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好痒。
我稍稍睁开眼睛，像这样一个人独处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头顶是为我遮挡住阳光的树叶。
将我吵醒的蝴蝶随着风向远处飞去。
时间不早了吧？
或许是刚刚做了一个噩梦的原因，我的意识还没有恢复清醒。那不算是很久的事情，时间没有长到可以让我忘却。不，那种事就算是我进入了坟墓也会永远记得的吧。
正因为如此，我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一度将我再次拖回了那个深渊。绝望，孤独，冰冷，昏暗的房间，忽闪的灯光，倒在地上的尸体，从卫生间一路拖到客厅的鲜血，还有那种恨不得再次将他撕裂的脸。
我握紧了刀刃，手指上的关节泛着白色，绷紧的肌肉和隐隐的疼痛感也无法让我安心，无处发泄的戾气快要将整个身体炸裂一样。
……
父亲是一位正直的警察，虽然有时候会表现出在外人面前不曾表露的威严，但是在邻居们和朋友们的眼里是个很和善，很容易相处的男人。
尽管每天都要很晚下班，在面对孩子们的时候，也会换上自己的笑容，那种带着疲倦的笑容，他从来没有将消极的情绪传染给我们。
母亲的职业也很简单，在附近的一家医院中看护病人，或许是职业如此，所以她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是一位温柔的女性。
除了我之外，我们家中的第四个人，是晚几年出生的妹妹。受到了父母的影响，那孩子也是个爱笑的家伙，可爱，有时候也会露出她的年纪应有的调皮。
我们的关系十分融洽，不存在着任何的纠葛。生活条件也不算差，每一天都按部就班的过日子。
我所在的初中放学的时间要晚一些。所以，在顺利升上了初中后，接送妹妹的任务就交给了妈妈，至于我没问题的，自己上学放学不是什么难事。
美好的生活直到那一天，破碎了。
……
“日和，要多吃一点青菜哦，不然会长不高的。”
日和是妹妹的名字。
不过，事到如今会有人相信这样的谎话吗？既然是妈妈说出来的，想必她也没有办法不接受吧？
坐在餐桌上的妹妹露出了十分苦恼的表情，即便是妈妈将青菜推到了她的面前，她都没有动一下的想法。
“日和，要听妈妈的话。”
“诶？连哥哥也这样吗.......我还以为会站在我这边呢。”
“不——行！再怎么胡闹也要有个限度吧。况且只是蔬菜而已。”
“可是——啊，对了！”
突然间，日和的表情变得明亮了一些，将她盘子中的青菜仔细地挑了出来，放在了我的盘子中。
“只要哥哥全部吃掉的话，就不算浪费了吧？嘻嘻。”
这不是浪不浪费的问题吧，那里的妈妈可是会哭的哦。
“你这孩子，真拿你没办法，那就拜托你了哦，龙我。”
“我，知道了。”
“那我们先出门了！拜拜。”
走到玄关处换好鞋子的日和笑着向我道别。
真是的，要什么时候才会长大成人呢？
话是那么说，不过算了，毕竟是自己的亲人，而且只是这种程度的琐事而已。
“爸爸，怎么了？”
今天的他起床比平时晚了一些，最近几天回来的时间也很晚，是在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成年人的世界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如果长大的代价就是变成这副样子，我还是觉得保持现状比较好。
“啊，不，没什么。”
这种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顶着黑眼圈，还在打着哈欠，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我吃饱了——”
“等一下，龙我。”
在我准备出门的时候，他叫停了我。
还有什么要嘱咐的事情吗？
真是到了年纪呢，就连一向很少交代的父亲，最近也开始变得啰嗦了起来。像什么放学路上不要贪玩，在学校要和同学好好相处，过马路的时候要注意信号灯，不要独自一人去人少的地方逗留。
“最近要注意安全啊。”
他的笑容像是十分勉强。
本来还没有当回事的，只是看到他这疲惫的样子，想着真要那么说，也太狠心了吧。
“我会小心的。”
……
今天因为社团的事情耽误了一些时间，顺带一提，我加入的是学校的剑道部。弓道部什么的也有尝试过了，发现自己并没有那方面的天赋，果断地选择放弃也是一种生存之道吧。
早点回家吧，妈妈说今晚的晚餐 做了我们最喜欢吃的食物，必须赶快回去才对。
就在我走到家门口附近的时候，发现那里被一群身穿制服的警察围得水泄不通。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安的预感促使着我加快了脚步。
“工藤叔叔，请问——”
“啊，是龙我啊。”
奇怪。
一直以来都是笑脸相迎的工藤叔叔，现在的表情十分凝重。他是父亲工作上的同事，以往有时间的时候也会经常来我们家串门。
“这里很危险，接下来只要交给我们就行了。”
危险？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砰！
路过的行人听到了枪声，立刻吓得尖叫了起来。
那声音的来源是——我的家中？
紧闭的白色窗帘上染上了鲜红的血迹，紧接着从里面闯出来一个人影，浑身是血的她跌跌撞撞地倒在了阳台上。
是妈妈。
“让我过去！！！”
我失去了理智，拼命地想要挤开人群冲到里面去。
“快停下！龙我。”
还在对着对讲机下达指示的工藤叔叔连忙招呼着其他人员想要拦住我。可是，已经太迟了。我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穿越了人墙，闯进了家中。
……
“什么嘛，原来是个小鬼啊，我还以为那群警察不守信用呢。”
大大咧咧坐在我的家中，不紧不慢地吃着桌子上的食物，他的手边是一把枪，好像是父亲的配枪。
夜晚的风吹开窗帘，我看到了阳台上母亲的尸体。
难以置信的一幕。
空气中混杂着的血腥味让人反胃，我捂住快要吐出来的嘴巴，结果还是因为过度的惊吓，将手中的背包丢在了地上。
就连身体都在不停地颤抖，吓得瘫软坐在地上。
“喂，小鬼，过来！”
我不敢动。
明明鼓足了勇气进来，看到这一幕，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叫你过来！你听不到吗！！”
他狠狠地踢踹着脚边的物体，沉闷的声响吸引了我的注意。
直到那个人发出一声呜咽，我才意识到那是我的父亲。地上向四处流散的血迹，还有身上的弹孔，他需要得到救治。
“不然的话，他可就没命了。”
那个男人再次扣动了扳机，将枪口对准了父亲。
“不要！”
我让自己的身体再次站起来，指挥着不听话的双腿向前迈出步伐。在路过卫生间的时候看到了一条长长的血迹。
诶？
妹妹的....身体？
那张脸似乎是受到了过度摧残，几乎是被拳头野蛮地破坏了原来的样貌，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口。
没有枪伤。
她是被拳头打成这样的。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走到他的面前，总之我失去了力气，就连站稳脚跟都险些做不到。
“龙....龙我，快——走。”
断断续续的话，倒在地上的父亲向我发出了最后的信息。
“爸——”
咚！
穿着厚重骑士靴的男人一边吃着桌子上的肉，一边一脚踏在了父亲的头上，将他的脸使劲地在地上摩擦。
“快，快住手啊！”
我呐喊着，却又觉得自己的声音那么小。
“为什么要那么做？”
“为什么？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这个男人把我抓紧了监狱，几乎让我的一生都毁了。我只不过是把他加在我身上的报应，还了回去而已。”
这个人在说什么啊？
是为了报复，才把我的家人害成这样的吗？
虽然他的嘴巴还在动，但我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喂！喂！你有在听吗，小鬼？”
他急躁地踩踏着父亲的后背，血液还在扩散。
快住手。
“真是麻烦，干脆把你们都杀了吧。”
快住手！
“反正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让你们一起陪葬好了。”
快住手！！
我直视着对准我的枪口，心中的怒火占据了身体的主动。
“有意思啊，哈哈哈，你那眼神是什么，想要宰了我吗？正好，来试试吧。”
他放下了枪，上前一步，提起了我的衣领。
好难受，无法呼吸。
即便如此，我的眼睛依然盯着他。
他啧了啧舌，一把将我甩在了墙壁上，然后一步步地向我走来。
我挣扎着站起身，呼吸不畅，但是心中仅存一个念头——杀了他！
对，不论如何，都要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奇怪——”
他的双眼变得很惊恐，因为我的手上一下子多出来了一把漆黑的长刀。
“喂，你等——啊啊啊啊啊！”
第一刀砍断了他的右手，捂着断臂的他因为剧烈的疼痛倒在了地上，痛苦得哇哇大叫。
只是这样还不够。
“放了我啊，放了我。”
事到如今才会忏悔吗？
因为疼痛才会后悔吗？
面临死亡才醒悟吗？
“那被你糟蹋的，我的亲人，我该向谁哭诉！！！”
我双手举起刀刃，狠狠地扎进了他的眼睛。
不会让你这么容易死的，要把你的身体一刀刀的切成碎块，然后再让你慢慢地死去。作为恶人，这种死法都算是极大的仁慈。
我不知道自己第几次挥刀，但是那声尖叫引来了警察们的破门而入，他们看到的是满地的血迹，还有失血过多的那个男人。
……
妹妹和妈妈死了，爸爸也因为失血过多没有救回来。
碎裂的人生想要重新拼凑，都需要小心翼翼。
我要怎么做呢？
手中的怀表上，是我们一家人的合照，我摩挲着上面的照片正在出神，却有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正义，走吧，恋在等我们了。”
愚者啊。
是我在这里为数不多的.....朋友，还有那个和妹妹一样喜欢笑的女孩。
或许，我应该学会坚强一点吧。
我盖上了怀表，用力握紧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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