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正苦思冥想，谁料想肖旭悠悠地说了一句：“我要是你就老老实实睡一觉，我弟弟那镰刀很久没擦了，脏的很。”
苏言一愣，刚想说点什么，他又瞥了韩翊和柳虔一眼，抢先说道：“这两个人是来照顾你的还是来看着我的？”
“都是。”韩翊对他点头示意。
“你们主帅真是仁慈啊，军中泄露这么多机密都不排查细作。”肖旭夸张地叹了口气，也许是想换个舒服一点的姿势躺下，手上拴着的铁链叮叮当当地响。
三个人权当没听见，都蜷在各自的角落，睡觉的睡觉，发呆的发呆。
这马车车厢本是装了几万人份的粮草，躺上十个人都没问题，苏言自然不会介意他霸占空间。只不过，韩翊说他自打陈峰盘问之后就一直在睡觉，谁跟他说话也不搭理一句，这会儿突然话这么多，不知道他是要闹哪样。
“你是陈峰的堂妹吧？叫什么名字？我看那家伙挺宝贝你的。”又是一阵叮叮咣咣的响声，可能是被铁链硌得疼了，肖旭又爬了起来。土路可没有多平整，马车也颠簸得很，这就是为什么其他三个人没有躺下。
苏言瞥了他一眼，又装作没听见。
“连着躲开我两剑，你丫头挺不错。”运送粮草的车厢可不会刻意开一个窗户，但陈峰特意叫人把仓顶的门开着，这才照进一束光来。肖旭毫无顾忌地翘起二郎腿，靠着两面车厢壁，眼睛藏匿在在黑暗中，显得它们亮晶晶的。
“喂，你是哑巴吗？我看你在战场上嗓门挺大啊。”肖旭不知从哪儿拾到一颗小石子儿，中指和大拇指一弹，轻轻打中苏言的脑门。
苏言抬头，白了他一眼。
“看着不像啊。”肖旭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摸起下巴来，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吵醒了一旁小憩的柳虔。
柳虔被人扰了好眠，那张俊秀的脸看上去满是无奈，不过还是好声好气地出言为她解围道：“人家姑娘不乐意说话，就不要强迫人家嘛。”
“我只是想跟她聊聊天而已，绝——对不会突然掏出暗器砍她的，你放心，保镖先生。”肖旭一摊双手，闭着眼睛说道。
“他不是保镖。”苏言有点听不下去了，缓缓吐出一句话来。
“大小姐受伤了，又和俘虏同车，当然要有人保护嘛。”
“我不是什么大小姐。”苏言抬头，睁开眼睛直视肖夏。
肖旭被苏言的眼神看得一愣，喃喃道：“你这眼神和我认识的一个人一模一样……”
苏言掏出那片屡次救她性命的竹叶，放在手里摩挲一阵。肖旭还在没话找话，苏言烦的要命，恨不得把手里的竹叶甩在他脸上，让他永远地闭上嘴巴。
但是她忍住了。
肖旭那边说个没完，苏言忽然打断了他，冷冷说了一句：“你们兄弟俩好相像呢。”
对于她突然而来的一句话，肖旭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愣，忽然安静下来。
整个车厢陷入一片死寂。
柳虔松了口气，向苏言投去感激的目光，然后闭上眼睛刚打算睡个回笼觉，结果被肖旭忽然的一句怒吼吓得差点跳起来。
“我和那家伙才不一样！”肖旭吼完了，健硕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刚才那一吼叫他的伤口痛得很。
“我和他不一样。”过了一会儿，他“咚”地狠狠锤了一下地板，又小声说了一句，像是在强调什么，又像是在抱怨。
“你说，我们哪里像了？”肖旭想要到苏言身前去，却被铁链扯了回来，鲜血浸没他腹部的衣物，流在地板上。他的伤口裂开了。
三个人不知道他这是突然发的什么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我们哪里像了？”肖旭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一脸认真地看着苏言。
“说话都是那么烦人。”苏言向来说话直来直去，这次也不例外，此话一出，叫摆着一脸“事不关己”的韩翊都睁开眼睛，看着苏言，像是在询问“这样说话真的没问题吗”，最终却还是没有开口。
肖旭好像被打击到了，一下坐回地上，没了动静。
又是一阵沉寂。
苏言看着落水狗一般蜷在角落的肖夏，忽然有点可怜他，毕竟被敌人抓住，可他的亲弟弟却不来救他。听起来这对双胞胎兄弟相处得并不和睦。
苏言觉得这两个人虽然长得一模一样，说话也是一样的烦人，一样的聒噪，可那个叫肖夏的家伙简直是个疯子，而且比他的哥哥更难对付。
相比之下，肖旭姑且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苏言百无聊赖地掏着口袋，翻到半卷没用完的纱布，拿在手里扯开又卷回去，过了一会儿，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把那卷纱布向肖旭扔过去。
肖旭没有动，只是小声说了一句：“你在施舍我吗。”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不要搞得车里一股子血腥味。”苏言敷衍地说着。
肖旭又呆了一会儿，估计是伤口实在止不住血，于是脱去上衣给自己处理伤口。
苏言波澜不惊，又开始百无聊赖地把玩她的竹叶。那竹叶其实是一个薄薄的铁片，边缘锋利的很，苏言拿在手里，把它从大拇指翻转到小指，又从小拇指把它转回来，只是这么玩了一小会儿，就割破了食指。
血从伤口里一滴滴渗出来，像是赤红的珊瑚珠。
“啊，割破了。”苏言像是在喃喃自语一样，用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的音量轻叹一声，然后把食指含在口里吮吸。
很快鲜血就不再流出，苏言嘴里却弥漫着一股子血液的腥甜味道。
她抓起放在一旁的水壶灌了一口。
“喂。”
苏言抬头，只看见肖旭的眼睛在光束背后的黑暗中熠熠生辉。
“有何贵干。”
“你不奇怪吗。”
“奇怪什么？”
“为什么肖夏不来找我。”肖旭把剩下的纱布尽数缠在身上，装作漫不经心地说着。
“有什么好奇怪的，又不是所有兄弟姐妹都和我们四个一样和睦。”
“可他是我的弟弟，不是吗？陈峰也和陈温关系不好，但我觉得若是陈峰有难，陈温绝对会施以援手的。”
苏言叹了口气，站起身子，走到他跟前。柳虔想要阻止，但是被韩翊拦住了：“没事，让她去。”
“这种事情你不应该很清楚吗？难道兄弟之间的事情还需要旁人来定夺吗？”苏言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大声数落道。
“听起来，你应该是我二哥的熟人，他和三哥关系怎样你应该很清楚。兄弟之间不一定要天天好得穿一条裤子，兄弟之间也会吵架，也经常打架，但二哥和三哥他们总会和好的。就好像是两个别扭的人，都希望对方理解自己，可谁都不先迈出这一步，谁都不愿意做所谓的‘示弱’行为，这样的两个人一旦产生矛盾，用时间淡化是最好的方法。”
苏言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你们两个的情况显然不是这样啊！”
肖旭的一双瑞凤眼中流露出些许吃惊的神色，半晌，才小声说道：“他太偏激了。”
“他总是觉得别人看不起他，总是觉得我吸引了别人的目光，所以总想要做些出格的事情来让别人注意到他，”肖旭说到这里时，目光有些黯然，“若不是他我也不会给慕容杰卖命……我很抱歉，凡城陷落时我不在城内，而肖夏在。我之后赶回去，就被慕容杰的人抓住了，然后发现他早就当上了副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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