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季节雪云发白的时分已不能称之为清晨。
感受到寒气刺激皮肤的库兹涅尔睁开眼,侧头凝视着眼前的雪白与暗红。许久之后,他才认出那是枕头一角与红漆的床头柜。
(对了……这里是罗维德斯公爵府的客房。)
库兹涅尔翻身仰躺着望向陌生的天花板腻子花纹,记忆回到半个月前——
按照女神指导,拼尽全力唤醒女神化的拉拉娜·格兰德。然而事后却被女神告知拉拉娜手下留情并非受到感动,而是邪神早已识破他的使徒身份,打算利用那份力量去对付霍金斯·克里斯塔,一旦用完便会将他斩草除根。
知晓这一切的菲利亚娜杜兰女神,从邪神严密监视下偷偷将他救出,但留在萨利拉王国内的商会、资产恐怕会被邪神捏造罪名查抄没收。连塔西萨恩子爵家,最后也会被安排过去的养子夺取。
(……竟然夺走我努力得到的一切!!)
库兹涅尔不甘心地锤响床垫,所发出的声响吓得一名少女女仆急忙赶到床边:“您醒了吗,库兹涅尔少爷。”
看到这位十三四岁,面容姣好的金发少女女仆走近,库兹涅尔连忙换上练习到炉火纯青的小天使微笑:“不好意思蒂利亚小姐,吓到你了吗?”
名叫蒂利亚的少女对那微笑一瞬间看入了迷,好几秒后才恍然醒悟,低下头说:“我是公爵大人派来专门伺候您的女仆,您不用对我这样的下人加敬称。”
“被蒂利亚小姐这么可爱的人伺候,心里充满幸福与感谢呢,不自觉就加上了小姐的敬称。”
“那、那个,库兹涅尔少爷,如果被其他人听到,我会被责罚的。所以……”
“那么,蒂利亚。”
“是、是!我马上服侍您更衣,请稍等片刻。”被直接呼唤名字的少女脸颊浮起红晕,慌忙转身去打开衣柜,取毛衣、毛裤等贴身冬衣。
库兹涅尔看着蒂利亚忙碌的身影,心里对菲利亚娜杜兰把他带到克里斯塔王国的决定产生些许不满。他觉得即使被邪神利用,但只要有机会接近女主角们就能解除邪神的影响。
暂且不说那谜之自信来自何处,在蒂利亚伺候下穿上衣服后,宅邸主人出现那瞬间,库兹涅尔便将不满忘到脑后。
罗维德斯公爵,虽然有着一副充满喜感的圆桶型身材,头顶只剩几绺头发遮挡,但如今他是克里斯塔王国中权势仅次于国王霍金斯的大贵族,女神菲利亚娜杜兰指名的协助者。
库兹涅尔不敢怠慢地迎上去:“公爵大人,多忙之身的您怎么特地前来……”
“啊啊,使徒大人,其实有两位贵人要向您介绍。”罗维德斯公爵说着,侧身往门外望去,“请到这边来,殿下们。”
随着维罗德斯公爵招呼,两名将身形全部藏在棕黑斗篷下的人走进房间,接着同时除下斗篷兜帽。一名是十四五岁的高挑金发少年,另一名是身材娇小,留着卷卷金发的可爱少女,年纪大约十二三岁。
房间中的蒂利亚一见两人面影立即原地跪下,库兹涅尔从她的举动中察觉两人正是克里斯塔王子和公主。
“这位是第一王子,帕雷德斯殿下,而这位是第一公主,芙罗拉殿下。两位殿下今日微服私访,都是为了与使徒大人见上一面。”罗维德斯公爵笑容可掬地介绍完王子公主,再向帕雷德斯与芙罗拉介绍库兹涅尔,“这位便是接受梦想与幻想的女神·菲利亚娜杜兰大人指引,为王国带来希望的使徒,库兹涅尔·塔西萨恩。”
(来啦来啦——!)发现芙罗拉好奇打量自己的视线,库兹涅尔忍不住在心里欢呼。在之前积累下的社交经验中,一开始便投来好奇目光的千金小姐,他都能很快与之发展成亲密关系。
但是王子却微微皱起了眉头:“罗维德斯公爵,使徒的年纪看上去和芙罗拉差不多大吧?”
“诶、诶,帕雷德斯殿下眼力真好,使徒大人与芙罗拉殿下同年,今年刚满十一岁。”
库兹涅尔抓住罗维德斯公爵回答完王子的间隙,向两人行礼:“能与帕雷德斯王子殿下与芙罗拉公主殿下在公爵大人府邸相见,全得益于女神大人指引。”
“唔,好吧。”看在库兹涅尔所行的鞠躬礼完成度与女神名号份上,帕雷德斯王子放弃对年龄的追究,“我听说过你在教国圣都遇袭中大显身手,有一件事想要委托于你……不过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你对克里斯塔王国现状有什么看法?”
“克里斯塔王国的现状……”
(十分压抑。)收到需要提示的信号,菲利亚娜杜兰立即帮库兹涅尔提词。
“……恕我直言,克里斯塔王国如今可以说十分压抑。”
“压抑……是吗?”
“是的。”
(国王醉心于恢复大统一王朝式典,贵族们无所适从,又生怕礼法有误得罪国王,终日惶惶不安,而这份不安通过佣人传染至民间。此外国王对前第三、第四王子派清算过于残酷,加剧了民间恐惧气氛。)
当着王族、大贵族面批判国王本应是大忌,但库兹涅尔一字不差复述完菲利亚娜杜兰的话,镇定自若地看着帕雷德斯王子。
“…………”帕雷德斯王子捏紧拳头听着,最终还是随叹出那口气松开双拳,“你真敢说啊。”
“毕竟都是事实。”
“那么,诸神教会宣称奥罗拉蒂兰女神将我父王指认为‘伪神’,这件事真相到底如何?”
“关于这件事呢……”
(克里斯塔王原本确实有成为现世之神为诸神代言的资质,然而不幸的是,他在远征乌督提斯山脉途中被邪恶污染呢。做出弑杀前王夺取王位,残酷清算异己的行为,都是因为被邪恶占据了心灵的缘故。)
“罗维德斯公爵?!”
听库兹涅尔复述到“弑杀前王”那部分,帕雷德斯王子突然睁大眼逼近罗维德斯公爵。
霍金斯弑杀前克里斯塔王,即便在王族之中也是秘密,芙罗拉震惊得软靠到帕雷德斯背上就是证明。
“王子殿下请您冷静,我发誓绝没有向使徒大人泄露过王家机密半个字。”罗维德斯公爵镇定地举起双手,“使徒大人受菲利亚娜杜兰大人指引而来,目的正是要解除王国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您应该相信他。”
“……”帕雷德斯重重叹口气,视线转回库兹涅尔身上,“说实话,我对你是否真是诸神的使徒仍有抱有很大怀疑。既然是罗维德斯公爵的推荐,我就让你去试一试。一个月之内找到为前巴普洛克伯爵工作的人,说服他们为我效力。”
“巴普洛克伯爵是……驻萨利拉王国大使吗?”
“没错,他培养出的都是优秀情报人才。被父王收回爵位与领地之后,为巴普洛克前伯爵效力的人全部躲藏起来,我希望得到那批人。”
(用来联系其他对国王不满的贵族吗?)“用来联系其他对国王不满的贵族吗?”
“——!”帕雷德斯王子再度倒抽一口冷气,“你必须先证明你自己。”
“我会向您证明我自己的,帕雷德斯殿下。”库兹涅尔向王子与公主显露自信微笑。
他相信在女神帮助下,找几个人犹如简单跑腿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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