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幽幽地落着。
大抵是四月吧。
极北不必南方，还是能够看到雪的。
今日的雪又下得尤其大，把城主府中的那株老树淹没了。
老树惨呼声，却咬着牙将小雪花们背起。
小雪花们也不懂体谅。
它们跳着。
它们笑着。
它们从老树的墨绿叶片上滑下。
落在南宫衣雪面前的杯子上，被热茶烘出了一身汗。
她的茶就这么渐渐转凉，成了凉茶。
红茶味的，加了糖。
很香。
不甜。
南宫衣雪觉得这个评价标准很有问题，明明是甜的东西，为什么一定要“吃上去不甜”才算是技艺高超，才算是好吃呢。
但真说起来呀。
这个不甜好喝。
雪花又落到少女的长发上了。
将乌黑染上了一抹悠悠的白，湿漉漉的。
有些刺激······脑袋上凉凉。
不过，现在是四月。
四月雪。
真稀奇。
虽然再怪异的她都见过了。
似乎四月雪又一下子连奇观也算不上啦。
索性出门时听说这里冷，就把家里的厚裙子全都拿上。
她穿的都是灰裙子，不容易脏，也很好洗。
这一件脖颈周围又一圈绒绒。
是羊绒哦。
可保暖了。
裙摆上还有花花鸟鸟的纹饰，围着少女的小腿一圈一圈。
其实还穿着一双厚实的袜子的啦，不然就算是她，也不会愿意在下雪天穿裙子出门的。
南宫衣雪绝对不是那种为了好看而大冷天的把腿露在外头的人。
小姑娘平日里连脸都要用斗笠遮住。
才不会显摆呢。
没显摆的必要。
或者说，她没显摆的资本。
啊······这又是另一个略悲伤的故事。
“方才还兴奋的，怎得颓了？”
端木曦云好奇道。
品了一口古清茗。
南宫衣雪怔了一下下，目光突然放在端木曦云玲珑有致的娇躯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重重地叹了口气。
真难过。
好悲伤。
“你看，是雪。”
她是在转移话题吧······
端木曦云嘴角一抽。
苦笑了一下。
的确下雪了。
昨晚突如其来地就开始了，漫天风雪。
她还在翻阅药王谷的弟子们送来的报告，雪花就从窗口飘来了。
念及此，端木曦云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双眸眨巴个不停。
好困哦······
几天没睡好啦。
自从明了了雪龙城痨病的根本，她就拉着绝对不会中毒的南宫衣雪与自己去找源头了。
忙活了好久好久，平白把自己累得够呛，也没一点儿源头的线索。
直至昨日南宫衣雪烦了，语气稍微严厉了一点。
“我明白你想治病救人。
但你呢？
累倒了。
累垮了。
还有谁能接替你去救人？
孙思晓？聂小柒？他们的医术没你这么厉害。”
南宫衣雪说话不怎么留情面，却生生把端木曦云从魔怔中拽了出来。
小姑娘见她认错得快，终究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明天好好休息下，好不好？”
她答应了。
所以今天什么也不做，只是躺在古树下的躺椅上，晃悠晃悠，偶尔喝上一杯茶水，说着莫名其妙的悄悄话。
所有的活交给了孙思晓。
他带着聂小柒统筹一切。
端木曦云本来还觉着有些对不起他们来着。
却不曾想这两只举双手赞成，都不想看到他们的端木师姐这么累。
若是现在竖起耳朵，还能隐约听到孙思晓与聂小柒在吵。
他们总是能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
雪一片一片一片。
雪拼凑人间的缘。
南宫衣雪愿意将品茗称为小酌。
她酌了一口早早放凉的茶，忽地举起了手边剑。
“晚上吃什么？我去捉只鸡来？”
“小鸡炖蘑菇啊？”
“也不是不行呀。”
南宫衣雪从躺得悠哉的躺椅上蹦跶起来，不一会儿提留着一只肥鸡回来。
本来不该回来得这么快的······主要是她一出门，就被热情的百姓给堵住了去路。
他们热忱地想要送她们东西，作为这几日缓和了百姓的病情的谢礼。
比如这只鸡。
其实还有很多很多啦。
但南宫衣雪都没收下。
不好意思嘛。
不过是靠着医术缓和了毒发罢。
找不着源头，便做不出对症的药，也就治不好。
百姓的症状不过是暂缓了而已呀。
这鸡是她花钱买了。
南宫衣雪解释一番。
在端木曦云无奈的目光中把鸡给捉到后厨去了，于是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后，这只伟大的鸡便成了少女们晚饭的食材。
“有蘑菇吗？”
南宫衣雪从后厨探出脑袋。
“你找找嘛，雪龙城不可能没有的。”
端木曦云的声音略微大了点。
平时说话太温婉啦。
响不了。
所以要喊得大声一点。
不然南宫衣雪可能会听不大清楚的。
又是一阵飘忽的翻箱倒柜，而后便略微沉积些许。
端木曦云在躺椅上眯起了眼，忽地开始后悔把晚饭交给她来了。
也不晓得她的厨艺，不会做成不能吃的样子吧······
总听南宫衣雪自夸，说她的烤鱼很好吃。
端木曦云突然有些担心了。
······
她的担心是假的。
同时也是很真的。
南宫衣雪的确会做饭，即便做得不算人间难得几回尝到的珍馐。
不过小鸡炖蘑菇应该是这么甜的吗？总觉得南宫衣雪在这道菜里放了相当剂量的糖。
端木曦云愣愣地瞧着品尝自己手艺的小姑娘，突然有了一丝丝心血来潮。
少女小小心心地揉了揉小姑娘柔顺乌亮的长发。
“嗯？”
“哎？”
彼此恍神了片刻，端木曦云迎接着南宫衣雪幽怨的目光。
“你一定是把我当作小妹妹了对吧，对吧？你不就是身材比我好，又比我稍稍微微地高上一二寸嘛······什么嘛······”
端木曦云懂了。
她知道了一切。
原来早些时候颓然的原因是这个。
南宫衣雪也是会有纠结的事情的呀，即便有点小幼稚。
“呜······对我而言这可是天大的事。”
南宫衣雪愤愤地咬牙道。
小姑娘不禁握紧了拳头。
许是在犹豫着什么，南宫衣雪倏地便从腰间把葫芦拿起。
登时一股浓烈而甘甜的芳香充斥了整座院落，引得端木曦云刹那间略微头晕了下。
至于南宫衣雪呢，早在闻到烈酒的味道时，就通红着脸醉醺醺了。
仰首满饮，烈酒自嘴角淌下，流过其光洁的锁骨。
紧随其后的便是荡涤四方的剑意。
引吭高歌。
翩若惊鸿。
南宫衣雪仅仅是想喝醉罢了。
偶尔耍耍酒疯，于她而言便是最好的放松之法。
只是苦了端木曦云，正小心地躲着剑气。
一会儿还得给她熬一碗醒酒汤喝。
不省心的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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