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好房,两人坐回车里,准备离开。
“那本书,很好看吗?”吴妄突然问了一句。
“书?”
“就是那本关于始皇帝的书,原先放在沙发上的那本。”
“阿妄问这个是干嘛?”潘多拉换档的手一顿,但又立即恢复了正常。
“噢,就是好奇。那么多衣服你都撇下了,但这么一本书你却要带走,那应该挺好看的吧。而且,我也做了一个关于起始皇的梦,可能这就是缘分吧。所以,我想买一本看看。”
“嗯……还可以吧。阿妄你也不用买,我的给你看就好了。”
“好。那,书里讲的是什么?是他威加海内缔造大帝国的征程?还是?”先前吴妄只翻了扉页,并不知晓具体的内容。
潘多拉听到这里,又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出来:“都有,不过主要讲的还是他难舍社稷求长生的那些野史。”
“你喜欢看这些吗?”
“我什么书都看一些,阿妄。还有,你其实是想问什么呀?”潘多拉墨镜下的绿眸略微偏斜,平静地看向吴妄。但她的心中却是汹涌澎湃——他想起来了?
吴妄则是抓了抓脸——她看出来了?
那好,既然被发现了,那就讲出来吧。
于是,他磕巴地说:“就是……我想问……嗯……还是那个梦。但我不是好奇为什么会梦到起始皇,毕竟我看到了那本书,可能无意间就烙印进了脑海里,然后,有所想便有所梦,这不奇怪。我想问的是……既然我梦里吃长生不老药的动作都映射到现实了,那会不会梦到的其他情节也……哎呀,就是,除了啃你的头发,我有没有另外的对你动手动脚的地方?”
潘多拉悬着的心落下,长舒一口气——什么呀,原来是想问这个吗?
她此刻心中大起大落。虽然,落点有点让人意想不到。
于是,潘多拉想了想,对吴妄说“有,阿妄很过分的,哪里都摸遍了。”
“真的吗?”吴妄愣住。
哪里都摸遍了,是夸张了吧?但确实很有可能是碰过了,只是没到她说的那种程度吧……
“对不起。”吴妄没等潘多拉回答,立马道歉。不管怎么说,既然摸了,那就得麻溜地认错。
“没事呀,阿妄,我不在意。你也不用在意的。”
“……”吴妄没有说话,心中的是尴尬。
明明对方先前连办事这种话题都扯出来了,但他却仍然在意这些相较之下已经是沫沫了的小细节。
有时候就是这样,哪怕是面对同一个人,但如果心中的感情过度复杂与小心,那便会觉得一会儿放得开,一会儿又无比拘谨。
那是本能的渴望与自我的纠结。
“哎呀,阿妄,事情都过去了,就别想那么多啦。”
“嗯,好……”
虽然吴妄是答应了,但潘多拉看到他依然是那副因为自己瞎说的话而很过意不去的样子,顿时又觉得自己先前不该这么说。
此时的空气有点凝固,潘多拉便打开手机放了首歌来缓解气氛。
手机里随机唱的,是好运来。
那高亢激昂的曲调更衬显二人的缄默。
潘多拉开着车,听了一会,皱眉按下了下一首的按钮。
现在的,是一首英文歌。
“These scars long have yearned for your tender caress.”
“To bind our fortunes damn what the stars own.”
“Rend my heart open then your love profess.”
“A winding weaving fate to which we both atone.”
“You flee my dream come the morning.”
“Your scent berries tart lilac sweet.”
“To dream of raven locks entwisted stormy.”
“Of violet eyes glistening as you weep.”
吴妄被吸引住了,这些词汇语句都不难,而且唱的很缓,能听懂。
他便跟着歌词慢慢想着。
吴妄看到了一位轻抚着男人伤疤的女人,昏黄的烛光摇曳,笼罩着依偎的二人。
而天上那闪着光的星辰,已将他们的命运紧紧捆绑,相互交织。自此,男人与女人之间便因宿命而产生了各种恩怨还赎,彼此也难舍难分。
有一天,男人打开心扉向女人诠释爱意,女人应允了。
可第二天清晨,女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男人的枕边,只余下一份甜如丁香,苦如醋栗的气息。而他的脑海中,也只剩下那乌黑的秀发和紫罗兰一般的双眼。
“这是什么歌?”先前那首好运来让吴妄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这首歌却是让他开口了。
很少有歌能让吴妄如此共情,他心中也跟着二人婉转曲折的感情轻轻叹气。
“The wolven storm,狼风暴。整首歌的歌词讲述的都是白狼和叶奈法的爱情故事。好听吗,阿妄?”
“好听。”吴妄点了点头。
“你喜欢他们的故事吗?”他再轻声问着。
“是的,是喜欢的。有时候二人之间,也是像歌里面描述的这般啊。人们面对的诸事并不总是会一帆风顺,会有曲折、有坎坷。人们之间也会有吵、有闹,有对彼此的不理解。但,哪怕相隔的间距再长,没见面的时间再久,只要对方还会在看到凛冽寒冬的第一片雪花降在窗沿上时,替你的冷暖有所担心;只要对方还会在夜深人静的单人床上觉得寂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身影是你时,那肯定还是相爱的。多好啊,阿妄。哪怕肉体上的距离越来越远,可心中,却因错开的时空而更显得相互依偎。而且这些都只是暂时的,有情人终会再见。等重逢了啊,他们就可以一起立于黄昏,看暮色、看斜阳;他们就可以坐在餐桌上,问对方碗里的粥还温吗?他们就可以……就可以短暂而炽热地拥抱彼此,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
“啊……”吴妄呆住了,他没想到潘多拉会有这么多的感触,甚至还提到了死亡。同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总有种意在言外的感觉。
她说的不是歌里面二人之间的故事吗?
“阿妄,其实那两个人算是很幸运的啦,还有更惨的呢。就像,嗯……就像彼岸花的花瓣和叶子一样。”
“彼岸花的花瓣和叶子?”吴妄不懂,还觉得这个比喻有点非主流。
“彼岸花是很奇怪的,它开花的时候,看不到叶子,而有叶子的时候,却是寻不着花瓣。彼岸花的花与叶,是两不相见的。只因刹那间的过隙,花瓣和叶子,便会硬生生地相错开;也只因短暂的瞬间,花瓣和叶子,就将永世永日不得见。花开之情并不是为了什么因果,叶繁之缘却已经注定好了生死。二者就这么错开,一错再错,然后彼此对立着。花啊,它绽开了百千次的盛,可叶啊,却是落寞十万次的衰。也只有等到花和叶,斗到精疲力竭,斗到荼蘼花事了,斗到二者皆灭,它们才会于奈何重逢,于忘川邂逅。有的人,就也像是这样,一下子,就错过了呀。阿妄。”
潘多拉的声音很轻,吴妄的心中却好如雷鸣。
他没有什么很深的理解,还觉得这些内容已经有点像释家教义了,什么轮回,什么奈何——这些自己都不明白,可还是没理由地觉得心中猛的一沉,一瞬间还有些感同身受。和之前一样,依然有着什么道不清的、被含沙射影般的感觉,只是他也说不出。
“我不是很懂。”吴妄摇了摇头。
换来的,是潘多拉的沉默。不知道是陷进了自己的话里,还是因为吴妄说他不懂。
“是你看过很多人的分分合合,有的人最后重新在一起了,有的人最后却渐行渐远了,然后刚刚的歌勾起你的回忆,让你有感触了吗?”吴妄再问。
什么别人,说的就是你啊,笨……
潘多拉没有解释,只是将错就错点了点头。
“花和叶……两个人如果真的这样,那,真的好可惜啊。”吴妄又说。
“是的。”潘多拉明明没有叹息,吴妄却感觉到了一股仿佛洞穿了时空,从曾经直接贯彻到了如今的幽远哀愁。
“别想那些事啦。现在我陪着你,你就开心一点。你见过的人、见过的事情多,有些确实会让你也有所共情。我没见过什么多的,就没有这种烦恼。这就是见识少的快乐,所以啊,你就别把不开心传染给我了。”吴妄扭头看着窗外疾驰的景色,淡淡地丢出这段话。
“阿妄你还有点傲娇哦,这样子安慰我。”潘多拉听到最后一句,情绪切换地很快,笑了。她知道吴妄是在让自己不要难过。
“还有多久到你买血袋的医院?”吴妄另辟话题。
“快了,这个拐角过去之后就到了。”
话刚说完,潘多拉就已经拐了过去。这时,吴妄也看到了一栋医院外观的建筑。
看名字,这应该是一家私立医院,看规模,这家医院并不大。
潘多拉找好位置停好车,两人便走下车去。
当吴妄刚要从正门进去时,潘多拉叫住了他。
“阿妄,不走正门。走这边,从后门进去。”
“嗯?这样的吗?”
潘多拉带着吴妄从后门进入,轻车熟路,七拐八拐走到了医院储血室的门口。
医院里冷冷清清的气氛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让吴妄特别不适,他每次来医院都会心生紧张。
潘多拉望了望四周,冲着不远处一个坐着笑哈哈玩手机的男人打了声招呼。
“李医生,你好。”
李医生吓了一跳,下意识收起手机——以为是上班刷视频被人抓包了。
他定睛一看,原来又是这位经常来买血袋的女人,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是你啊,王女士,你有蛮久没来过了呀。”李医生像往常一样打量着潘多拉:这女人虽然每次看不到脸,不过身材挺行。
胸嘛,虽然不是很大,不过也够了。
这腰倒是够细,腿也很长。
还有这手,每次握手,那触感都是极好的,就是有点凉。
嗯,可能这女人有点体虚。
想到那双温度虽凉但反馈舒适的葳蕤,李医生就热情地要和潘多拉握手。
潘多拉略微虚握了一下,简单地做了个表示,就立马松开了手,只留得李医生在心中叫着可惜。
“是啊,李医生,有段时间没——”潘多拉客套地寒暄。
王女士?你还姓王啊?吴妄用手肘顶了顶潘多拉的小细腰,打断了她说的话。
“嗯……说事情呢,别闹,痒。”潘多拉回头看了看吴妄,软绵绵地回了一句。
“这位小兄弟是……?他也是来买血袋的吗?”李医生看得出这个男生和她关系不一般。刚刚男生戳了她的腰,她却一副这种语气。
这要是自己,听了这话,肯定要得寸进尺多顶两下,这才叫情趣,这才遂了女人真正的意。
“和你没关系。不要打听这么多。不是一直说好了凡事不过问的吗?那些钱还没能堵住你的嘴?”潘多拉声音一冷。
“是,是……不问,不问。”李医生笑着赔不是,但心里却暗暗骂着:妈的,变脸变得这么快。真当老子看不出来吗?这男生看着年龄不大,提起他还这种激动的反应,跟个踩了尾巴的母猫似的。不就是偷情的小男人不好意思说吗?
“算了,直接说正事吧,这次和以前一样,买十五袋200毫升的血浆,血型随便。”潘多拉的声音还是没有温度。
“好嘞,王女士请稍等。”见有钱赚,李医生变脸变得更快,也不顾及先前,屁颠屁颠就去取货。
等李医生进去拿东西之后,吴妄才小声对潘多拉说:“这真是医生中的败类啊……真的配不上医生这两个字。上班摸鱼,在那傻笑玩手机;见钱眼开,居然敢倒卖医院的资产;不止如此,还好色。他刚刚看你看得眼睛都直了……他那么明显地对你扫来扫去的,你都没有感觉的吗?王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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