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发生在十二岁的事情。
某一天的清晨从电视上看到了天灾正在被清除的消息,那是人类第一次收获了如此大的成功。一只名字叫做「卫兵」的六级天灾,被联合纵队第一小队的队长——天一龙胆祛除了。
“真不容易呢。”
“是说啊。”
爸爸和妈妈在那边交流在我听不懂的语言。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着晨报的爸爸突然向我们提出了建议:
“最近我收到了邀请,前去参观新建成的豪华海上游轮,你们两个呢?”
是在征求我们的意见吧?
想去看。
我做出了这个决定并且高兴的喊了出来。
“想去!!”
“好,爸爸就带着你去吧。”
爸爸宠溺地摸着我的头发,对于孩子的溺爱他从来不会藏着。
“真拿你们两个没办法呢。”
听到妈妈的无奈,我和父亲对视一笑。
……
这一天终于来了。
就像小孩子准备春游一样,虽然我才十二岁,但是也不是什么还在玩过家家的孩子了。即便如此,我还是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衣服,背上了自己最喜欢的背包。
“休一,这是你的孩子吧?”
认识父亲的熟人笑着上前打招呼,他是当地有名的富豪,而且专门给军方提供补给。这一次就是受到了他的邀请,我们才能够去参观豪华游轮。
“好久不见了吧,真司。”
父亲笑着上前和他握手,然后将我拉到了他的身边。
“叔叔好。”
这是想要和他打招呼的意思。出于最基本的礼仪,我不可能拒绝,所以便恭恭敬敬地向那个男人问好。
“真乖啊,小樱。”
“谢谢夸奖。”
时常有人这么说我,只是我不喜欢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不管怎么表现都会让人觉得拘谨。
……
这是东海上目前已知的最大游轮,外形都是用牢不可摧的钢铁铸成,听说还加入了一些稀有金属,让整艘船变得更加牢固。
我不懂那些。
只是在登上了甲板之后,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海风,以及目光所及的一望无际的大海。那是无比耀眼的风景。
就算是母亲拉着我想要到里面去,我也想要在这边多逗留片刻。
“就一会!!!”
我向着慈爱的母亲撒娇,她无奈之下同意了。
“樱!”
“爸爸!!!”
父亲从里面出来了,似乎和朋友之间商量的生意上面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他站在我和妈妈的身边一起看向了大海。
“真司是在忙别的事情吗?”
是母亲先问的。
父亲点了点头,将身体依靠在甲板的栏杆上,身体前倾,让自己能够更加舒适的吹着海风。
我也想那样做,但是个子太矮了,做不到呢。在我偷偷想要爬上栏杆的时候,很快就被视线敏锐的父亲发现,抱了下来。
“你还太小了哦。”
他笑着说道。
“诶,真狡猾。”
这种时候就算是撒娇也没用了吧。父母罕见的统一了意见,坚决拒绝我做出这么危险的动作。
“小樱未来想要做什么呢?”
父亲不经意间的提问,让我楞一会儿。
做什么?
是指梦想吗?
唔,我想想,父亲曾经是一名乐团的指挥,而母亲则是当时乐团中的小提琴家。他们两位都有着杰出的音乐天赋。
我想要变得和以引为傲的父母一样耀眼,想要站在舞台上让所有人都听到我的声音。
那是我自豪的父母带给我的震撼。
不过,在我出生之后,他们就很少参与这方面的事情。
我有过私下问过妈妈,为什么不继续坚持自己的梦想。当时,她笑着回复我「没有什么是比家人更加重要的。」
家人是最重要的。
她向我传递着这样的信念。当同样的问题抛给父亲的时候,我得到了差不多的回答。
“果然,是这样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可以让我们听听嘛?”
面对着爸爸和妈妈充满期待的眼神,我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我要变得和爸爸妈妈一样,以后也会从事音乐的工作吧。嗯,但是对乐器什么的不感兴趣呢。啊,有了,当个歌手吧。”
父母的表现微微一滞,似乎是没有预料到我会有这样的打算。
“既然是小樱决定的。”
“我们也只有支持了吧。”
对于我的决定,他们额外的宽容,甚至还很支持。是在我身上看到了他们的影子吗?那是当然的啦,毕竟我是他们的孩子。
……
甲板上的人变多了,因为夜幕降临,大家理所应当地在看着海景的同时,享受提供的晚餐。
我想要更多的看看大海,几乎是用哀求的方式,来到这边。
吸引我注意的并不是桌子上的牛排,而是趴在栏杆上的一名少年。只是从外貌上来看,和我在差不多的年龄。
“小樱在看什么?”
父亲好奇的问道。
我指了指那个孩子的方向,略微有些单薄的身影,疑惑的问道:
“他不吃饭吗?爸爸。”
“应该是被家中的大人带来的吧。”
好可怜。
应该是家里的大人和豪华游轮的主人在商讨生意上的事情吧。我有些同情他了,毕竟大人们一旦开始工作,就很容易忘记孩子。
“把这个给他吧。”
父亲将速食包装的三明治还有牛奶递给我,暗示了一下他的方向。
“可以吗?”
“当然。”
那我知道了。
我鼓起勇气,拿着手中的食物,朝他的方向走去。他似乎在想着别的事情,耷拉着脑袋靠在栏杆上,个子比我要高出不少。
“那个.....”
其实我不太会讲话,尤其是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我的声音太小了,第一次他并没有听见。
“那个!!”
“呜哇.....”
那家伙有些慌乱地摔倒在地,发现是我之后,才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真有意思。
“有什么事吗?”
哦,对了,我是来给他送晚餐的。
“给。”
“啊?抱歉,我不饿。”
诶?
原来是这样的吗?
他十分果断的拒绝了我。稍微有点受打击呢。但是,我突然有些倔强地不愿离去,仍然坚持地朝前方递出双手。
“……”
沉默.....
好尴尬啊,真希望爸爸妈妈能够来解围。
“那我就收下了。”
诶?
双手空空之后,我才发现那家伙从我手中拿走了食物。
真是的,早点这么做不就好了嘛.....
“你的家人呢?”
看到他孤身一人,我很好奇。
“家人?”
他咀嚼着三明治,皱起了眉头。对他来说,好像是很陌生的词。
“不知道,我没有这样的概念。非要解释的话,我是和医生一起来的。”
“医生?”
奇怪,他生病了吗?
“咕哈,多谢款待。”
他将手中的垃圾随手丢到了附近的垃圾箱中,向我道谢。
好快。
明明我都还没有吃饱。
“不,没什么。”
“作为回报,请允许我多此一举的提醒你一下吧。”
“嗯?”
“这片大海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太平,还是早点下船比较好哦。”
他的话就像是让我陷入了一片迷雾一样。
听不懂。
“小樱——”
啊,是爸爸妈妈找过来了。就在我准备离去的时候,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
“原来你在这里啊....”
“斯凯尔普——”
眼前的少年表情依旧平淡,只是在面对那个穿着白色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才稍稍表现出了一点敬意。
虽然对年长者直呼其名是很失礼的事情,但是他们两个根本不在意。
那个男人的身后是父亲的朋友——真司。
“多谢医生了。”
“不,正好我也要处理一些事情,你不用在意。”
“真司,这位是?”
父亲和朋友攀谈的时候,聊起了那个名字叫做斯凯尔普的医生。
“斯凯尔普,是个医生。”
在真司介绍之前,这个男人主动朝着父亲的方向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白夜休一。”
“哦,是白夜夫妇吗?两位当时合作演出的斯兰圆舞曲真是震惊了所有人呢。只是突然退出了舞台,让我觉得有些遗憾。”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在聊到过去的时候,父亲只是委婉地表示了自己并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
可是,斯凯尔普先生还在推崇着他。
……
“那是你的父亲吗?”
大人们一旦进入了谈话,就会变得忘我。
正好,我有一个同龄的家伙可以聊天,虽然他看起来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监护人,你就这么理解吧。”
那是一双带着魔力的眼睛,在黑暗中也会如此闪烁耀眼。
“是吗.....还有关于你刚才说的话,为什么要注意大海呢?”
明明大海这么漂亮。
“很难解释。以现有的技术,根本无法探测到那种神秘力量的来源。但是,我们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斯凯尔普带我上就是想要一探究竟。”
“好深奥,完全听不懂。”
这家伙说话就像是谜语一样。
“无法理解是对的。什么都不知道,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种幸运。”
“你这样说话很容易让人火大诶。没人和你说过吗?”
他的表情露出了一丝不自然。
我就说吧,肯定有人对此提出抗议。
“不,我只是单纯地在学着某个人说话而已。”
他很快便否认了。
某个认识的家伙?不管了,认识这样奇怪的人,那对方肯定也是个奇怪的人。不对,这么说来,我不是也一样?
“真不舒服。”
“是吗....那不妨——”
他的表情突然僵住了,和我一起蹲坐在边缘的他突然站起身。
“斯凯尔普!!!”
发生了什么?
“愚者!”
船身一阵剧烈的动荡,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摔倒在了甲板上。这样的动作是很危险的,船身在巨大的海浪下微微倾斜,我的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向一边滑过去。
“樱!!”
迷糊中看到父母朝着我的方向扑过来的样子,但是身体下坠的好快。而且我看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他们的身后,掀起的海浪上方,一根巨大的触手,上面有着像章鱼一样的吸盘,仅仅是这根触手就和这艘豪华游轮的大小不相上下。
小——心。
我想要提醒还不曾察觉危险的父母,还有真司先生,以及和他们站在一起的斯凯尔普。
“小心!!”
是他。
从甲板上一跃而下,紧紧抱住了我的身体。
我们两个一起坠入了大海中。
好冷啊。
冰冷的海水侵蚀着我的身体,大脑迷迷糊糊的快要失去意识了。但是我的身体还在不断下沉。依稀能够看到环绕在身体四周的黑色影子,不断地向水面浮出。
巨大的触手拍打在船只上,被誉为世界上最大的游轮在顷刻间变得支离破碎。
生存的本能让我想要挣扎。但是我的身体已经失去了知觉。
脑海中的最后印象是他在一个水罩的保护向,朝我的方向游过来。
……
我醒了......
距离我昏迷已经有四个小时了吧。
从他们的口中得知,豪华游轮遭到了不明生物的袭击。在这一片最安全的海域上,整艘轮船在一瞬间被分解成无数的碎片。
船上的游客只有一个人生还。
那就是我。
只有我.....
爸爸.....妈妈......还有真司叔叔......就连他也?
搜救工作还在继续。他们是在海滩上发现我的存在的。救援人员来的时候,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只有海面上燃着的大火,还在昭示着发生过的一切。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唯独知道,父母已经永远的离开了我——这样的事实让我陷入了崩溃。
“呜呜呜呜......”
我拼命地拉着身上的浴巾,想要驱散身体上的寒冷。但是没什么用。
明明下午还在笑着交谈的我们,明明还想要让他们亲眼看到,我实现他们希望继续延续下去的梦想。
只是转眼间,就像泡沫一样幻灭了。
不行——
“爸爸,妈妈!!”
我努力地朝着外面跑去,想要去海边。他们不会丢下我的,绝对不会。他们是信守承诺的人,一定会看着我长大的。
“喂!!你在干什么!!”
我无视了身后搜救人员的呐喊,将他们远远地甩在身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沿着海岸线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自己丧失了力气,无力地跌倒在海滩上。
“爸爸!!妈妈!!”
从来没有一次会觉得如此无助,我朝着大海呼喊着他们的名字。声音却渐渐地消失在了彼端。
我没有死心,一次又一次地喊着。就算没有人回应,就算我做的一切是徒劳,我也不想放弃这一线希望。
他们肯定是躲起来了。我们曾经玩过的躲猫猫游戏,一定是这样的。
“爸爸!!妈妈!”
……
天亮了。
水天交际的地方,露出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我在海边不知疲倦地喊了一个晚上。结果还是没有收获。
怎么....会这样?
“别白费力气了。”
“诶?”
不远处的礁石上坐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少年。
是他?
“你——”
“如你所见,我还活得好好的。”
他努力地想要展现自己的样子。可是怎么看都不像是平安无事的样子,潮湿的头发到现在也没干。是一直在下水找人吗?
“他们说,只有我一个人生还了.....”
“看起来是那样呢.....”
他看着大海,面色平静。
为什么,为什么能够做到无动于衷?和他一起来的那个男人也有可能葬身了啊!!
“为什么?”
“你说什么?”
“你不担心吗?”
“担心是没有的。而且,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太多次了,一旦习惯,就会变得麻木。”
“我不懂。那是我的家人。”
“家人.....啊.....”
他觉得有些累了,所以仰头倒在礁石上面。
“是你救了我吗?”
“当时离你最近的就是我,我是下意识的做出了那种举动。当然,你也可以当做是多管闲事。如果认为那时候和家人一起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那么我要说声抱歉。是我擅自做出了错误的决断。”
是他救了我。
我无法责怪他。
说什么呢?救我的父母吗?看他的样子似乎做出过那种努力了。但是,结果并不理想。经过了一晚上的希望,我现在却无比地清楚。
他,或许也在悲伤。只是没有那么明显而已。
“谢谢。”
我郑重地向他道谢,他却侧过身子去,背对着我。
躺了一会之后,他很快恢复了精神,重新站起身。
“你要去哪?”
“回.....一个不算家的家。”
那是哪里?
“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他在离去的时候挥了挥手。
“等....等一下!!”
我没有任何思考的就喊住了他。
他静静地等待着我说话。那是我无意识的举动,准确的说,我并没有想要说出来的话。就在沉默即将作为这次相遇的结尾时,却是他先开口说道:
“请记住——悲伤是没有意义的。死者已去,所以,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才要更加努力地活下去。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们。”
“……”
为了....他们?
父亲的愿望,母亲的愿望,我所渴求的未来。那是我和他们约定的事情,就算是他们离开了我,也不可以反悔。
“我明白了.....还有机会见面吗?”
我抓紧了双手,有些不安地等着他的答案。
“或许吧.....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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