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晓被清晨的阳光唤醒，睁开了眼睛，然后缓缓坐起来。不出意料地，顾晓月一看到他醒来，便立即跑到了他身边，道：“早上好！”
薛晓的眉毛微微皱起眉头，却很快舒展开来，随便应了一句：“啊，早。”
距离他坠崖已经过去近半年了，不知是他的愈合能力惊人，还是顾凇医术精湛，薛晓在一个月前就能下床走路了。
薛晓从来都是个闲不住的人，卧床休养四个月简直要比杀了他还让他痛苦。虽然被顾凇严厉警告不允许他到处乱跑，最多只能让顾晓月搀着他散散步，但这总比天天躺在床上强。
五个月光吃不动，薛晓原本瘦削的身形也微微圆润了些。他怕自己的体力变差，却也毫无办法——就算是走路的时候，他的左腿和胸口也会隐隐作痛，更别提奔跑了。因为坠入了灌木丛中，他右眼的眼角被划出一道口子，所幸没有伤到眼睛，却也落了疤痕，一辈子也消退不下了。
“正好也能走路了，吃过早饭，我就带你去林子里转一转吧！”顾晓月端来一碗粥，“嗒”的一声放在薛晓面前。
薛晓没有回绝，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已经弄清楚了，这顾家村大概是在山沟里的一个小村子，平时出入很麻烦，所以他才没听说过这里。相比于其他村民，顾凇一家算是最常出山的了。
今天一早，李敏安便和顾凇一同下山去了，家里只留下薛晓和顾晓月两人。
顾晓月也是个十分能干的主儿，给薛晓熬的那碗粥里添了青菜和瘦肉，再加上各色的豆子，颜色好看的紧。薛晓用勺子舀起一勺粥放进嘴里，味道当然是不出意料的好。吃着粥，他不禁想起很久之前，苏言在地下城也给他做过粥和小菜，只不过味道不敢恭维。
“好吃吗？喜欢的话我常给你做。”顾晓月先吃完了碗里的粥，对着薛晓嘿嘿一笑。
薛晓点点头，想到自己因为身上的伤而被禁酒禁辣，觉得还是不告诉顾晓月自己的真实喜好为妙。
顾晓月看上去颇为开心——虽然她每天都很开心——她的那双圆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像是宝石一般动人，好像只要她用那双眼睛看着你，你就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经过这五个月的观察，薛晓认为顾晓月和她的母亲一点儿也不像，她是个单纯而活泼的女孩，没什么歪心眼，也不会骗人。
薛晓对她的父母还是一如既往地毕恭毕敬，可在顾晓月面前，薛晓就懒得装模作样了。虽然他态度松散，半天懒得说一句话，可顾晓月并不因此而感到不爽，还是一如既往地对他傻笑。
虽然很有灵气，也识得几个字，顾晓月还是不如苏言聪明——更不如说，她的心思更像是以前的苏言，只不过更柔和些罢了。若是没有战火和乱世的纷争，若是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之苦，苏言也会像她那样天真而单纯，也会像她那样，从不揣测别人的心思。
吃过早饭，两人用井水洗漱一番，随后薛晓便被顾晓月拉走了。若不是看在他身上有伤，不太方便，顾晓月怕是要拉着他跑起来。
久未使用的双腿重新灌满了新鲜血液，薛晓被顾晓月搀扶着，一步一步地走着。坠崖之前他从未走得这么慢过，以往的他总是像一阵风，速度极快且脚步轻盈。
听顾凇说，这座山坐落在涔水北岸，草木四季常青。双脚踏在乡间的红泥小路上，夏日清晨的微风带来丝丝缕缕的清凉。薛晓颇为怀念地感受着脚踏实地的滋味儿，他深吸一口气，雨后的青草香夹杂着泥土的味道充斥了鼻腔和口腔。
除了蚊虫颇多，这山中的确是不错的，竹楼与茅草房子交错排列，在农田与红泥小路之间或隐或现。虽然已然到了冬月，可这里还是温暖的很，村民们身着简单朴素的布衣，各自做着各自的活计。
“大嫂早啊！”顾晓月忽然提着嗓门大声说起话来，吓了薛晓一跳。苏言虽然嗓门也不小，但毕竟从小在陈府长大，潜意识里还在时刻注意不给别人添麻烦，自然也不会吓到薛晓。
再向顾晓月挥手的方向看去，一位矮小的妇人正坐在破木板凳上剥青豆，看见顾晓月，立即眉开眼笑，应道：“晓月早啊！这就是你前些天同我们说的那个小伙子？”
说着，那妇人还放下手里的豆子和盆，对着薛晓端详一番，然后再顾晓月的肩上拍了一巴掌：“你爹可以啊，拐回来这么俊一小孩……”
顾晓月连忙摆手：“您别这么说！我爹那单纯是为了行善事，没有其他目的。”
妇人哈哈大笑，笑完了，从兜里变魔术般掏出一把花生糖塞进顾晓月手里：“这不是逗你玩儿吗，喏，这个给你。”
“这可使不得！爹不让我拿乡亲们的东西……”
“嗨呀，那是我自己乐意给的，他管不着。”妇人说着，一转身又坐回她的小竹凳上，继续剥她的青豆。
薛晓只感叹顾晓月和邻里相亲的关系真不错，慢慢地与她并肩在田间晃悠。不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见了顾晓月没一个不打招呼的，更甚者还顺带着薛晓一起开玩笑，只是薛晓并不讨厌这样，跟着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薛晓想：待到风波落定，他就要回到竹林山上去，不再杀人，也不再偷盗，和朋友一起喝酒种田，悠闲地度过余生。
只是，那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薛晓竟想愣了神，像是人偶一样，任由顾晓月搀扶着他跑东跑西。
“陈瀚，你在想什么呢？路都走不动了。”顾晓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这才把他从思绪中拽回来。
“没什么。”他答道，“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去替父亲采些药草，然后回家。”顾晓月笑着说，“对了，父亲说要砍些好木头给你做一副拐棍，但我说你不会用的，就没让他做。”
薛晓点点头，心道：这倒是真的，他宁愿腿疼也不愿拄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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