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沿着思绪蔓延到无限远的地方。
风撩开了阳台高窗的帘布,零星的月光顺着缝隙溜进了漆黑的房间,在黑暗里寻得一处光亮,那些藏在角落里躲避开秋后冷凉的小虫望着那束光,纷纷涌涌的奔向了那束在黑暗里仅有的光。
它们扭动着奄奄一息的身躯,从肮脏的角落里爬出,本能般涌向那束光,萤蛾扑火…却不见半分彷徨。
一只手忽的探出冰冷的被褥,落到了那片清冷的月光里,宛若牛乳的滑腻肌肤在光下白的病态,那像是垂死之人的肤色,散着绝望的苍凉。
她抬眼,望着盛着手心里的那束光,缓缓收紧了素长的手指,缓缓绷紧的指节上留着有着和那肌肤的滑腻格格不入的伤口。
那是一双常年浸在水里劳作的手,若是炎热湿闷的盛夏还好,每逢寒风凛冽的晚秋,指节上累积的皮质便开始开裂破口,反复结痂,最后在骨节上落成难看的痕。
那些伤口是厚茧被撕扯后留下的疤痕,厚茧被齿牙用力扯开,难看的茧痕也跟着厚茧落了下来,然后血肉模糊的皮肉生长,细嫩白皙的软肉重新填补上那些伤口,再过些时日,这双手便会变得和往日里一样白皙纤长,犹如青葱白玉般惹眼夺目。
这双手的主人不爱美的,尽管她生着一张娇俏的脸蛋,一颦一笑仿佛夺心摄魂,却不是给他人看的,如果可以…她只想给他看,不愿他望见自己难看的手,便忍着彻骨的疼,撕下那些难看的茧痕。
这样的爱偏执傲慢,不容亵渎,却又卑微到了骨子里。
可她是个病人,已然病入膏肓,比起死亡,疼痛…又算的了什么呢。
……
冷风顺着窗户的缝隙闯进了房间,像是横冲直撞的强盗,把寒冷带到寂静无声的房间里,让人颈骨发寒。
夏千歌从床上坐起,单薄的被褥被她紧紧地裹附在身上,可依然觉得有些冷了。
那个梦像是真的,盘旋在脑海里许久散不去。
腿间依然温热,粘稠滑腻的汁液淌了下来,把被单打的半湿,残留的半分瘾欲还在隐隐作祟,拉扯着她的理智,引诱着纤长的手指向着深处。
忽的,一阵冷风顺着被褥的空隙划过了脖颈,冷意化作寒冬的一盆冰水,浇灭熊熊燃烧的爱欲,理智夺得了几分清醒。
夏千歌抱着膝盖,棱骨分明的脚掌摊开,足弓呈弯月状轻轻压抑到小腿跟部的足裸,她轻轻拨弄着嫩软的脚趾,脚弓弯下后又重新撑出饱满的弧度。
又没有控制住,这不是个好迹象,她的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
家里的棉被已经很破旧了,母亲有惧寒咳嗽的旧疾,受不得冬寒,她便只带了一床初秋勉强够用的薄被,这几天温度骤降,几近有深秋时的气候。
兼职的商场里,一床厚实的新被褥被挂在商柜上,写着足以掏空钱包的价格。
今晚是有自习的,她请了假,和母亲通了一则电话后,便一个人从昏沉的下午睡到了晚上,然后被夜间渐冷的寒风冻醒。
最近又多找了一份零散的兼职,为了在冬天以前买一床新的被褥。
她很累了,如果不休息的话,就会在这样的气候里生病,上次住院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了,她真的不能在病倒了,活着…好像变得有些困难。
母亲说她终于买了药,可通话时依旧咳嗽了很久,她兴奋地告诉夏千歌,她的爸爸做生意挣了钱,说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以后会有更好的发展。
夏千歌听着一声接一声地咳嗽,附和着母亲,她没有告诉她的妈妈,如果那个整日嗜赌成性的父亲真的做生意挣了钱,又怎会在这个寒流早至的秋天毫不留情地夺走自己前妻治咳病的买药钱,然后绝口不提还钱的事情。
她爱她的母亲,不仅仅是因为她们之前存在着血肉维系着的亲情羁绊,更多的是因为她和母亲患了相近的病,挣扎在求而不得的边缘,肉体与精神早成了残灯败叶,日日夜夜厮磨挣扎于爱意。
可夏千歌却丝毫不同情于母亲的处境,一味的懦弱酿成了如今的惨剧,不过是咎由自取。
她不会那份重蹈覆辙,她会用自己的方式追寻到想要的东西。
……
暗黄的台灯点亮了漆黑的寝室,桌面被收拾的整齐,夏千歌望着桌面上的笔记本,嘴角勾勒出幸福的弧度,她笑了,那不是在平日里用以示人的寡淡笑容,而是缠着深沉的爱意,宛若粘稠的蜂蜜,黏重腻人。
纤长的手指仿佛是在触摸爱人的脸颊,缓缓拂过皮质的封面,在指尖盘旋着冰冷的触感。
她拨过厚重的书面,黑色的封皮下藏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它们胡乱地排序在一起,像是精神病人发疯时写下的呓语。
那些字迹时大时小,时而工整,时而凌乱,有的章页大段大段的篇幅被划掉,却又在字里行间标注着几乎看不清的蝇头小字。
那些沁着血红色笔墨的字迹占领了整张书页,望着让人发自心底地觉着狰狞可怖。
溶解、金丝雀、裂痕…
那些字迹掺杂在一起,望着凌乱,却又有着严谨的逻辑。
这一觉睡了好长好长,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宁愿沉沦至死的梦,醒来时那份怅然若失的落空险些让她有些失控。
她端起笔,沁着黑色墨水的笔触落在了书面上,她没有写字,而是划着简笔的画,一笔笔落在书面上,渐渐成了模样。
那是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头发稍短的是男孩,他枕在女孩的膝盖上,整个人都蜷缩在了她的怀里。
男孩的眼睛被画的夸张,眉眼里透着女孩的妩媚,眸子半开半合,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失了魂魄,成了麻木的玩偶。
夏千歌望着那幅画,嘴角慢慢放大,咧着可怖骇人的弧度,皓白的牙齿嵌入了唇瓣里,渗出鲜红的血。
她望着有些痴了,指腹抹过唇,沾上两滴甜腥的血,抹在了那幅画的上面,无尽的幻想沿着那幅画生根发芽,在脑海里长出茂盛的密林。
欲望化作滔天巨浪迎头浇下,理智的小船仿佛会在顷刻之间颠覆。
良久,她喘过了气,像是刚刚从猛兽的爪牙中脱逃,背襟上净是湿冷的汗水,忽然意识到的酸涩尿意让她不禁夹紧了双腿,湿冷的晚风卷走了散在空气中的荷尔蒙的情欲气味,空荡的寝室里,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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