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同龄的人。
被那位大人带到了那座庄园,然后见到了我为之倾心的人,也是我第一个愿意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生命的人。
那一年对着家徽,我暗自许下了那种自私的愿望——
希望余生能够用尽一切来守护她。
明明我身上还被寄托着别人的期盼,但是我那么做了,在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将所有的一切都用来奉献给大小姐。
尽管被人视作为笑话,但是我所经历的,和她一起相处的时间并不是虚度。
常常有人在说我们之间并不是主仆的关系,更像是朋友。唯一的区别在于,在外人面前表现的时候,我必须要恭恭敬敬的守护在大小姐一旁。
那是我的职责,也是我最初被安排到大小姐身边的任务。
然而,却——
……
莉莉丝大小姐询问了我最近有关于家族方面的事情,她好像很享受学园的生活。为了不被人查到线索,所以一般是由我来和家主大人联系的。
我却欺骗了她。
那一天结束之后,我并没有和家主大人取得联系,而是拨通了另外一个没有人知道的私人电话。
“好久没有听见你联系我了.....”
电话那头响起了轻浮的声音,是个年轻的男声,虽然如此我也没有对这种举动做出很明显的抗拒。
因为我很清楚那个男人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的生命,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给我的,所以我无法反抗。准确的来说,是我不愿意反抗,做出伤害他的事情。
也就是说,我对那个男人保留着最基本的感激。
“皮修斯大人.....特地送来那种书信.....你想说明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下子就问出了心中的所想。
“还真是严格啊,萝兰.....这是你对主人应该说的话吗?”
“……”
“抱歉,现在我的雇主是莉莉丝大小姐。”
我用着飘忽不定的语气否决了他所说的话。
“是吗?算了....我并不是想和你争论那些事情.....”
“有什么问题还请您直接说明。”
我用上了敬语,但是我实在不想和这个男人继续聊下去。
每一次谈话,就会进一步侵蚀我内心的恐惧。
他会尝试用语言来将我诱导进入无法回头的深渊。
“你很急吗.....”
“大小姐就快要回来了.....”
不得已的情况下,我用出了最终的手段,只要知道这一点,皮修斯应该就会知难而退,他应该不会希望安插在大小姐身边的棋子就这样暴露。
“有趣....萝兰,你的任务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呢....”
结束?
他在说什么?
我疑惑,然后按下了心里那种愈演愈烈的不安,试探着问道:
“您指的是——”
“我是说你该回到我身边了。”
是我不希望出现的答案,但是经由他的口中说出来,那么就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可是,”
“你想拒绝吗?”
他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然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电话的那一头我可以听到阴冷的吼叫声。
那是什么声音?
回到那个问题上,身为我的救命恩人,我无法对他的选择做出拒绝。
“我....我明白了....请给我一点时间。”
我用几乎恳求的态度,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向他哀求。
“哦?说起来,我也有最后一件事情要求你去办理呢.....”
刚刚平复的心情,再一次的慌乱了起来。
“什么?”
“告诉我莉莉丝的位置....”
“你是要我出卖主人吗?”
我不自觉的加大了声音,是我从未有过的音量,就连敬语都忘记了使用。
因为他的要求太过无礼了一些。
“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主人。”
“那是以前。”
“也没差吧。”
“总之,出卖大小姐是不可能的。”
我强烈的回绝了他的建议。
开什么玩笑?
那是原则上的问题。
“是吗?”
我没有直接见到他,但也可以通过电话感受到他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果然,在停了一会后,他接着开口说道:
“我都能够把信封寄到那座小岛上了,你以为你们跑得掉吗?”
对啊!
我才想起来,那封信的事情。
既然皮修斯找到了我们的藏身之处,那么我继续隐藏也没有什么用了吧。
“那我也不能出卖大小姐。”
我固执地继续拒绝了皮修斯大人的请求。
“那就别怪我了....本想用一些轻松的手段。如果你可以爽快点,我到不至于用那种卑劣的行为。但是看起来你不愿意合作呢。”
“你....在说什么?”
他阴森的笑声让我不由自主的恐惧,后背上犹如千万根针在扎一样,让人坐立难安。
“不介意的话,我就把这座小岛沉了吧。到那时候,她的下场会怎么样,就不是我说了算的。”
沉没这座小岛?
是他的话,确实有可能做到。
那种力量,不是大小姐可以抗拒的。
“你要那么做,要怎么和别人交代?”
我指的是联合纵队。
“他们?一群乌合之众,现在正忙得焦头烂额吧。更何况,我已经彻底和他们交恶了。”
决裂了吗?
还真是个随心所欲的人。
“当然,你要是愿意把莉莉丝交给我的话,我可以最大限度的跟你保证,不伤害她。”
“我要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我在害怕。
害怕他真的伤害大小姐。
都是我的问题。
“你知道我的为人吧,虽然别人称我为疯子,但是我还是有底线的。况且那个小鬼,我对她可不感兴趣。”
“那你——”
我立马收回了想要说的话,以前有听说过他的理想,现在回想起来,难不成他一直都是认真的吗?
“没错....她只是筹码而已,如果她的父亲愿意用昂贵的价格将她赎回去,我们都会省力。”
既然是筹码,那也就意味着皮修斯不会伤害大小姐。
他是一个将理想高于一切的男人。
“我....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等你的好消息。”
……
结果,到最后,我还是出卖了大小姐。
甚至,还因此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我的人生为什么一定要经历这种事情啊?
当她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心情就无法保持平静。但是因为我们是敌人,所以我必须战斗。
为什么?
为什么我非要和其中一方战斗不可呢?
和大小姐交手的时候,产生了这种想法。它膨胀的速度只是在一瞬间就侵占了我的身体,让我放弃了反抗。
作为叛徒,应该被就地处决才对。
我放弃了抵抗,希望正对准我的枪口,能在一瞬间将我处理掉。肮脏的事物,是不允许存在于世界上的,最好的归宿便是死亡。
她站在我面前,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我也接着失去了意识。
……
醒来的时候,是白色的窗帘。
真奇怪.....
地狱里竟然会有这种装扮。
那当然是我的幻想,事实上我很快就意识到了,我自己还没有死这一事实。
“这里是?”
我尝试着动了一下手指,但是被另一双手紧紧地握着。
手的主人在察觉到动静之后,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翡翠般漂亮的瞳孔注视着我,她努力地想要做出一副冷漠的样子,然后用了很轻微的声音关心起我身体的状况。
“感觉怎么样?”
只是这一句话就差点让我热泪盈眶。
“为什么....”
“「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呵呵,如果是界人一定会这么说的话,那就允许我也小小的任性一下。”
她说着和话题完全不相关的语言。
“我是个罪该万死之人。”
不应该得到这种怜悯。
“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吗?”
“诶?”
我目送着大小姐站起身,拉开了窗帘,让阳光更好地照射进来。
有点刺眼。
“应该能活动吧....”
我遵循她的话尝试着直起身体,意外的轻松。也就是说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
“比起你,界人伤的可就严重了。”
凌川——少爷吗?
那也和我有着必然的联系,果然是我的原因吧。
“既然没问题的话,就赶紧起来吧.....”
大小姐开始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是我熟悉的样子。
“你想要雇主照顾你吗?可别太得意忘形了,萝兰!”
说着这么任性的话,她在椅子上坐下,按照我往常的推测,应该是需要我帮她泡一杯红茶。
她对于背叛一事,只口不提。
“我明白了....”
虽然有心想要问出那件事情,但是我还是先准备赔礼比较好,尽管看起来有点微不足道了。
红茶很快泡好了。
“呐,萝兰。”
她的嗓音和窗外的清风混合在一起,看着窗外的大小姐捧着刚刚泡好的红茶。我可以明确的是她正在和我交谈,但是并没有直接面对我的勇气。
“怎么了?大小.....姐。”
老实说,我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称呼她。
“有....那么...一瞬间....是真心的吗?”
“诶?”
她颤抖着声音问出了这句话,而我一时间没有明白。
“我是说——我们有那么一瞬间是以朋友真心相处的.....对吧....”
她回过头来,眼角挂着自己无法控制的泪水,滴滴哒哒的往下流。
这个时候要怎么回答呢?
我失去了主张,于是最终决定按照自己的本心。
“一直都是....一直....”
那是我的真心话,雇主和朋友的关系从来都不是必须要舍弃一方才可以的。并不是大小姐所说的那么一瞬间,这些年的经历,我们所度过的时间,我们一直在以朋友的身份互相搀扶着走过来。
我也无法控制眼角的泪水了,按理来说,作为仆人,不应该表露太多的情绪才对。只有今天,请允许我放肆一下。
……
“竟然发生了那种事啊。”
我有些感慨了,没想到凌川少爷责备的时候还真是不留情面呢。
“哼,下次我会好好报复的。”
说着没有任何底气的话,大小姐的侧脸上,我可以看到她的笑容。
“我会向他们,向大家道歉的。”
“你是说——和界人他们?”
我点了点头,承认了。
“毕竟都是我引起来的,所以,这是我的问题。我要负起责任。虽然只是道歉的话,感觉没有诚意呢。”
“那么....让我来想一点羞耻的惩罚措施吧。”
“诶?”
只有那种事情,不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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