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不再需要歌手了。现在的人们习惯于这么调侃。并不是人们不喜欢听歌了，相反，人们对于音乐等艺术的需求远胜从前。
虚拟歌手的技术已经发展到可以完全模拟人声，并且将其完全超越。人类歌手已经没有资本去和他们竞争了。甚至对于听惯了虚拟歌手完美歌声的人们，人类歌手的声音可以说近乎噪音。
可是，就如汽车与马的关系一样。汽车普及开来之后，仍有一群人在骑马，作为一项爱好，或是赛马以作为娱乐。现在仍有一些人在唱歌，也会有人偶尔举办纯人声的歌唱比赛。只是歌手已不再被认为是一项正经的，对社会有意义的工作了。
“你怎么看？”孙小静发来讯息。
自从余汩答应了被她观察以后，孙小静几乎天天问他一些问题，题材不拘一格。她是用超级器官发送短信的，余汩要回答则必须躲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拿出手机回复，因此这些问答往往会在午休的时候进行。
余汩通常会躲在美术教室旁边进行回复。美术教室所在的这一层没有班级，只有音乐教室、科学实验室这类功能型教室，午休时间基本不会有人来。
“机器取代人类很符合历史规律啊。但唱歌对于歌手自己也是娱乐，这点无法让机器代劳，所以现在还有歌手存在。”
“你呢？喜欢听人类唱歌吗？”孙小静接着问。
“我不喜欢听歌。”
“这样啊……”
说不喜欢听也不全对。对于余汩来说，听歌需要用到手机，一听就会露馅，这是他绝对要避免的。想听歌就得独处，太麻烦了，加之他本就不是什么善于欣赏音乐的人，干脆就不听了。
等了几分钟没等到下文，余汩就知道她自顾自结束对话去干别的了。真没礼貌……
余汩把手机放进口袋，向自己班级的教室走去。突然，耳朵接收到的异样声响却让他停了下来。
又是歌声……
自从和孙小静达成肮脏的交易之后，几乎每天余汩都得来一趟教学楼的这个角落。而每次来，他都会听到微弱的歌声。虽然不是音乐爱好者，他也能分辨出那是纯人声。一天两天的还没什么，时间长了余汩渐渐对这个声音产生兴趣。加上刚刚谈了关于歌手的话题，促使他想要一探究竟。
循声走去，余汩来到了教学楼七楼最角落的一间教室门口，门紧闭着，微弱的歌声从里面传出来。
不知为何，听着这歌声，余汩烦躁的心居然平静了下来。
岂止是平静下来，甚至有点想睡了。都是那个人每天中午要问他话的缘故，午休时间被大大压榨。干脆在这靠着休息一下吧。
可能是疲惫让他思绪不清，直接靠在了这间教室的门上。
靠上去的时候他整个身体是放松状态，没控制住发出的声音。“咚”的一声，教室里面的歌声戛然而止，也惊走了余汩的困意。
“糟糕……”余汩揉了揉眼睛四周的穴位让自己清醒点，然后对着教室的门说，“抱歉，我……”
门“刷”的一下打开了。余汩仿佛看到了一位穿着铠甲目光锐利的女骑士。
骑士的形象只是一瞬间的幻视，没有什么铠甲。那只是一位穿着风衣的长发女孩，此刻她正皱着眉头看着余汩。
“在偷听吗？”
“没，没有，我只是……”
来这里偷偷用手机肯定不能承认，找个什么借口好呢？
“你那样子是在构思谎言呢，就是在偷听了吧。”骑士女孩仿佛一下子看透了余汩的内心，“好听吗？”
“好听好听好听！”这种情况下余汩也只能这么回答了，希望能让女孩觉得高兴然后放过自己。
“你真的这么觉得？”她没有表现出高兴，反而冷漠地问。
这个人好难应付……
余汩有种自己思想都被看穿了的感觉，他沉默了一小会，说出了真心话：“我不太听歌，唱的怎么样我评价不来，但是……听到歌声我的心情变得轻松了，这是事实。”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这几秒钟内余汩如坐针毡。
“哦……呆着别动。”女孩说着走回了教室内，余汩这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趴在桌子后面，露出小小的半个脑袋，像只小地鼠，怯怯地看着这边。
“没事的小妙，只是一只被你歌声吸引来的同学而已。”骑士女孩安慰她道。
“真的吗……”地鼠女孩反而蹲得更低了。
“真的，”骑士女孩转向门口，“喂，你是因为喜欢歌声才在那里偷听的吧。”
余汩连连点头。
“你看，是真的嘛。”骑士女孩对地鼠女孩说话语气非常温柔，和同余汩说话时判若两人。她一边说，一边打手势让余汩离去。余汩如蒙大赦，转身就走。
“等……请等一下……”
这声呼唤很轻，轻到余汩可以假装没有听见。但是，也许是因为能害死人的好奇心，他停了下来，等待下文。
“请……”只见地鼠女孩露出了大半个脑袋，语气似有所求。
“有什么事吗？”见她欲说还休的，余汩忍不住开口问。
她呆呆地愣了几秒钟，最后快速地来回摇头。
“没事，谢谢你，再见……”告别反而一口气说出来了。
带着些许疑惑，余汩向自己的教室走去了。
……
“啦啦啦啦啦啦……”
那个地鼠女孩所唱的歌，歌词余汩没记住，旋律却久久挥之不去。不是因为她唱的有多好，也不是因为她声音好听，纯粹是那段旋律……似乎带有魔力。不怎么听歌的他居然被一段只听过一遍的旋律洗脑了，他自己也觉得神奇。
他尝试用了听歌识曲，却没有找到这段旋律的原曲，可能是他哼得不够准。
要不去问问她们？
“呃……还是算了……反正我也不喜欢听歌。”
……
几天后。
“怎么又是你？”骑士女孩一脸不满地看着余汩问。
“啊，那个……我就是来问问，上次你们唱的那个歌叫什么名字……”余汩小心翼翼地说明来意。
“没名字。”骑士女孩说，“好了请回吧。”
不想说啊……余汩想到自己上一次的表现，对此结果并不意外。
“好吧……再见。”余汩也不喜欢死缠烂打，被拒绝了就知趣地离开。
准确地说，装出离开的样子。要偷听得清楚得把耳朵贴在门上，那样一个不小心就弄出声响被发现了。但余汩有手机啊，可以让手机替他来偷听。
“想不到我还会有觉得手机方便的一天……”余汩苦笑着想。
这么做冒了个不大不小的险，虽说余汩只打算把手机在门口放个几分钟。万一期间她们出来，发现了这个手机，事情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他也说不清为啥要为了一首歌做到这种地步，感觉自己被某样无形的东西牵引着，一定要他去探明这首歌的真相。仔细想来，也只能自嘲“我大概是不太正常吧”。
把手机开启录音功能后悄悄放在门口后，余汩蹑手蹑脚地离开了。他不敢放太久，默数个三百秒就前去取回，没录到歌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很好，有惊无险。”手指接触到凉凉的手机壳，余汩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咔嚓”门把处发出声响。
“不好……”余汩吓得咚的跌坐在地上。
“果然啊。”
还没等他回答，骑士女孩弯下腰捡起了他的手机。
“还来录音，胆子可真大。”女孩看了一眼，删掉了录音，把手机丢还给他，“真的这么想知道？还是说你其实看上小妙了，我不会让可疑人员接近她的。”
“我……”余汩想要解释，却说不出什么来。
“狡辩就免了。” 女孩的视线居高临下，极具压迫感。
余汩默然。
“怎么了姐姐……”地鼠女孩走了过来，看见坐在地上的余汩，吓得躲到了骑士女孩的身后。
原来是姐妹吗这两个人？
“没事没事，这家伙路过门口的时候摔了一跤。”骑士女孩对她说。
居然替我隐瞒？余汩吃惊了半秒钟后理解过来。她只是不想让地鼠女孩害怕才没说“这个人是在这里偷听”。
“摔了一跤？没事吧……”地鼠女孩探出头来，“啊！你是那天……”
被认出来了啊……
“没事没事，我先走了。”余汩匆忙站了起来，打算趁机溜走。
“等一下……”她像是用尽全力才说出了这句话，“请问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说的是唱得怎么样吗……
余汩瞟了一眼骑士女孩，求生欲促使他连忙开口说：“虽然我不懂这个，不过听起来很好。”
“谢谢你……”地鼠女孩缩回了骑士女孩背后。
“那个……”余汩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请问你唱的歌叫什么？”
“嗯？你对这首歌有印象吗？”地鼠女孩出乎意料的很激动。
“没，没有，只是觉得好听所以问一下……”
“这样啊……”地鼠女孩又缩了回去，“抱歉，这首歌……我也不知道它的名字。”
“你也不知道？”余汩这时才相信了骑士女孩没有骗他。
“如果你想要的话……”地鼠女孩小声说，“我可以发给你，然后……”
“嗯？”
“如果以后知道了它的名字，或者碰上了知道它名字的人，麻烦你告诉我。”
这算是交换条件？她也想知道这首歌的名字吗？
“啊，没问题。”虽然心存疑惑，余汩还是同意了。
“小妙，他派不上用场的……”骑士女孩声音温柔地说。
“没关系的吧，姐姐。”和姐姐说话时她的语气明显放松多了。
“好吧，随便你。”
余汩突然想起，要发歌的话他岂不是得把手机拿出来……不过现在说这个也迟了，手机早就被发现了。
余汩看了一眼捏在手里的手机，叹了口气。只能庆幸这两个人和他不在一个班了。
地鼠女孩倒是没有说什么，仿佛没注意到他的手机，按部就班地通过聊天软件将歌发给了他。当然，她使用的是超级器官。
……
终于可以好好听一下这首歌了。
唔……这首歌是真的神奇，听着身心会不自觉的放松，好像心房上的锁被轻轻撬开了一样。听起来真的很特别。
唱着自己不知道名字的歌，还对找寻这首歌的名字很执着，背后到底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奇怪的两个人……”自言自语着收好手机，余汩返回了自己的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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