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当天傍晚。
孙小静一回到家，她爸爸就叫住了她。
“回来啦？”
“嗯，爸爸。”孙小静应了一句。
“最近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还好……怎么了吗？”
“没什么，关心一下你。”孙大宁故作随意地说，“对了，你之前说过有个用不了超级器官的同学，他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孙小静皱了下眉。
“啊，研究所里的同事听说了他的事情，想对他做个检查……”
“那我一会问问他愿不愿意。”孙小静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你把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给我，我问吧。”孙大宁说，“那个同事挺忙的，这件事尽快比较好。”
“不要。”孙小静扭过头说，“爸爸你觉得这种肤浅的谎话骗得到我么。”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机灵……”孙大宁挠了挠头说，“爸爸也没说谎，同事是想检查一下，看他是不是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孙小静意外地说，“因为昨天发生的事么？”
“对呀，因为那件事，过两天全市学校和公司都要统一体检排查人工智能。”孙大宁说，“所以你快把他的名字告诉爸爸……”
“既然过两天要体检，没必要单独检查他吧。”
“这不是怕他听到风声逃跑吗？”孙大宁叹了口气，“你这个同学现在是重点怀疑对象……”
“凭什么？”孙小静抗拒地说，“他什么也没做就要被怀疑。”
“等他做了什么就晚了，”孙大宁无奈地说，“这也没办法吧，谁让他是这个情况。”
“我不觉得他是人工智能。”
“那就让他接受检查，如果查出来是的话，会有不少人免于危险。就算不是也不会有什么……”
“那个人已经因为怪病被排挤两年了。”孙小静有些生气地打断了他，“现在又要因为它受到莫须有的怀疑。我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但我就是讨厌！”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很希望改变自己，只是缺乏勇气而已。当我准备好时，随时都可以改变自己。他却连改变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刻，孙小静才意识到了，自己为什么想帮助余汩，因为相似。人们会有帮助和自己相似之人的冲动，哪怕只是表面上的相似。帮助他们就像是帮助自己。
“我讨厌这种不讲道理的孤立。讨厌，因为与他人不同，被迫接受猜疑和排挤。”孙小静坚定地说，“我是不会告诉爸爸他的名字的。”
“为什么……平时挺乖的，却老是在这种大事上这么倔。”
“我只是做不到。”孙小静摇摇头，“就算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只要我讨厌它，就做不到成为它的拥护者。”
说完，她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
“唔？瑞儿回复了啊。”
回家路上的余汩收到了瑞儿发来的一条讯息。
“网上结识的伙伴告诉我的。”信息如是写着，说了和没说一样。
“能说说是什么样的人吗？”余汩继续发问。
“和我志同道合的自由斗士。”
余汩看着这条回复愣了会。
“是我不对，不该抛给中二病这么有发挥空间的问题……”余汩捂着脸自语。
“网名叫什么呢？”随后他调整用语问。
“哦？Chosen也对我的这位伙伴感兴趣吗？”
“算是吧……想认识一下。”余汩回答。
“呼呼，既然这样我就告诉你吧。那位伙伴的名字是……‘被选的红土’。非常富有寓意的名字对吧。”
“不，各方面来说都很土。”余汩边思索边自语，“居然真的是他，听到‘进化者的幽灵’声线的时候我还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这样一来就该重新思考他找伊灵姐妹麻烦的理由了。瑞儿和伊灵是同一个结社的朋友，先假定那个人知道这一点。他告诉瑞儿“世界即将陷入混乱”，是想让他把这个讯息传递给伊灵？
余汩马上摇摇头，否认了这个猜想。
就算那个红土再怎么笨，也应该知道让一个中二病来传递这种讯息毫无意义。
他应该是碰巧在网上认识了瑞儿，臭味相投吧。中二病和真正的危险分子，真是奇妙的缘分。
那他和伊灵的事情呢？是为了戏弄人类取乐吗？还是说……
可能性太多，余汩放弃了思考。
这个时候，一滴水滴落在余汩的脸上，他抬起头望了一眼天上的乌云。
“余汩。”手机又收到一条讯息。
“嗯？瑞儿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余汩没空细看，先把手机放进兜里，找了街边的一家商店避雨。随后再拿出手机打算回复瑞儿。
让他意外的是，这条讯息是孙小静发来的。发过来的只有“余汩”两个字，许久没有下文。
“怎么了？”余汩试探地问了一句。
……
把自己关在房间之后，孙小静烦躁地趴在床上。
“我做错了吗……”
孙小静很清楚，如果余汩真的是人工智能，她的这么做会害许多人陷入危险中。相信他还是怀疑他，天秤两端的砝码差得相当大。
“大到能压过我的原则吗……”孙小静小声自语。
她迷糊了一会，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自觉地打开了超级器官的联络功能。
“余汩，你是人类对吗？”她没精打采地打了这段话。随后又把它删掉了。
“我在做什么呀……问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她揉了揉自己的头。
希望听到他回答自己“是的”。就算知道这不能证明什么，看到这个回答孙小静也会觉得安心点……
为了让自己安心问他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那不就像在撒娇一样？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孙小静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趴了一会后，她有些疲惫地抬起头。
“遭了！”
刚才删讯息的时候太迷糊了，后半部分是删掉了，“余汩”两个字反而发出去了这就是超级器官的弊端，虽然可以给人用手控制的错觉，本质上还是直接由意念控制的，神志不清时使用有可能会出问题。
余汩还问了句“怎么了”。
“还不是你害我这么烦恼，还问我怎么了，就不能当做没有看见我的消息吗？”孙小静在心里抱怨道。
“你没想好要说什么的话，我就暂且当作没看见了？”见孙小静仍没有回复，余汩说。
这么善解人意吗！余汩这么说了，孙小静反而有点不自在。
“这家伙……好歹还是有会观颜察色这个优点的……”她嘟囔道。
“我希望你下次要‘研究’我之前，至少先把问题编好再找我。”余汩接着说。
收回称赞。
“不过……对了。我不是和他约好过吗，他配合我研究，我帮他保守秘密。”孙小静伸了个懒腰，“管他什么人工智能，我不想出尔反尔。”
“现在没心情研究你，来聊天么？”她回复。
“聊天？？？”
“你聊不聊嘛。”
“反正你有我的把柄，想聊就聊吧。”余汩说。
“你看过科研所被袭击的报道了吗？”孙小静问。
“看过啊，怎么了？”余汩回答。
“你觉得如果人工智能潜伏就在我们身边，他会是什么样的人？”
余汩脑子里浮现出“被选的红土”那张让人不适的笑脸。
“我想大概是……比较讨人厌的，还有点奇怪的人吧。”他回答，“你觉得呢？”
“我想大概是……能很好地融入人群，把周围的人骗得团团转，这样的人。”随后她又补了一句 “总之是和你完全相反的类型。”
“这是说我和人群格格不入的意思吗？”余汩笑着问。
“没错。”孙小静干脆地承认了。
“这段时间应该会有大规模的检查活动，HDP不会放任人工智能潜伏着而无所作为的。估计会以集体体检作为名目。”她接着说，“你到时候注意点，体检的时候最好排在队尾。要是用不了超级器官的事被同学发现了，我就失去威胁你的把柄了。”
“啊好的，谢谢提醒。”
“不用谢，我是为了自己。那就这样。”
发完这句话，孙小静停止使用超级器官，翻了个身，从趴着的姿势变为侧躺着。
“我好像没必要把体检的事情告诉他吧……”
如往常一样，因为自己的害羞陷入了莫名其妙的自怨自艾之中。
……
伊妙一个人站在校门口，伸着手，让落下的雨滴打在手心。这种凉凉的感觉，能让心平静下来。
“小妙。”姐姐简短地唤了她一声。
伊妙回过头，伊灵就拿着伞站在她背后。
“我们走吧，姐姐。”
两人撑着一把伞，并肩向家的方向走去。
自从叔叔来了一趟之后，姐妹俩就陷入了一种类似冷战的情况，在一起的时候很少说话。其原因，恐怕两人自己也说不清。
“姐姐一直像我的伞一样。”伊妙带着下定了某种决心的表情开口了，“帮我阻挡掉我不敢面对的东西。”
“嗯……”伊灵低头看着被雨打湿的地面。
“谢谢你。”伊妙轻声说，然后看向姐姐的脸，“但是，这样的生活总有一天会结束的吧。”
“你……”伊灵依旧看着地面，雨点砸在水洼中，激起小小的水花，“想起来什么了？”
“有一点……不过和那个没有关系。”伊妙看着远方，“我的意思是，我不能永远躲在姐姐背后。”
“小妙……”伊灵抬起头看向妹妹。她看到伊妙伸出了一只手，帮她扶住了伞柄。
“姐姐以前扶住过摇摇欲坠的我。”伊妙带着淡淡的决意说，冷风吹起她耳畔的头发，“往后，我会靠自己站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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