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正骑马向莲都疾行，苏言却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很轻，且没有军靴叩地那样响亮，她因此推断那大概是个小孩，也有可能是女人。
苏言看了一眼薛晓，他显然也听到了那串脚步声，于是两人都放慢了速度，环顾四周。
“怎么了？”刘雁长见两人突然慢下来，于是开口问道。
“附近有人，还有……哭声。”苏言说道，“是不是来不及避难的平民？”
“不可能啊，我军上次在这里与慕容杰交战，那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怎么可能还有人没跑完……”刘雁长说道，“而且我什么也没听见，是不是你听错了？”
“她没听错。”薛晓也停了下来，“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去就……”
“陈瀚？”从阵型外围传来了一个声音，声音的主人似乎是个女子，疑惑的语气中又带着些喜悦。
陈瀚？这里没有叫陈瀚的人啊，她在叫谁？苏言纳闷地思考着，却又看见薛晓的表情忽地僵住了。
“雁长兄，你要办的事很急吗？若是那样的话，还请你们先走。”薛晓十分抱歉地说着，想要刘雁长稍稍在这里停一会儿。
“我的事不着急，你先把这情况处理一下。”刘雁长颇为大方地摆摆手，然后示意士兵原地休息。
薛晓感激地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跳下马去，走到那年轻少女的面前：“顾晓月？你怎么在这儿？这里离你的村子可不近。”
“你走之后，有一队士兵冲进山里来，说是要灭口……爹让我跑出来，可他……”那名叫顾晓月的少女呜咽着，又哭了起来，“我不敢在村子里待着，就跑出来了，可是……”
薛晓最不擅长对付哭起来的女孩子，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知道如何是好。苏言也下了马走上前去，问道：“薛晓，这是谁啊？”
“她叫顾晓月。我坠崖之后被她父亲捡到了，她一直照顾我来着。”薛晓解释着，又转向顾晓月，“那你为什么会跑到这里？”
“你告诉过我，如果遇到危险就去莲都找你，找不到你就去找苏言，我这才走了一半的路，装钱的荷包就被偷走了……”顾晓月说着，又要哭起来。
苏言皱起眉头，从刚才开始这个女人就在那里哭个不停，简直是在耽误他们的行程。她走上前去，问道：“会骑马吗？”
顾晓月摇摇头：“我们山里路陡，马儿跑不顺畅，没人骑马。”
“那就到我的马上去，我带你骑，请你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苏言冷声道。这个顾晓月让苏言十分反感，她明明是从山里长大的孩子，却比从小养尊处优的乔安矫情得多。
乔安虽然平时一副大小姐性子，但是从没有给别人拖过后腿，掉过链子，不像这个顾晓月，说话磨磨唧唧，做事也慢吞吞的，一点儿也不利索。
顾晓月还想要说点什么，可嘴还没张开，就被苏言拽了袖子，一直扯到大白马身边，“快点，我们赶时间。”
其实苏言并不着急赶路，但是她明白，若是她不这样说，那个顾晓月会磨蹭个没完没了的。顾晓月似乎是被她吓着了，闭上嘴一句话也没说。她踩着铁脚蹬，跳了半天才翻上马去。
苏言说道：“往前坐一点，不然我没地方坐。”
顾晓月乖乖照做，苏言随即翻身上马，示意刘雁长和那些士兵继续赶路。薛晓一边在心里感叹着“这丫头真是帮大忙了”诸如此类的话，一边骑马继续赶路。
在苏言的驱使下，大白马撒开四条长腿跑的飞快。顾晓月不知道如何在马上保持平衡，只得缩成一团，紧紧地抓着马鞍。这倒是方便了苏言——因为顾晓月比她高，所以苏言一开始还怕她会挡住自己的视野。
还行，起码在这种事情上，顾晓月没有碍手碍脚，苏言满意地想道。
“一会儿你是跟谁走？是跟着我们去莲都，还是跟着薛晓？”苏言看着顾晓月，这样问道。
顾晓月怯怯地看了一眼苏言，又看了一眼薛晓，小声说道：“我想跟着陈瀚走。”
由于速度太快，在马上听到的风声非常大，顾晓月那蚊子似的声音根本传不到苏言耳朵里。她于是又问道：“什么？你大点声，我听不见。”
顾晓月深吸一口气：“我想跟着陈瀚走！”
“你说了半天，陈瀚到底是谁啊？”苏言纳闷道。
“就是他呀。”顾晓月不敢松手，只好向着薛晓的方向一扬脑袋。
薛晓就是她口中的陈瀚？难道他在养伤期间又伪造身份了？
苏言这样疑惑着，心里却不太好受。这样不就跟她自己那时候一样了吗？突然遇到薛晓，长期相处，好不容易对他放下心防之后，却发现他对自己伪造了身份……
总是温柔地微笑着的人突然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家伙，下次再见的时候却是一脸冷漠……看来在某种程度上，这个顾晓月比自己还要难过。
薛晓骑着马靠近苏言，对她说道：“我把她交给丹姐照顾就行。”
“你真是，别总是给丹姐添麻烦。”苏言白了他一眼，“总往回带人怎么行。”
“放心，只要不往丹姐那里带男人，她就不会骂我的。”薛晓咧嘴一笑，“朋友就是用来互相添麻烦的嘛。”
“你这是什么歪理……”苏言说完，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待到薛晓走远了些，顾晓月突然抬头问道。
顾晓月的脑袋一下就挡住了苏言。苏言瞪了她一眼，伸手把她的脑袋按下去，回答道：“我叫苏言。”
“苏言，你和陈瀚他认识多久了？”顾晓月出乎意料地又一次直起身子来，继续问道。
苏言又是一把将她按回去，漫不经心地应道：“那种事谁知道呢，反正是挺久了。”
“你和陈瀚……是什么关系？”
空气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苏言看着她，皱起眉头：“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你和陈瀚，是什么关系？”顾晓月将那个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大有苏言不给出答案就不罢休的势头。
“……不清楚。”苏言想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给出了一个含混不清的答案。
确实，苏言到现在都没有好好地思考这个问题。不过迄今为止，她也不需要思考她与薛晓到底是什么关系——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在这乱世应该是没人在乎的。
“不清楚是什么意思？”顾晓月听了，一下子变得咄咄逼人起来，“难道你们的关系是不清不楚的吗？”
苏言给出的回答本来是很单纯的，可从顾晓月嘴里讲出来就变了味。苏言连忙辩驳：“不是那样的，你不要乱说。”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呢，是恋人吗？还是说你们只是单纯的友人？”
“是对手。”她的确是将薛晓看做对手，所以这么说应该不会错。
顾晓月歪了歪头：“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苏言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她凭什么要陪这个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女人聊天啊？！
“我喜欢陈瀚，所以我想要确认你不是我的竞争对手。”
为什么这个人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种事情？苏言惊讶地想。
“喜欢他？你怕不是没见过那家伙的真面目。还有，我看你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再等几年也不会没人要，你总会找到更适合你的那个人。”
苏言真心为这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感到惋惜——这大概又是一个被薛晓伪装出的样子给欺骗了的女孩。以前在地下城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但都被薛晓一口回绝了。那些送来的荷包啊，手绢啊，点心啊，它们的下场不是被薛晓扔掉，就是被送给丹姐处理，从没有得以“善终”的。
“我不会相信别人的话，我只认得我看到的那个陈瀚……”
眼看着顾晓月又要冒出一堆话来，苏言故意打断了她：“前面有个坑，你抓紧点。”
说着，苏言便故意纵马高高地跃过那道浅沟，马儿从半空中落到地面上的冲击力很大，颠得顾晓月骨头都要散了架，到嘴边的话也顾不上说了。
“在马上少说点话，小心把舌头咬掉了！”苏言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咧着嘴打趣道。
顾晓月可不觉得这是在开玩笑，连忙闭上了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而苏言就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一样，在心里偷偷地笑。
“听你你张口一句陈瀚，闭口一句陈瀚的，那家伙的名字叫薛晓，字逸尘，他在外面不知道给自己编了多少个假名字。既然要跟着他走的话，起码把他的名字叫对，还有，他身边很危险，小心别死掉了。”
苏言看了看四周，估摸着他们已经离地下城的入口不远了，于是语重心长地对顾晓月说道。
顾晓月哼了一声，连嘴都不张一个，估计还在想着“在马上说话容易咬掉舌头”的那句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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