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温哼了一声,不可置否。的确,他们都希望陈墨可以开心一点,轻松一点,不要有那么多的重担,不要每天晚上熬到凌晨才睡下。他清楚困倦的滋味有多难受——在为陈家军出谋划策之前,他有过好几个不眠夜。
不眠不休地工作实在是太难受了,如果那家伙的加入能让大哥轻松一点,那慕容阁再讨人厌,他也能忍受。
宴会终是散去了。进屋前还被夕阳染红的天,此时却是完完全全地暗了下来。陈温有些莫名地心烦,打算独自一人出去散散心。来莲都这么久,他却忙于事务,一直没机会出去看看。
湛蓝的夜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月亮把她的柔光温和地洒向大地,洒在湖面上,便溅起一片亮如水晶的涟漪,洒在亭子的瓦片上,就闪烁出微弱的银光……陈温感到了久违的惬意,尽情享受着夜风吹拂脸颊的温柔。
小亭子连接着一条长廊,依偎在湖泊身边。因常年无人修剪,那长廊被灌木密密匝匝地簇拥着,一眼望去满是绿意,温馨又充满活力,一直延伸到青石台阶边上,这才怯怯地退下。
他跨了石阶,向前走了几步,脚下的青石地板仍光滑如初,却被或棕或红的五角枫叶所覆盖。
那些落叶的主人大概是一旁安静睡着的枫树罢,此时却被秋风毫不留情地,一片一片地扯了下来,丢到了地上。有的融入泥土之中,有的就覆在青石砖上,却也渐渐卷起边角,失去了它们原本的亮丽色彩。
磨损了边角的石桌石凳还静静地陪伴着上了岁数的亭子,桌面上刻着用横竖组起的棋盘,还有两只小瓷碗,一只碗装着黑子,一只碗盛着白子。陈温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可手指到了石桌跟前,却忽然不舍得碰了,缓缓缩回手来。
棋盘上还保存着棋局的模样,仿佛能从中看见当年两人对弈的推敲琢磨,你来我往。可那棋局终是没有下完的呀,难不成是棋手有事先走一步?亦或是势均力敌之际,谁也不愿再下上一步呢?
这一切,怕是只有天花板上绘着的八位神仙知道了,陈温想道。
他喜欢下棋,喜欢得不得了,可惜凡城没有年轻人下的过他,那些自称“大师”的老头儿却又不屑于跟他对弈。
想到这里,陈温叹了口气。这工于计谋者,大多下的一手好棋,可若是操控沙场能像操纵棋局那样简单,那该多好……
陈温坐在白子一方的石凳上,单手支着下巴,仔细端详着棋局,就像是在观赏什么珍贵的工艺品一般。
“明明看上去双方势均力敌,但为什么没有把这盘棋下完呢?真是可惜。”
陈温一怔,他分明听到了有人说话,而话语的内容和他的心声丝毫不差。他摸摸自己的嘴,奇怪,刚才他真的没有开口,更别提说话了!那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陈温抬起头,有些警惕地向前看去,绷紧的肌肉在一瞬间松弛下来。
“是你,”陈温沉声说道,“你这两天怎么总是不见人影?”
“有些事情要办罢了。”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向来神出鬼没的韩翊。
“你怎么像只猫一样,来去如此自由?可疑。”
“我救了军师大人的哥哥,可军师大人却还这样待我。”韩翊低着头,端详着那棋盘。
陈温一想也是,毕竟所谓“高人”大都是自由自在,不受约束的,这人年纪轻轻有如此医术,定然是和那些“高人”的秉性同出一辙。
“我们把这盘棋完成吧。”韩翊忽然说道,“我师父下棋很厉害,我也学了些皮毛。军师您很喜欢对弈吧?”
陈温先是一愣,随后展开笑颜,答道:“好啊。”
……
地下城举行武斗大会的场馆内,苏言和薛晓,柳虔一起在大厅等候。在胜过郑源之后,她十分幸运地接连碰到几个实力并不如她的对手,于是万分顺利地进入了半决赛。
到了半决赛,场馆就不再拥挤了。打输的人灰溜溜地回去,如果说参加复赛的人还有很多菜鸟杂鱼,那么半决赛中就绝对不会碰到水平一般的对手了。
经过连续这么多天的筛选,能留下来的都是狠角色。
今天一整天,场馆中只会有青年甲组和少年甲组的比赛,也就是说,苏言今天不用上场,只需要观摩薛晓和柳虔二人的比赛即可。她对此倒是开心的,毕竟能轻松一点,再者说,她已经连续打了一周的比赛,休息一天也不是什么坏事。
苏言这么想着,咬了一口手里的糖葫芦,在这么多种食材做成的糖葫芦中,她比较喜欢山药豆,而不是山楂。她嗜甜,不喜欢酸味,而山药豆口感软面,配上糖浆,不会让人尝出一丝半点的酸味。
令苏言惊讶的是,薛晓居然知道这一点,尽管她从未向薛晓说过。也许又是按照父亲的口味来买的吧,苏言想道。
从那天以后,苏言一直没有机会看完薛晓写的那册手札,也不知道父亲后来究竟怎么样了。
薛晓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巴掌,说:“站在那里发什么呆呢,快些走了,不要挡了别人的路。”
苏言捂着脑袋,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迈开步子往前走。本来不是她比赛,她什么时候进场都没问题,但是薛晓那家伙要求她必须来看自己的比赛,说是要好好示范。
苏言其实很清楚,对于薛晓来说对手只有两种:打得过的和打不过的。只要薛晓自己心里觉得能胜过,那他就一定能很快解决,如果他知道自己会输,那他就一定会跑。
苏言从未见过薛晓打持久战,这家伙永远是速战速决的。不过苏言很想看他和柳虔对决——虽然那天陈峰故意败给了柳虔,柳虔之后也一直说自己打不过陈峰,可是苏言总觉得他若是和薛晓打起来的话,比赛会很好看。
柳虔不擅长正面和别人交锋,尤其是力量型的敌手。他是刺客,擅长突袭作战,没办法像薛晓那样能用诡异的步法迷惑别人。让他打擂台战,也真是难为他了。
柳虔和薛晓恰好被分到了两个不同的组,而半决赛是两两一组,一共分出八组来。如果在这里输掉的话,就是止步前十六强。在这么多人中一路打到现在,大家都很不容易。
“我和逸尘是同时比赛,你先去看谁啊?”离上场还有一段时间,三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之后柳虔就开始调侃苏言。
苏言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薛晓一眼,说道:“你们要是这样说话,我就谁也不去看。”
“诶——这家伙居然和我一样重要吗?”薛晓大声问道,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苏言白了他一眼,说道:“不然呢?”
薛晓拉着长音说:“我还以为我在你心里比较重要呢——”
苏言勾起嘴角笑了笑,说道:“你的确比较重要……”
还没等苏言说完,薛晓就炫耀似的朝柳虔挤了挤眼睛,然而苏言的下半句话则瞬间让他高兴不起来了。
“在‘必杀’排行榜上,你排第二,慕容杰第一。”苏言云淡风轻地说罢,把手里的糖葫芦吃完,然后仅用一只手,十分熟练地将木签子折成几段。
柳虔一开始先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便哈哈大笑,他嘲笑的很显然是薛晓。薛晓狠狠瞪了他一眼,又问苏言:“那你怎么到现在都没杀我?”
苏言撇撇嘴:“我不是刺客,不会暗里伤人。”
真是一箭双雕,苏言这一句话,把柳虔这个现任刺客和薛晓那个前任刺客都打击了一番。
薛晓拉下脸来,而柳虔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抱怨道:“你这样果然一点也不可爱,我想要去找乔安……乔安一定会二话不说地选择来看我的比赛吧!”
“话说你那天到底跟她聊了什么啊?”薛晓听见“乔安”二字,抬起头来,十分好奇地问道。
“秘——密,不告诉你们。”柳虔得意地回答,那样子就像是得到了崭新拨浪鼓的小孩一样。
“谁稀罕,反正也是卿卿我我令人发酸的话吧。”
这样看来,互损俨然已经成为这三人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了。
“上场之前要不要吃点东西?”苏言忽然关心起来,“或者喝点水之类的。”
薛晓盯着她看了几秒钟,随后感到稀奇地说:“你居然还会关心我们!”
“不行吗?”
“当然可以,”柳虔连忙抢过话头,“不过这家伙好像是打算喝酒的。”
“喝酒?”
薛晓摆摆手,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只酒葫芦。那酒葫芦是前两日下赌注赢来的,他拿到手之后还挺高兴。苏言倒是想不明白了,那是酒葫芦,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宝,有什么值得他稀罕的?
待到苏言看到那酒葫芦上的雕纹时,苏言就觉得薛晓的高兴可能有那么一点儿理由了。那棵繁茂的大桑树下,是一座精致的小亭子,亭下坐着两个人,一个看上去聪明伶俐,一个看上去稳重却不失风趣。
最为惊人的是,在那只葫芦棕黄色的皮上,连那亭子里的棋盘和棋子都刻得一清二楚。这定然是哪位大师的杰作吧,苏言想道。
“喝酒能补些气力,我还要速战速决呢。”薛晓自信地冲她笑笑,然后拔开葫芦塞子,仰头痛饮几口。
(本章完)
逸尘言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仙子们魔堕后抓住我狠狠报恩》、《炮灰却把路人师妹养成凤傲天》、《为什么她们总想让我孝心变质》、《剑仙大师兄今天就要摆个痛快》、《被仙子们疯狂压榨的我只想逃离》、《身为皇子的我替公主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