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永远都无法抵达的地方,在光明的尽头有着我无法触及的东西。
向前伸出手去,我努力地向前奔跑,跑到双腿麻木,跑到忘记了自己的想法,直到最后只留下了继续追逐下去就会得到答案的信念。
所谓的光明却在我越来越远。
身后是同样穷追不舍的黑暗,我企图用光明和它抗衡。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站在你身边的。”
似是安慰又是鼓励的话,是一个轻柔的女声。我隐隐能够感受到她柔软的双臂从上方围住了我的脖颈,在我耳边轻声低语倾诉着自己的话语。
是她。
初次和她见面的时候,是在病房里面。
我是个天生患有白血病的人。
每天都要接受固定的治疗,而负责照顾我的就是她。穿着护士装的她就是从天上下来的天使,让我那不曾泛起波澜,已经变得宛如一潭死水的人生有了一点起伏。
起初我是不在意的。
在知道了自己的生命比起寻常的人要短上许多时,我出奇冷静的接受了即将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命运。
无悲,
亦无喜。
浑浑噩噩的人生在我每天望向窗外的时间中慢慢过去。
但是,即便如此,被现实抛弃的我也会有那种人在乎的吗?
我没有想过。
也没有渴求过。
“你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哦。”
她用着尽量听起来和善的声音和我交谈,我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桌上的东西,简单的食材,这是一所得不到资助的私人医院。
而这里的医务人员也只是出于自己的善心,主动来这里工作的。
平常还要忙碌别的工作,那是必要的资金来源,也只有在饭点的时候会过来问候,并且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她们无法对病人的渴求做出回应,只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做一点能够做到的事情。
我是个生性孤僻的人,所以偏过头去,无视了她关系的问候。
早晚都要死,为什么不能够选择自己愿意的死法呢?
我这样想着,至少那样是自由的。
“晚饭我也放在这里了哦。”
她这么说着,明明连中午的都没有吃过,但是她还是照旧将晚饭放在了旁边一点的位置上,然后顺其自然的在我的病床旁边坐下。
我微微皱了皱眉,有一个外人在我旁边,我无法做到视而不见。这样我就很难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了。
“还有什么事吗?”
我冷冷的出声询问,她的脸上也因此流露出了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只是担心你长时间不吃东西会不会因此昏过去。”
“……”
可笑的女人。
纯粹是没用的担心。
“我不需要.....”
“你是在指——”
“如果你现在就可以出去的话.....”
“那不行,照顾病人可是我们的职责。”
病人?
现在的我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吧。
身体也差不多到极限了,浑身的疼痛让我连站起来都成了一种奢望,每天能够看到的只有窗外一尘不变的景色,能够听到的只有那么一两个熟悉的声音。
我是个孤儿没有牵挂,就算我死了也没有人会难受。
“不需要。”
我蛮横无礼且粗暴的回答了她。
到这里,我已经失去了和她交谈的兴趣。
可是,从我后脑勺那里传来的直勾勾的视线,让我坐立难安。
心烦意乱的感觉,促使着我想要将这里的一切都毁灭掉,但是我的身体做不出那种激烈的行为。
终于,我还是被看得受不了了。
“我知道了,知道了!”
在她微笑的注视下,我无奈地拿起了床头放着的食物,一点一点的开始吃了起来。
一天没有进食的饥饿感让我的速度越来越快,即便是在别人面前有点失态,但是我的身体做出了更加诚实的反应。
“好的....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哦。”
她满意地收拾完床头的东西,然后站起身离开了这里。
如她所说,一切都不拖泥带水。
之后的每一天,她都会用这种无声的暴力逼迫着我,观察着我。
渐渐地,我有些累了。
已经没有和她拌嘴的心情了,只希望这做完这一切可以让她赶快离开。
有一天,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
“诶?”
收拾东西的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我做出这种判断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我看着她,我的视线飘向了什么都看不见的天空,但是我察觉到了背后没有任何动静。
“具体是指什么呢?”
她看起来真的不明白,然后问出了这种问题。
这个笨蛋女人,明明年长我那么多,但是为什么做的举动和小孩子一样天真无邪?
“照顾一个快要死掉的人,没有意义吧....”
她的神情一僵,我猜想就算是她也无法对这种事情视而不见吧。
她却用着很生气的眼睛看着我:
“在被人遗忘之前,谁都有着努力活下去的资格吧。正因为死后会给别人带来悲伤,所以要在离开之前留下难忘的记忆啊!”
真是天真又任性的话。
“哪怕是死了,那些美好的回忆,也会给别人带去希望。死者已去,生者才会更加努力不是吗?”
“.......对于死去的人来说,可不算什么好消息啊。”
我这样的说法有点自私,但是已经死掉的人除了祝福,其他什么都做不到吧。
“那是生者要做的事情。”
她笑着没有做出具体的解释。
而我陷入了沉思。
……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后来的一天,我获得了那种力量,也就是人们口中被神明选中的人——救世主?
可笑。
明明我快要死了,竟然跟我开这种玩笑。
“真厉害啊。”
她没有嘲笑我,而是用着开心的语气和我一起分享这种我个人并不会高兴的机遇。
“厉害什么?”
我用手触碰着自己的身体,这副无能的身躯带不来什么帮助。
“至少没被上天抛弃,不是吗?”
她继续天真无邪的说道。
凡是一件事情,她总是从正面对待。
心存善意的人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倒也还算有趣。
能够让她就这样开心一段时间,那也算是我余生能做出的一点贡献了。
生来不带希望,死的时候至少留下一点痕迹吧。
这种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想法,突然让我开始害怕自己会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面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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