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校长通过广播向学生们宣布了明天全校会有体检。
“这就是孙小静说的体检么，想不到来的这么快。”余汩暗想，“既然目的是排查人工智能，我还以为会是突击检查呢。”
提前一天说的话，不会打草惊蛇吗？不过HDP应该有自己的打算吧，不是余汩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思考，明天要怎么做才能隐瞒好超级器官的事。
“余汩，今天下午有空吗？”同桌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索。
“不太有空。”余汩答道，“怎么了？前不久不是刚开过集会……”
“唔，这次是路人先生托我召集大家的。”叶果说，“他说没空也没关系。”
路人先生？那个男人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余汩大为诧异，不过叶果也不像在开玩笑。
“他有说召集大家的目的吗？”余汩好奇地问。
“没诶。”叶果摊手。
余汩虽然仍有疑惑，不过也只能先放下了。
总感觉最近有大事要发生，就像暴雨之前的闷热一般，不详的预兆弥漫在四周。
“真是的……我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啊。”余汩叹着气想。
“不过，这雨也未必会淋到我头上。明天的体检会是个麻烦，不过想想办法总能混过去。至于其他的，诸如潜伏在人类中的人工智能，应该不会和我有什么关系。”
余汩抱着这种普通市民的侥幸心理，等待着明天体检的来临。
……
时间到了傍晚。这次集会只有叶果、老师和路人先生来了。
“路人先生，可以说是什么事了吗？”叶果问道。
“不着急。”路人先生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老师，前几天和你说的那件事……”
他没有说下去，但老师和叶果清楚，他指的是在“仓鼠过冬”结束之后他说的那件事。
“嗯……”老师轻声回答。
“那就好。”路人先生掏出一根电子烟叼在嘴里，眯起眼睛等待着什么。
这是配合超级器官使用的新式电子烟，刺激神经来产生吸烟的错觉。基本上是无害的，只会对神经带来微乎其微的影响。
路人先生一叼起烟，整个人的气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平日里的畏缩神情荡然无存，留下的是一张沧桑冷峻的面庞。
“那个……请问你是路人先生本人吗？”叶果忍不住问道。
“嗯？算是吧。”路人先生看了他一眼，笑笑说，“不过一会就不是了。”
“要变身吗？”叶果吃惊地问。
路人先生摇了摇头。这时有人按响了门铃。
“来了。”路人先生站了起来，打开了门。
进来的是两个穿着灰绿制服的男人，上衣胸前印着醒目的HDP三个字母。
“这两位是我的同事，抱歉了瞒了你们这么久。我是HDP的人工智能巡查员。”路人先生开门之后转过身，“虽然有些唐突，恐怕这个结社要在今天解散了。”
……
几个月前，路人先生第一次来到结社那天。
“我烟呢……”路人先生在自己身上摸索着，把每个兜都翻遍了也没找到烟。
他已经习惯了工作之前抽一根电子烟控制情绪了，毕竟他即将进行的工作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
怎么办……没有烟的话要不就下次再来。路人先生没出息地打起了退堂鼓。
他正在为HDP工作，职务名为“巡查员”，全称“人工智能巡查员”。主要工作内容是监视和取缔与人工智能有关的非法集会。
这次的监视对象是一个四五人的小型结社，如果这些人只是聚在一起聊聊人工智能，那可以只是兼职他们。如果制造出了人工智能，就得进行取缔，销毁人工智能并对他们进行警告。
HDP虽然在全世界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但到底不是政府部门。法律只规定了制造人工智能是违法的。对于讨论人工智能的社团，HDP没有权力强制取缔，但也不愿意放任不管，于是便有了人工智能巡查员这个职位。
在需要的时候，巡查员会以人工智能爱好者的假身份打入这些在越界边缘的社团，从内部监视他们。
“哎，就这么回去一定会被老大骂……”路人先生叹了口气，按响了目标家的门铃，“不过是没带烟而已，应该没问题……”
很快，路人先生发现他高估了自己。面对来开门的叶果，他紧张到没办法主动开口说话。
路人先生有严重的烟草依赖，没有香烟他就会变得疑神疑鬼，难以进行正常的社交。
“你好，请问你是来加入结社的吗？”面对说不出话的他，叶果微笑着问道。
“啊……是……”路人先生勉强地点了点头。
“那就请进吧！”
怎么回事，这种自来熟的感觉……完全没有戒心的样子，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正在参加的结社是不能曝光的吗？
这个组织之所以会被HDP发现，也是因为它的社长居然公然在网上招募社员。虽然一段时间后删掉了招募信息，但是已经被HDP盯上了。
“这么胡闹的结社，应该只是一群爱好者聚起来随便聊聊，研发人工智能不太可能……”来之前路人先生就是这么想的。见过这个来给他开门的少年之后，他对这一想法愈加肯定了。
叶果很高兴地向他介绍了结社的成员。路人先生暗自整理了一下，一个中二病的初中男生，一个沉默寡言的成年男子，一个面无表情的高中女生。
还有站在自己身边这这个过于单纯的高中男生。
“大家好……”路人先生说，“叫我‘路人’就行……”
“路人”是他一直在用的网名，就直接拿来使用了。
没问题的，就和以前一样，先弄清楚这个结社走到了“哪一步”，再按部就班地处置就行。
……
得知老师和叶果合力研发出了名为“withme”的人工智能后，路人先生着实吃了一惊。
过去他所知道的研发出人工智能的组织，无一不是十分谨慎，每次集会都十分隐秘的。不像这个结社，几乎完全不设防，渗透毫无难度。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群人啊……
既然已经研发出了人工智能，这个结社按理说应该被立刻取缔掉。但路人先生没有这么做。
“withme”的情况比较特殊，它的完成度很低，还不足以被称作人工智能。销毁掉也行，再观察一阵也行。
他向HDP汇报用的说法是，这个结社试图研发人工智能，但是没有什么成果，所以采取监视这一处理方案。
他没有想要包庇这个结社的想法，他相信自己的工作是为了保护人类的安全，容不得渎职。
只是，这个结社，准确的说是研发出“withme”的那两个人，他意识到他们身上存在着某种“特殊”的东西。不把那个弄清楚的话，路人先生没办法下定决心摧毁这个结社。他预感如果草率地作出决定，也许会让自己非常后悔。因此在职责容许的范围内，他采取了较为“保守”的方案，仅此而已。
随后的日子里，他开始重点调查了解老师和叶果。在了解到老师的过去后，他理解了为什么老师要投身人工智能的研发，以及为什么神经这么大条。这个男人的世界很小，就像孩子一样。不如说随着withme的消失，他内心有一部分一直没有长大。无论是二十年前那场危机，或是禁止人工智能研发的法案，他都不在乎。
路人先生动摇了。说实话，巡视员这份工作一点也不适合他，就算有香烟撑着，每次工作结束留下的疲惫也总是难以消除。
之所以还没有放弃，是因为“正当性”，这份工作具有的“正当性”是路人先生选择它并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他坚信不掐灭这些人工智能的火种，说不定某一天会引发灾难，令人们受伤。
但是，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到底是在保护他人，还是伤害他人？他无法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withme越来越完善了，已经具备了对话能力，不得不销毁它的日子也不远了吧。路人先生清楚，这一次将伤害老师的，毫无疑问不是什么人工智能，而是自己。
他做了一个可能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
现在。
“路人先生是HDP的人？”叶果十分吃惊地说。
“没错，本来按计划我还会继续监视这个结社一段时间……”路人先生苦笑了一下，“无奈最近时局动荡，上面命令我们把监视中的、与人工智能相关的组织全部取缔掉。”
“这样啊……被骗了呢。”叶果装作失落地趴在了桌子上。
“因为你们并没有真的研发出人工智能，所以只是给你们一个警告。以后不要再召开有关人工智能的集会了。”路人先生说，“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还会时不时来突击检查。根据新出台的临时法案，全国进入戒严状态。戒严结束前进行任何和人工智能有关活动者，将被处以十五日以下的拘留。”
“明白了吗，不想惹麻烦这段时间就老实一点。”他吸了一口电子烟，“而且就算戒严结束了，也劝你们不要再有什么想法。虽然法律没有明令禁止讨论人工智能，你们自己心里也该有点数对吧？”
“是的，我们不敢再犯了。”叶果很乖地说，“对吧老师。”
“嗯。你们也还算走运，没有真的制造出人工智能。”路人先生仰起头边回忆边说，“那些被强制摧毁人工智能的研发者……唉，我自己都觉得难受。”
他做了个手势给自己的两个同事：“好了，我们收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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