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走出教室。
我挨个察看了下隔壁的其他几个教室,没有再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在走廊尽头的转角处,我按照记忆找寻到了去到下一层的楼梯。楼梯近处也设有电梯,但早已停止了运作。
我沿着楼梯不停向下层深入,沿途我也不时地随机抽查各层的房间,搜寻着有用的物资。
一路上我依旧跟赤身无异。我也不愿如此,但除了一身“贴膜”外我实在没有找到一件可以穿着的衣物,充其量只能横抱着两臂,挡住胸口的圣光。
在冰冷的楼梯上走久了十分难受,好在有胶膜的保护,才不至于让足底磨出血泡。加上体型缩小、肌体退化,那一头银色的长发左右摇摆着也很挡视线,我只能右手扶着楼梯扶手拾级而下,行进的速度很慢。
花了挺长时间,我才终于到达了底层,这也几近消耗完了我所剩不多的体力。
整体来说,我没有发现什么储藏食物或者其他用品的房间——毕竟这里是教学楼,不是食堂。
直到,我来到了一层。
刚离开楼梯处,地面上溅落的几滴异样的液体,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种荧红色的液体,有点像是人类的血,但很奇异的是——这液体,竟是微微发着荧光的,即使是在阴影里,也让人看得分外鲜明。
我在现实中从没见过这样的液体,没法断定它到底是什么。
我继续往前行进————紧接着,一层大厅边上的一个特殊房间,陡然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个房间的出入口,并不像楼上那些教室一样是矩形——它是圆的,看起来很微妙。
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小心地接近那个房间。
我离那房间已经不足十米。近看之下,那个出入口也并非纯圆形,而是有着一圈近似椭圆状的不规则边沿。而且这一圈边沿,都显出被灼烧过的焦黑色。
换言之,这道门多半是被某种爆炸,烧成了这种状态。
我的视线继续深入至门洞内——靠近门洞的室内地面上,也有一片明显的焦黑色区域,这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
爆炸就发生在室内,不过看起来爆炸的规模似乎不算大,估计爆炸物至多是一枚手雷。
更不可思议的是,我看见了————烟。
自那块焦黑色地面上缓缓升腾起的,灰白色的烟。
这说明这起爆炸,是刚刚发生的,最多过了个把小时。
所以在个把小时前,这个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会使用手雷之类的爆炸物的,多半是人类的士兵吧?但这也不一定……
越是接近那道门洞,我的心脏便越是因为兴奋,而噔噔地狂跳着。
在剧烈的好奇心驱使下,我进一步地接近那间房间,将身体贴靠在它一侧的墙壁上。
我走到房间门口的一侧,小心的从门边探出脑袋,向室内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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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看见的,确确实实是一位荷枪实弹的人类士兵。
但他的模样,却只让我感到脊背发凉,汗毛倒竖——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军装式制服的中年男子,岔开两腿瘫坐在墙根,一双手臂都被齐根炸断了,浑身糊满血水和烟灰,某个像是一段小臂一样的东西掉落在三米开外的地面上,已经被烧得焦黑,像一截炭化的木棍。
他也有着明显的兽耳特征,只不过耳朵的形状跟我不太一样,有点像是驴或者是马。而且他的耳朵看起来,更像是自然的生物体,而非人工造物。
但现在我已经顾不上在意这些。因为过量失血,男子看起来神智迷蒙,眼神呆滞、口中念念有词地含混道:
“噜,噜噜,噜,噜噜…………”
想来这个人是被刚才的爆炸重伤了。看到他的凄惨模样,我震惊之余,实在无法就此离开。
如果给他妥善包扎的话,说不定尚能救他一命。
我迈步走向了他——男子望见我的身影,脸上竟然浮起一丝欣喜,将一截枯木般的残躯凑向我,兴奋地以干哑的嗓音唤道,“噜噜……你……你回来了?”
“请、请你不要动,我这就给你包扎……”我有点慌乱地说道,四下找寻着可以用来包扎的东西。
我身上根本也没有一点能称得上是布料的东西,思前想后,我也只能从他的里衣上撕下一些布条来,充当绷带。浓黑的血污沾得我满手都是,虽然本能地有些抗拒,但此刻救人要紧,再抗拒我也必须要把这件事进行下去。
“嘿嘿……嘿……”在我低头忙活的时候,男子就像个孩童一般傻笑着,就像是完全忘却了疼痛一般。
然而渐渐地,他的笑容开始僵硬、凝固。
等到他的笑容完全冻结在脸上时,房间内变得一片死寂。
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失血休克了,直到我留意到,他眼神里透射出的巨大恐惧————
我才知道,他有看见了什么东西。
我面朝着他,他则望向了我——确切的说是望着我背后的,房间洞口。
我甚至能在他浑浊的眼珠子上,隐约辨认出一个肉色的、不知名异物的倒影。
我不记得这个空间中有什么东西,是如此像巨大肉块一般的颜色。
理智告诉我,有什么东西,此刻正站在这处房间的门口。
我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冻结一般寒凉,脖子僵硬到了几乎没法扭头回看。
“咕——————”
下一秒,我的耳鼓,蓦地捕捉到了来自身后的一声异响。
是一个“咕”,后面又拖出了一长串细小的“咕”的异样闷响。
这绝对不是风声。
这声音,有着明显的生物特质。说不上来是什么动物,但我确信,这是动物才能发出来的声音。
“咕——咕咕咕咕咕咕————”
这一次,声音又近了一点。
我完全做不到回头看。我已经连呼吸都要凝滞住了,被恐惧主宰的大脑一片空白。
“噜噜……”
面前的男子忽然面容痴迷地咧嘴一笑,惨然高叫道————
“你要活下去————活下去啊啊!!”
只听他高叫一声,失去双臂的残躯不知何来的庞大力气,将我整个人扑开,奋不顾身地扑向了我的身后。
被斥开九十度的我,视野中看到的,是一只近在咫尺的……肉白色肢体。
那是表面凸着一道道带状肌肉的,形同剥掉了毛发的巨型兽爪般的……生物肌体。
被蛮力撞开的我,连滚带爬地翻滚到了门旁,迷蒙的视野里光影错乱,肾上腺素的急剧分泌让我的身体先于大脑行动着,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什么也不管地冲袭向外面的走廊。
在被大脑屏蔽了一切冗余信息的无声世界里、拼死奔跑着的我,隐隐约约地有听见——身后的那处房间内,传来了犹如叫喊,又犹如啼哭一般的声音,伴随着而来的还有在砧板上切割骨肉般的湿滑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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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疯了一样地穿过一楼的走廊,径直跑到了楼梯处。
我想那东西,多半是吃掉了那个人。
我没能看清那肉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生物。
吞食人肉的巨型肉色怪兽——这完全是出离了我常识的东西。
旁边是通往楼上的楼梯,再往前,应该是通往外界的大门了。
冲出这座楼?不行,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完完全全是未知的、颠覆常识的,这座楼里既然都已经有怪物出没,还不知道楼外面的环境有多么地险恶。说不定一出门,我就钻进了这些怪物们的巢穴里,被直接生吞活剥。
留在楼里,怪物即便顺着楼梯追上来,我也有机会逃走,因为回字形大楼的各层走廊是环状的——它无法将我逼入死角。
而且有数十间教室可供我躲藏,它要一一搜查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事到如今,虽然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十分微薄,但有件事是肯定的:这个世界不但荒凉,还有着危险而恐怖的怪物。
眼下我什么也不能去想,只有拼命地跑。我不知道怪物是否有跟在我身后紧追,但至少我没有听见除了我自己之外,任何急促的脚步声。
我决定一口气冲上顶楼,至少那里是这座建筑里,离怪物所在的房间最远的地方。
而且不知为何,我十分渴望回到我醒来的那间教室——虽然那里并谈不上是我的家,但毕竟是我降生到这个世界的原初场所,在那里,我似乎能够找寻到一种莫名的归属感和安全感。
我穷尽了这副身体里所有的力量,一口气冲到了大楼的顶层,疲惫地几乎已经要力竭倒地。
我“哈”“哈”地大喘着气,拖着摇摇欲坠的虚弱身躯,走回到我那熟悉的来处。
外头的天色已经黯淡成了深褐色,眼看就即将入夜了。在没有照明的黑夜里,我以人类的视力,根本就寸步难行。怪物若是具有夜视能力或者热感能力,即使仅凭一只怪物,要捉住我也易如反掌。
不管怎样,我决定今夜先安静地藏在大楼里。在对我极其不利的夜晚里,我不能够再冒险孤注一掷。
我退回了降生的房间,手动关闭了房门,摸着黑藏在了机甲的残骸——也就是我的出身地旁边。
天色越发昏暗。最终,黑暗彻底遮蔽了我的视野。
我只能竖着猫耳型的雷达,警惕着外界任何一星一点的响动。
黑暗中,我依稀能分辨出很远的外界,此起彼伏地传来“叽叽叽”“咕咕咕”的诡怪声响。白天空无一人的废弃都市,竟然在夜间变得“热闹”了起来。
我已经没有其他任何的祈求——只求自己,能够活到下一个天明,万万不要在漆黑的夜幕里,冲出一只血肉淋漓的怪物。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遭遇上这种事情?
这个世界,究竟是从何时起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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