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放学的时候,绫奈收到了一条短信,“我在校门口等你。——佐野栀子”,对于佐野栀子知道她的电话号码这件事,她已经不意外了,至于上学的学校,她昨天穿着校服不是。
于是绫奈隔着老远就见到了在校门口风中凌乱的佐野栀子,她连外套都没有穿,还是那身单薄的黑色毛衣,一个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跳脚,半长的黑发被吹成了鸡窝头。
多大的人了,连保暖都不会,绫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又有点……感动,已经很久没有人会来接她放学了。
“好冷啊,你们学校进来的路也太绕了,我开着导航都差点迷路了。“终于看到绫奈走近,佐野栀子喋喋不休地抱怨。
“你在这干什么?少女的反应有些冷漠。
“接你过去,我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你。”
“别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好么.”绫奈环顾四周,没有看到认识她的人,才稍稍放下心,还没有适应新的班级和环境,要是出现了什么不好的传闻可就不太好了。
“我说你……真的会开车么。“绫奈面色苍白地坐在座位上,忍着体内五脏六腑的翻涌,她的忍耐力很强,大概能够坚持着不吐出来,大概。
“太久没开了,有点生疏。“
“太久是多久。“
“我上次离开隅谷川好像是在半年前。“
红色的轿车在车道上划出了极其诡异的曲线,然后是一个极生硬的转折,车尾擦着护栏堪堪地驶过了这个弯道,绫奈午饭都差点被震了出来。
还是不要说话了,绫奈闭上了双眼,眼前是黑暗,耳旁是呼啸的风声还有轮胎剧烈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夹杂着佐野栀子的大呼小叫,少女强行将咽喉处默默地祈求着她能够活下去。
“到了哦。“在连续两次歪出停车位后,佐野栀子终于把车停住了,宣布这段地狱的旅程的结束。
绫奈再也忍不住了,她虚弱地睁开双眼,然后摇下车窗,将头伸出窗外,吐了一地。
“大丈夫…?”佐野栀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以后也是你开车接我来?”
“不,之后就要你自己搭电车过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绫奈安详地失去了意识。
——
“晕车晕到昏迷,你也太丢人了,把你拖回来可累死我了。”悠悠醒转的绫奈,耳边传来了女人从容的声音。
一回到咖啡厅,佐野栀子就变回了那个神秘慵懒的老板娘,她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摇着汤匙,品尝刚刚煮好的咖啡,空气中满是咖啡豆的香气还有淡淡的奶香味。
就是没有栀子花香,白瞎了这个名字,绫奈揉了揉头,刚刚睡醒脑子就是不清楚,容易胡思乱想。
“还不是你害的,今天是我的那个日子。“绫奈有气无力地指责着始作俑者。
“这样啊,那多喝红糖水,“
“今天没有开业?“本来还在想在这么多人面前睡觉有些丢人,但是感觉咖啡厅里好像并没有其他人。
“刚刚醒来就开始关心店里的营业情况,你还真是个好店员,不多休息一会?“
“不用了,我躺着也能听。“
佐野栀子看着躺在沙发上的绫奈,神色中依然留有疲倦,但她的眼睛非常沉静,像一汪清泉。她点了点头,“那么,你会煮咖啡么?”
绫奈犹豫了一下,“会,你不是知道我会吗?“她本来以为,特意找上自己,佐野栀子对于自己的信息已经了如指掌。
“事实上我只是知道你的姓名和联系方式而已,对于你的其他我一概不知。”
“然后就这样看上了我?”
“嗯,看上你了。“
“撒谎。”绫奈笑了,“你知道的肯定不只是这点,但是对于我个人的确切信息,你也的确只知道这些。“
“这是你的判断么?很不错。“佐野栀子称赞道。
绫奈露出了有些无趣的表情,她更希望得到确切一些的回答,不然这个猜测就无法得到验证。
“把那些都暂时抛开吧,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咖啡厅的老板娘和她唯一的店员,别的事情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好吧,那我需要做什么,我看你这里也根本没几个客人嘛。“
“起码还是有几个的,今天为了你的入职仪式而休业了。“
真郑重啊。“
“有了你我就可以彻底摸鱼了。“佐野栀子的声音中都带着兴奋。
“先前说的,你会煮咖啡,那么以后咖啡也由你来煮。“
“我只会一点点……。“
“没关系嘛,慢慢学,我相信你。
“好歹是在营业,能不能对客人负责一些呢?“
“所以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加油吧少女。“
“然后,“佐野栀子一拍手,”你会打扫卫生么?”
“会。”
“会招待客人么?‘
“会。“
“会记账收银么?”
“会。”
“会洗衣做饭么?”
“?会……。”
“亲爱的你简直太完美了,这些以后全都是你的活了。”
绫奈朝她翻了个白眼,“压榨童工?”
“反正我这里也根本没几个客人嘛。“佐野栀子学着绫奈的语调说话。
“好,就算如此。“绫奈被佐野栀子气的坐了起来,”这几乎是整个咖啡厅的所有工作,十万日元的月薪可不够。“
“那就十五万,“佐野栀子财大气粗,”相对应的,你每天都需要为我准备晚餐,给我的房间做清洁。“
绫奈在心中估算了十五万日元能够买到什么东西,这对于一个高中生的打工费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可思议的巨款,但是过于庞大的数字反而引起了她的警惕。
“我想先在这里试做一段时间,然后再做决定,同时,试做前后的工作内容不得改变。“对方只是认识了一天的陌生人,无论如何保持谨慎都是最好的。
“你们怎么都这么麻烦。“佐野栀子小声嘀咕。
“什么?“
“没什么。那要不要签个合同?“佐野栀子开玩笑地问。
“不用了,我相信你。“
你这像是相信我的样子么。
“先前你所说的,想让我写出你想要的那个故事,又是怎么回事。“绫奈继续问。
“目前你可还没有那个能力。你在我身边工作的这段时间也是我在观察你的时间,你只是有可能成为我想要的那个人,却不是唯一一个。“
“这样的话,我就明白了。“
“对了,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呢,老板娘?佐野小姐?还是别的什么?“
“叫我主人!“
“去死。“
“那就叫我栀子吧,听着习惯点。“
“栀子?“绫奈试着轻轻地叫了一声。
“在~“佐野栀子似乎很受用。
“栀子,栀子,栀子,栀子。“绫奈变化着四次不同的语调叫她。
“嗯嗯~“
“呵。“绫奈轻笑了一声,闭上了嘴巴。
“我饿了,你快去做饭,厨房在后屋,冰箱里有食材。“
虽然很想申明自己还不是她的雇员,但绫奈还是没有开口,夜色渐深,下班的人们也纷纷归家,是应该该准备晚餐了。这种感觉很熟悉,像是习惯一样,刻在她的身体里。
“你想吃什么?”绫奈问。
“还有菜单么?照你喜欢的来就行了。”佐野栀子已经在沙发上躺下,丝毫没有为绫奈引路的意思,好像绫奈对她家已经非常熟悉。
从外面的咖啡厅沿着走廊走入,绫奈发现这栋房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许多,里屋的面积完全不比咖啡厅小,并且全部都装修过了,比起咖啡厅,这栋房子更首要的用处是栀子的住所,以先前看到的那些隅谷川楼房的老旧程度来看,装修费用绝对不菲,而住在这里的只有一个女人。
只是,绫奈闻着空气中有点刺鼻的味道,还有墙壁和角落间那些一抹就是厚厚一层的灰,都这么有钱了,就不舍得雇一个女仆来打扫卫生么,栀子肯定是从不做家务活的。
好吧,我就是她雇佣的女仆,绫奈无奈扶额。
走廊的尽头就是厨房,倒不用费劲去找,希望厨房不要太乱。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做饭了,从两年前起,不知道有没有生疏。绫奈打开厨房的灯,映入眼帘的是地狱一般的光景。砧板和菜刀横七竖八地摆放着,抹布被丢在地下,碟和碗筷上落满了灰尘,调料瓶东倒西歪流出的粉末和酱料混在一起,发出难闻的怪味,绫奈差点又晕了过去。
为生命安全考虑,绫奈捂着口鼻退了出来,小腹又在隐隐作痛,一天之内连续经受这么多的冲击,她的身体都有些吃不消,靠在墙上喘了口气,决定还是先回去找栀子。
“饭那么快就做好了?”栀子悠闲地在看电影,完全没注意到绫奈有些崩溃的神色。
“栀子小姐,您知道您的厨房是什么样子的么?”
“不知道,我从买下这栋房子起就没进过厨房。
绫奈深吸一口气,把将要脱口而出的脏话憋了回去,尽量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
“今天是做不了饭了,从明天开始我再帮您把厨房还有别的地方都打扫一遍,您看可以么。
“不要,我要饿死了。”
“去死吧。”
在这种地方杀掉栀子的话,大概要多少天才会被人发现尸体呢,这个家伙今天来过我们学校,是不利的证据,得想办法消除掉或者制造我的不在场证明……
“好吧好吧,那我吃外卖好了,你要吃么?我请你。”察觉到了绫奈的眼神越来越可怕,佐野终于做了些人该做的事。
“……不用。”她不是很喜欢和别人一起吃饭。
“时间不早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九点了。
“天气这么冷,你身体又不舒服,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好家伙,这老太婆想先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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