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下来就是私生子,这样的命运对于一个刚刚降生的婴儿来说,着实有些残酷,因为这是他一生都要背负的恶名与耻辱,仅仅因为父母的非婚结合。
从那位贵族口中,他得知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这个国度的主宰,也知晓,他只有两个姐姐,没有任何兄弟,但是即便自己是男人,也与那个王位大概率无缘,那位国王的王位只属于婚生子女,之前是奥菲莉娅,现在是伊丽莎白。
唯独永远没有他。
他生来沉默,而后愈发沉默,直至他只是口齿不顺到彻底结巴。
凭什么?
凭什么只是因为自己的出身而被人们视为低贱,自己就要活该生活在阴影之中?
他是唯一的男性,他理当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而不是他的姐姐们。男性优先权永远最高,这是霍伦米萨的王位继承规则。但他却从未被自己的父亲承认为孩子过。
规则。
什么叫规则?
被国王否认的规则就不是规则了?
当人们树立起了秩序,树立起来了持久千年的秩序,树立了人人都愿意遵守的秩序的时候,谁有资格靠着自己一厢情愿地去否定的理由?
总有人说,从来如此就对吗,但是他们这群可恶的混账,从来都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阿鲁尔德最清楚这一点,那些他们认为的陈腐,老朽规则,是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生活的基石,是人们可以安心生活,平静生活的根本。
仅仅因为你觉得过去的东西不对,你就有资格来否定人们所赖以生存的一切秩序?你算是什么东西?
一切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一切事情都要按照应有的模样行动。星辰就该在天空,而走兽就该在大地上。一切对于秩序的挑衅,都是对于人们的背叛。从来没有树木应当生长在无土之地,也没有花朵能盛开于天空之中,万事万物,尽是此理。
农民的孩子生来就该是农民,国王的儿子生来就该是国王,这是人类最古老的继承秩序,父亲的财产交给儿子,而儿子则继续他的劳动与辛劳。
所以,他要取回属于他的一切,为此他学习了一切有用的技能,他甚至学习了这些阿尔克纳人的黑暗魔法,只为了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理应属于自己的一切。
没有人有权力夺走属于自己的一切,从来没有,从来就没有。
阿鲁尔德站起身来,他看着离开了现在属于他的王座,目光落在远方。一旁的巴杜特只是表情木然,眼神游离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看着心不在焉的众人,特拉维夫公爵微微叹了口气,行了礼后便离开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公爵仔细地看着前线传来的文件,他不禁感叹,大势已去。
而刀锋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摩洛缇娜吗。”
“是。”
“事情比我想象的要糟糕太多了。”特拉维夫公爵的紫发已经花白,这几天里他亲眼目睹的他们之前建立的优势一股脑地崩塌了,如同山脉的积雪崩溃之时,惊天动地,却又了无痕迹。“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摩洛缇娜并不回答,她的任务仅仅是杀死自己的父亲,带着他的头去投奔跳反到伊丽莎白那边。
“我本想,借助这一次的豪赌,让我们的族人不必永远躲在村子里面,永远都不能见人。倘若有一位君王的支持,再加上我们掌握的黑暗元素与其他技能,阿尔克纳人终于迎来了可以在阳光下行走的一天。”
“可惜,您赌错了。”
“是啊,错了,以利益凝聚的部队,终究是各怀鬼胎。”特拉维夫公爵长叹一声,他心中的悲伤与悲愤无处可诉,“阿尔克纳人每一次的努力,都换不来好的结果。我还得知了,莫兹兰军队对于一些村子的屠杀。所以,你一定要找到伊丽莎白女王,并且请求她的保护。”
“我明白了。”摩洛缇娜垂下眼眸,手中刀刃轻轻抹过,便为父亲阖上了眼。
她的心中毫无悲伤。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为了族人们的生活,为了族人们,阿尔克纳人必须一次次站在胜利者那边,否则就是万劫不复。即便为此,杀戮父亲,也在所不惜,因为这不过是重复了父亲对祖父所做过的一切罢了。
阿尔克纳人。
他们只想要自由的活着。
自由的行走在阳光下的土地上。
仅仅,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能够有机会看到被平等对待的另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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