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打开口袋,里面已然是一个馒头渣也没有,他也实在走不动了。
好巧不巧的,偏偏走到了这样的荒郊野岭,连个人影都没有,更别提向谁求助了。
饥饿像是一只桑蚕,一点一点地啃咬着他的胃,肚子里已然是翻江倒海,四肢也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他靠着一棵树坐下来,想着休息一下,也许能缓过些力气来。
结果他居然就直接饿昏过去了。
再次醒来时,已然是黄昏时分,隐隐约约能见到一丝霞光从树叶间照下来,却是没有一丝温度。
好不容易逃到涔水边上,难道就要这样饿死了吗?他不甘心,缓缓站起来,也许四周能有只山鸡,野兔什么的,能抓来垫垫肚子。再不济,若是能找到野果子也可以啊!总比坐着等死强些。
走出没两步,他却又一头栽倒在地上,再没有动一下的力气。
意识恍惚间,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小殿下?”
他听见这声唤,浑身一激灵,脑子竟是被吓得清明起来。睁眼一看,眼前的人并不认识。
“我不是什么小殿下。”他强撑着说道,“我叫薛晓。”
“你爹姓慕容,你怎么能姓薛?编名字也靠点谱啊。”眼前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穿得一身夜行服,腰间还别着一把宝剑,薛晓甚至觉得他活像一只邋里邋遢的老乌鸦。
“你是他们派来抓我的吗?”薛晓支撑着身子坐起来,警觉地问道。
“抓你?笑话。我是侠盗,又不是雇佣兵,我才不随便给别人做事。”那“老乌鸦”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捋着胡子哈哈笑开了,“倒是你,宫里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你不过,偏要跑出来体验民生疾苦来。”
“他们要杀我,我不跑就会没命的。”薛晓低头说着,明明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却羸弱得不成样子,本来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也瘦削得一点儿肉也没了,留下来的只有尖锐的下巴和颧骨。
“刚才是饿晕了?”那“老乌鸦”见他不愿再谈,于是很贴心地转移了话题,“怎么样,我请你吃一顿?”
薛晓一怔,抬头看着他。
“看什么看,问你去不去,磨磨唧唧,跟小姑娘似的。”
“那个……”薛晓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半天,这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现在身上有吃的吗?”
“啊?”“老乌鸦”好像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我饿的走不动了……”薛晓垂下头。
“老乌鸦”又一次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末了从袖子里变魔术似的掏出一盒桃酥,慷慨地递给他:“拿去,先垫垫肚子。这可是我明天早上的早点,我还有点心疼呢。”
可他分明没有一点心疼的样子。
薛晓狼吞虎咽地把一盒桃酥吞下肚,看得“老乌鸦”一阵叹息,又是感慨风光无限的皇子沦落到如此境界,又是叹息老天爷真不是东西。
桃酥很甜,吃完之后嘴里甜腻腻的味道便久不消散,薛晓不喜欢甜味儿,他的母后也不喜欢。
母后告诫他,甜蜜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宫里的人大都口蜜腹剑,刺客下毒都懂得甜味能最好地藏住毒药,就是巫师下蛊,也都制造一个甜蜜的陷阱。
没有什么甜味是真正对你好的。
可这盒桃酥也很甜,却救了他一命,这和母后跟他日日强调的理念完全相悖。
他感到恐惧和不安。
这个人也是真心实意地对自己好吗?他疑惑着。
“老乌鸦”看他吃完了糕点坐在那里发呆,误以为他是在休息,于是说道:“歇够了没?走吧。”
薛晓听话地站起来,跟在他后面。“老乌鸦”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我叫苏怀,字忆安,现在在干侠盗这一行,偶尔也接个单子去做刺客……”
“侠盗?”薛晓打断他,“你偷东西?”
“那又怎么了,我可从来不偷普通老百姓。那些富人高官富得流油,我拿一点点救济我自己又怎么了。”
“可偷东西犯法,你是要被抓的。”薛晓说道,“再说人家也是凭本事赚的钱……”
“你还是太年轻了,”苏怀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这世道变了,只要出身足够好,就算是傻子都能富贵一生,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徒有一身本领,空有凌云的壮志,顶多也就是混口饭吃,还得天天顾着上司的脸色。”
薛晓不做声了。
“我可是通缉犯,你这么跟着我,说不准被人家当做共犯。你不害怕吗?”
“不怕。”薛晓说道。
苏怀一愣,问道:“为什么?”
“反正不管和谁待在一起,被衙门抓到了于我来说都是个死。我皇兄想杀我。”
苏怀挑起眉毛,似乎对此事很感兴趣,又问:“光算秦皇后之子的话,你可是有六个哥哥,是哪个要杀你?”
薛晓看着他,说道:“除了太子大哥和五皇兄慕容阁,他们都想杀我。”
“哟呵,有意思。”苏怀笑了,“你才这么大点,怎么就能让他们都起了杀心了?”
“父皇有一次来看我们,说我长得最像他。”薛晓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两人走到一个小镇上,苏怀熟门熟路地带他到路边一个小店里坐下。老板娘热情地迎上来,问候道:“哟,苏公子怎么还带着个小弟弟,想来点什么啊?”
薛晓瞥了他一眼,又看了老板娘一眼,百思不得其解:这么个邋里邋遢的人,哪里像是什么公子了?
苏怀把老板娘誊抄的菜单拿给薛晓看,他毫不客气地点了一道辣菜,又要了一碗白米饭。苏怀皱皱眉头,问道:“小小年纪这么会吃辣?”
薛晓点头,心想自己不愿吃苦,那只能吃点辣的来代替了。
“爱吃辣的人都怎么想的,自虐?”苏怀调侃着,对老板娘说道:“我就要那老三样。”
“好嘞,您稍等!”老板娘笑着拿了菜单,抹了抹围裙,转身走进伙房。
“怎么样,以后打算干什么?”苏怀又转向薛晓,颇感兴趣地问道。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薛晓回答。
“你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能干什么呀?学小姑娘卖花儿吗?你能算清账目吗?”苏怀丢了一大串问题给他。
“我,我不知道。”
苏怀盯了他一会儿,直到老板娘拿了一坛桂花酿来,他才移开目光,把酒坛子的盖儿拔开,看着金黄的酒液被自己倒入酒碗里,评价道:“说实话,这么好的桂花酿应该盛在酒盏里,用粗犷的酒碗盛它,有点糟蹋了。”
老板娘听见了,笑道:“您可真会享受,下次我就叫我丈夫给您买点儿酒盏回来。”
“那可真是麻烦您嘞!”苏怀对着伙房喊了一嗓子,又问薛晓,“怎么着,你也来点儿?”
薛晓摇摇头,说:“我不会喝酒。”
“你又没喝过,怎么知道不会?桂花酿不醉人的,尝尝吧。”苏怀仍不气馁,大力推销着他的桂花酿。
薛晓还是摇头拒绝。
苏怀“切”了一声,嘟囔道:“不喝正好,倒还没人跟我抢了。”
说罢,便端起酒碗抿了一口。
与此同时,饭菜也一并端上来了。
那一盒桃酥当然是不管饱的,薛晓见菜上来,抄起筷子就夹菜往嘴里塞。
苏怀皱着眉头看看那一盘红通通的辣椒小炒,又看看吃得津津有味的薛晓,叹了口气,灌了一口桂花酿。
酒足饭饱,薛晓对苏怀道谢,然后就要离开。苏怀笑道:“你小子倒是好,吃饱了就想跑?”
薛晓摇摇头,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现在身上也没钱,还是不占您便宜的好。”
苏怀先是“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又哈哈大笑,笑够了,这才说道:“哎我说,你小子跟着我怎么样?”
“什么?我,我不行,我又干不了什么……”薛晓连连摆手。
“就当是还这顿饭的钱了,”苏怀说道,“跟着我习武,我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薛晓一怔,连忙俯身拜谢:“多谢师父!”
“叫什么师父,我又不喜欢当爹看孩子,小孩很麻烦的。叫老师。”
“多谢老师!”
“好了好了,起来吧,大街中间这么拜我,我可丢不起那个人。”苏怀大笑,把他扶起来,“走吧,跟我回家。”
苏怀所说的家,其实是莲都东山上的一个破木屋,隐匿在密密的林子里。
“我也不常回来,家里乱的要死,你凑合一下。”苏怀说着去推门,谁料那门“吱嘎”一声巨响,然后从门框上直直掉了下来,砸起一地的灰尘。
“那个……你先进去,我修一下门。”苏怀十分尴尬地挠挠头,这么对他说道。
薛晓极力憋笑,进屋一看,发现苏怀说的“超级乱”是一点儿也不夸张。
地上蒙了一层薄灰,苏怀这么一折腾,就把地上的灰土都扇了起来,钻进薛晓鼻孔里,激得他连打了三个重重的喷嚏。
一共只有一张大床,占了小屋五分之三的面积,床旁边摆着一张木桌子,和一张小凳子。薛晓定睛一看,那凳子竟有一条腿是瘸的,人一坐上去,就“嘎吱嘎吱”摇晃起来了。
薛晓叹了口气,这老师绝不是什么靠谱的人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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