人知道。”
甲壹看两人之间微妙气氛，在一旁阴阳怪气的吹冷风。
“我当是什么，不就脸上烫出几块疤吗，一个大男人至于这么紧张在意？被发现了还跟要把人生吃了似的。”
沈合欢对他使个眼色让他闭嘴，子书玉知道自己现在处于劣势，很快从怒火中冷静下来冷声问：“你找柳荀干什么？”
“也不瞒子书大人了，您身边那个柳荀可以随意操控自己的感官，令自己受刑时不会有痛感，而想要做到这些，除了蛊术，再无它法。”
“柳荀是个制蛊用蛊高手，这些您都知道也不用跟我装傻，我们三人都是无定山上赵锦手下养出来的杀手，身上蛊毒深重受制于人，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过够了，总想多为以后做打算，可惜了曲梁里没用蛊制蛊的传统，而且我们身上的绕丝蛊本也是从南瀛州那边来的，解铃还需系铃人，所以想请您手下的高手柳荀来帮我们解这个蛊。”
子书玉低低哧笑一声，“我当什么，原来是这样的小事，这忙我当然可以帮，只不过不能把柳荀交出来跟你们走。”
丁叁急了，“那你这算哪门子的帮忙，不把人交出来怎么给我们解毒！”
沈合欢静静等着他给出合理解释，子书玉不紧不慢捋了捋袖子。
“天下蛊毒种类繁多，南瀛州养蛊制蛊的人不少，我却从没听说过有谁专门研制怎么解蛊，纵然柳荀算个行家高手，你要他一朝一夕之间就把解蛊方法研制出来，也是难于登天，不若让他跟我回南瀛州，凭借那里的资源人脉，或许还有可能将解药制出来。”
沈合欢沉思片刻，道：“我能知道您为什么非要把柳荀带走吗？”
子书玉下移视线盯着她手里的东西：“你可知你手上的人皮敷片是怎么来的？”
她一听人皮两个字捏着东西的两根手指一僵，头发都跟着炸起来。
子书玉伸手拿过人皮敷片放在掌心翻看两下，啧啧念道：“可惜了，柳嫣新做的这张我还挺满意，没想到才戴了一个时辰，就被你撕下来了，还得再换一张。”
“哦，对了。”
他抬眼瞟了一眼石化在原地的沈合欢，“柳嫣是柳荀的妹妹，精通易容之术，专门为我制作人皮敷片掩盖脸上伤疤，这张皮嘛……”
他对着光仔细看了看，扭过头来看着她勾起唇角一笑，“好像是出自你捡回那个孩子他的娘亲呢。”
沈合欢瞳孔倏地一缩，沉声道：“所以你故意毁坏被害者尸身，不是为了掩盖取心头血的痕迹，而是你为了自己的脸，残忍剥了她们的皮来取材料。”
子书玉眯起眼睛，“合欢姑娘接下来是不是要谴责我了？”
沈合欢冷笑一声，“怎么敢，毕竟人都死了，我主子也强迫他六哥不能再继续做下去了，现在讨论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总是活着的人更重要些，所以还请子书大人回去之后抓些紧，尽快监督柳荀把解药制出来。”
她退后一步对他拱拱手，“耽误这么长时间，估计您的人也快找到这来了，我们不敢再打扰，就先告辞了。”
“你就那么放心大胆的放我回去？万一我一回南瀛便反悔了呢，你们冒这么大风险白忙活一场岂不是很亏？”
她看了看子书玉的脸，“不会，您很在乎自己的脸，也很在乎自己的声名。”
闻言他眼底升腾出几分危险，阴沉沉道：“曾经有人知道我这脸皮下的秘密，也想用这个来威胁我，可话还没出口，人就死了。”
沈合欢本来已经转身准备开门，听他这话停下脚步，回过身去与他四目相对。
“曾经也有很多人想要我的命，后来他们也都死了。”
说完对甲壹招招手，甲壹收回刀，从怀里掏出一段绳子，把子书玉双手反捆在背后，走到她身边对她竖起了个大拇指。
“硬气。”
沈合欢笑笑没说话，转身开门，丁叁甲壹先走了出去。
她正要跟着迈出门槛，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看了一眼子书玉，想了想轻声道：“白璧有微瑕那也是白璧，您生来贵重，小小瑕疵何须在意。”
听见她的话他愣了一下，转而扬起嘴角，不由自主的用玩笑语气对她说：“傅承安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跟着他每日战战兢兢的多累啊，合欢姑娘，不如和我走吧。”
“子书大人开玩笑了，山高水远您一路保重，咱们后会有期了。”
说完转身迈出门槛关上门走了，子书玉停下藏在衣袖下刀片割动绳子的动作，轻笑一声念道：“一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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