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发生在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吧。具体的时间我都快要忘记的差不多了。再怎么想要努力记住,都会像荒漠中遭遇了风暴的沙子一样被吹散。
我的父亲是一名传教士。他有着自己信仰的神明,在那些所谓的规矩下,成为了一个很有责任的男人。
我是被他收养的。
直到长大,我仍然不曾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只是从他的口中听说了,某一天风雪交加的夜晚,在他工作的教堂门口,看到了还在襁褓中的我。于心不忍之下,他收留了我。
小时候的记忆大多数是和他一起度过的时光。对于上流人来说,是一段比较无趣的日子。但是,那时的我度过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童年。
这个男人时常教导着我「很多事情,还是交给大人来做吧」,所以即便是我有心想要减轻他的负担,却每一次都被他用这种借口拒绝了。
能够回忆的时光总是短暂,在我差不多十岁的那一年,灾难降临了。
当它们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感受到了震惊。无视生命,无视现有的法则,凡是活着的,甚至是死去的生命都在遭到践踏。
城市中弥漫的硝烟和战火,耳边时常传来的哀嚎声,还有活生生的人,当着自己的面被撕成粉碎。
天空被血色笼罩,痛苦从早上蔓延到傍晚,仿佛永远在不知疲倦地回荡在城市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处角落。
父亲他,每天都在教堂的雕像面前祷告,祈求神明能够救赎这群人。但是他的神明似乎在信徒们最需要他的时候,也没有站出来的打算。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
从最初的恐慌,到后来的麻木。
人类几乎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教堂的地理位置是属于比较偏远的地方,是一处郊外的地区。和那群怪物正在破坏的城市有着一段不远的距离。
“我们走吧。”
有一天,父亲站在我的面前,穿着和基督教神父一样的黑色长袍。他的脸上早就没有了往日的灿烂,眼神略带哀伤,有在努力的克制着不流露自己的情绪,握着《圣经》的手微微颤抖着。
做出这个决定是在什么时候的事情呢?他决定离开自己的家乡又是为了什么?我们接下来的目的地又是哪里?
这些问题的答案我都无从知晓。
我牵住了那个男人的手,一路向外面走去,方向是和那座城市的位置相反的地方。前方的荒野,和后方的逐渐变为黑点的城市,还有我们曾经居住的地方。我无数次的回头,可是牵着我手的那个男人却连一次回头都没有。他只是静悄悄地走着,走着,前往未知的地方。
“父亲,就没有一点留恋吗?”
“……”
我的问题被他的沉默回答了。那时候的我不清楚这个男人在想什么,背负了什么才会决定背井离乡。
……
我们一路跨越了大洋,从那个小国家,漂洋过海来到了这一片大陆。这个世界上似乎不存在绝对安全的地方了。因为就算我们走了这么远的距离,在这边同样可以看到相同的灾难。
在这里,我也遇到了其他的传教士。
“各位,生死存亡的时刻,请信奉着神明吧!相信他们一定会带领我们走出这片地狱的……”
类似的教徒传播着他们的思想,无知且愚昧的人们也茫然信从着他们的理念。老人,小孩都跟着跪拜在地上,虔诚,绝望。
能够被称为光的只有站在高处大肆宣扬着神的那群家伙。
和父亲是一样的职位,但是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是已经对所谓的神明感受到了绝望吗?还是说,他本来就没有这样的打算?
“歌赞——”
“父亲?”
他轻声叫住了我的名字,名字也是他取的。
“人类的未来始终在自己的手中......”
“那,神明呢?”
那是父亲曾经一直推崇,并且将之视为比生命还要更加重要的存在。有些人失去了信念,根本就无法活下去。
“神明啊.....”
他茫然地望着阴沉的天空,这是快要下大雨的节奏,而我们还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定居的场所。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这边走着,觉得累了,才会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或许.....已经放弃我们了吧.....”
被神所遗弃的人.....吗?
……
最终,我们还是选择在一处废墟停歇。在外面的时候,尝试着朝里面叫喊了几次,但是都没有得到回应。
城市变为废墟,原来住在这边的人早就已经逃走了吧。
作为临时的场所,虽然远远没有在教堂的时候那般惬意,但是比起颠沛流离的生活要好上不少。
他也开始觉得累了,语言上没有任何改变,但是行动逐渐缓慢,对于未知的前方,和想要达到的安全地方也开始放弃了。
这个世界,并不安全。
我们正在修整的时候,房子内传来了动静。
这是个很危险的时刻,因为距离这片城市遭到破坏,才过去了短短几天的时间。我们很难保证不是那样的怪物。
他拿起了院子中搁置着的铁锹,而我则是找到了一根趁手的木棍。虽然是不怎么有用的东西,如果真的遇到危险,我还是希望懦弱的自己能够尽力挣扎一下。
地面上有一滩血迹,一路从院子中拖到了里屋。我们循着血迹的方向向前走,走到了一个看起来是卧室的地方。在我们的正前方,老人的尸体张开了双手死死地护在了衣柜的前面。
他满身是血。
父亲收起了铁锹,上前查看他的呼吸,最终还是遗憾地摇了摇头。
已经死了。
而且,还是在很早的时候。从时间上推断,大概差不多有两天了吧。那是天灾们刚好进攻这座城市的时间。
“父亲!!”
我注意到他的身后,那个衣柜,在那个柜子的缝隙中,我看到了什么东西。
“怎么了?歌赞?”
“那里,有人。”
我能感受的到,还活着,但是呼吸已经十分微弱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感官就开始变得敏锐了。这一点,我一直偷偷藏着,没有告诉他。
他再次提高了警惕,打开了衣柜。当外面的光线完全覆盖了这边的时候,我和他才最终看清了里面的全貌。
三个孩子。
年龄要比我小上许多。其中一个蜷缩在角落,昏昏欲睡的样子,那是极度的疲劳所造成的后果,另外两个似乎已经倒在板子上晕了过去。
“歌赞,来帮忙。”
他的语气十分严肃,而眼下也不是可以拖延的时候。
好在没有什么大碍。似乎是连续两天没有进食,也没有喝水,才会导致出现这样的症状。在成功地救下了他们,我们两个才知道这里原本是一家福利院。
那位老者已经在这边从事了数十年的工作。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毅然地挡在了这群孩子的面前。
“是吗.....是这样啊......”
好奇怪。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茫然的样子。哪怕是失去了神明的宠爱,他也只不过是放弃了信仰。但是唯独这一次。
……
我们在这边过了三个月。
那群孩子从最初的虚弱也逐渐恢复了精神。因为灾难的存在,所有的学校都停课了。好在我之前有过不错的学习经验。于是,擅自充当了老师的角色。
我们五个人的生活虽然有些困难,但是也不至于什么都做不了。
而且,每天都有不错的新闻传来。比如什么能够抗衡天灾的能力者出现了,人类的救世主,神明始终没有放弃我们之类的新闻。
“父亲,你看,神明没有放弃我们。”
那天,我兴奋地朝着已经精疲力尽的男人大喊。他要负责孩子们的各种生活条件,而且就在前不久,告诉了我一个重要的决定——他要成为福利院的院长,来收养附近的孩子。
我没有反对,只不过生活会更加困难而已。
这个男人只是匆匆看了一眼新闻,就笑着含糊了过去。似乎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不再相信这些了,更愿意去做一些能够做到的事。
日子过得飞快。
短短三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而今天,我发现了原本就存在的异常。那是出现在我身上的问题。我开始能够操纵着某些东西了。
不只是短距离上面的移动,还可以让他们凭空消失。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能力者吧?
开心?害怕?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只不过今天,他要出去领取物资,那是联合纵队派来的人。虽然不是很多,但是至少能够勉强填饱肚子。
为了更好地展示能力,我再次尝试了一下。那是喝水用的杯子,很快就应声而碎。
糟了。
这下肯定要挨骂了。
我心急如焚地等待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时间从中午到了傍晚,天色一再转变。就算是在黄昏的时分,我还是没有在院子的门口看到他的出现。
“歌赞哥哥,院长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些年被他收养的孩子已经增加到了数十个。虽然数量很多,但是大家都是听话的孩子。有不少人已经有了独立的习惯,平常的各种家务也是大家一起帮着在做。
“快了吧。”
我不清楚,这是我为了安抚他们才说的话。因为按照往日的作息时间,他应该回来了才对。
“我先出去找一找,大家要好好呆在里面啊。如果有人来了,可以装作没人在家哦。”
“好!”
趁着夜色还未降临,我走出了院子的大门。
“应该是这个方向吧。”
一路朝前走着,突然听到了前方有些嘈杂的声音。那边是刚刚修建起来的房屋,毕竟这便算得上是暂时安全的地方,所以重建的工作也早就开始了。
“真惨啊.....”
我靠近了聚集的人群。
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似乎是下午的时候,一群异教徒不满足于联合纵队,所以向他们发起了抗议。从最初的言语交锋,到后来的肢体冲撞,能力者有着无法对普通人出手的规则,引发了大规模的动乱。
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用力地挤开了堵在前面的人群,来到了最前方。
膝盖无力地砸在地面上,因为眼睛承受着比任何一种酷刑还要绝望的痛苦。他倒在了血泊中。
谁干的?
他是被卷入的?还是属于反抗的那一方?
不知道,答案没有人可以告诉我。俯身躺在地上的男人,手中还紧紧地攥着今天刚刚分发下来的粮食。
看着热闹的人群散去。这一次的动乱死了数十个人,他是其中之一。
“怎....怎么这样....”
冷....
好冷.....
为什么一定是他?
理由呢?
为什么!!!
心如死灰般的寂静,甚至一度停止了跳动。
我想要靠近他,却无力地摔倒在了地上,最终还是爬到了他的身边。身体已经冰凉,呼吸也早就停止了。只是他的脸上还带着笑容。
“醒...醒。”
这是徒劳的。
已经离去的人无法死而复生。可是,就这样的道别,我却——
好久.....
我一直看着他的脸,然后才注意到了他手掌覆盖着的地方,有一点血色。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掌移到一边,是一行字。
和他们一起好好活下去,歌赞。
他们?
对了,是那群家伙啊。
没有留给我悲伤的时间了。
我用袖子将脸上的眼泪擦干。从天空飘下来的雨水冲淡了他的血液,也冲淡了他留下的遗言。
我背起了他有些单薄的身子,还有他一直没有放手的粮食。
“我们回家.....”
……
几天后,葬礼是在附近那些心存善意的人帮助下进行的。
葬礼很简单。
出席的也就只有我们这群孩子。我将他生前即便是放弃了神明,依旧没有丢掉的《圣经》放在了他的胸口。
我们将他埋葬在附近废弃的墓园中。所有人都泣不成声,只有我冷静得可怕。那是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的冷静。
他已经离开了。
或许不用再遭受现实的苦难了吧。但是去往的天堂就一定是理想的地方吗?
我要接过他的责任,来背负起自己的生命,还有他们的生命。那是他未曾完成的愿望。今后,将由我来继承下去。
路,会更难走一点......
……
“你,就是歌赞吧?”
“你是?”
在他去世后的一个月,我们的生活照常进行。只不过,往日的负担全部到了我的身上。没关系,我还挺得住。
这一天,一个男人找上门来。
他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不该是和我们这种底层人物走到一块的男人。脸上和善的笑意却让我放下了戒心。
很奇怪的感觉。
“我是斯凯尔普,你父亲的主治医生.....”
斯凯尔普?
主治医生?
“所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的父亲是个值得尊敬的人呢。他有拜托过我,如果自己出现了什么意外,帮忙照顾一下他的家人。”
“是这样啊。斯凯尔普先生来里面坐一下吧。”
在这个男人没有拒绝,在略显简陋的小屋里面落座,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意见。倒是在看到那边玩耍的孩子们时,露出了笑容。
“真是一群活泼的孩子呢.....要多亏了你吧?”
“不,全是父亲做的,我只不过是继承了他的心愿,仅此而已。很抱歉,我们这边只有白开水,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你的。”
“我不在意。对了,你是,能力者吧?”
正在倒水的我不小心将水洒在了地上。这件事情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为什么他一眼就能够看出来?
“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只是在想,你要不要加入我?”
“加入你?”
我对异教徒组织没有什么好感。如果,他是来这边劝说这种无用的话,我已经做好了送客的准备。
“嗯。”
“对不起,我没兴趣。你要说的只有这些,那我要送客了。”
“请先听我说完。现在的世界是不公平的,规则,还有思想,所有人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你的父亲也是因此而死。我不会强求你。如果你有想要改变现状的想法,我会希望你能够加入我。当然,之后想要怎么做都是你的意愿。你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做任何事,那些都是不受约束的,甚至不会影响到你现在的生活。”
改变世界?
怎么可能?
仅凭我们两个人就要改变世界吗?
或许,只有神明能够做到吧....不,神明本来就不存在。
出于礼仪,斯凯尔普将杯子中的水一饮而尽,然后起身:
“你的父亲其实很早就患上了绝症。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无能为力了。那个男人直到最后都在惦记着你们这群还活着的孩子。”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这是我的名片,改变了主意,就可以到上面的地址来找我。”
斯凯尔普留下了名片,悄然离去。
……
“别开玩笑了......”
我正想要将那张名片丢进垃圾堆中。但是在看到了那群孩子的笑容时,还是紧紧地握住了它,放弃了那种打算。
世界是不公平的。
如果真的存在谁都幸福的世界,那种地方真想去看看呢.....
“歌赞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这是福利院收养的最小的孩子,名字叫做直树。
“不,没什么。”
我不应该在孩子面前露出消极的情绪,就如他所做的那样。虽然我也还是一个小孩。我摸了摸直树的头,他是个能力者吧?
“直树未来的愿望是什么呢?”
我不经意间问起这个问题。
“我想想啊.....”男孩故作大人样拖着下巴沉思,“对了,就成为英雄吧!”
“英雄?”
还真是小孩子的想法呢。
“是什么英雄呢?”
“就是打倒坏人的英雄,歌赞哥哥,我是能力者,对吧?那以后一定可以成为英雄的。”
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直树原来有这种愿望啊。
走上战场,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面死去。这是英雄的代价,也是被选为能力者时的责任。他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事情而去送死。
“那可就没机会了哦。”
“诶?”
直树撅起嘴巴。
“或许等到直树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灾难就已经结束了呢。”
他们要开心地活下去,这是我和他的愿望。也是我想要追求的事情。这是做不到也要去做的事情。
我将斯凯尔普的名片默默地收入了口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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