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2：审讯
当然，阿芙拉没有死，故事也还没有结束。
这是珍贵的样本，风暴的子民和海神的仆从从来没有捕获到活体的幽灵鲨，他们是移动的天灾，每每出现都会引起巨大的灾难，光光是消灭一只幽灵鲨就需要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更别说是捕获活体。
正因如此，风暴教会派出了自己的直系海族来审讯这只落单的、刚刚成年的、精神状态不正常的幽灵鲨。
“奥尔科特审讯官，您来了。”
奥尔科特是海族之中的王族，是虎鲸之中的桂冠，这是梅氏鲸一族的姓氏。
和曾经的幽灵鲨一样，他们是风暴的眷属，是海神的仆从，直到数千年前，一场隐秘的阴谋之后，两大王族分道扬镳。
一支投入深海的怀抱，一支投入风暴的拥护。
对于普通的虎鲸而言，遇到奥尔科特一族便是遇到了风暴的眷顾，这是他们的幸运日。
“这里空气很干燥。”
白发赤瞳的梅氏鲸审讯官摸了摸自己的洁白的皮肤，这里的空气正在不断地剥夺她身体之中的水分，这让她的皮肤干燥，让她想念大海，想念大海的咸湿的风，想念鱼群和海鸥。
她不太喜欢这里。
“当然，这里是马里兰，索尔他金沙漠，距离海岸线216km。索尔他金沙漠长年受到副热带高压带控制，山脉阻挡了北部吹来的温暖湿润的信风，气流下沉干旱少雨，这里已经连续数百年没有下过一滴雨。”
虎鲸对着那个貌美的海族公主解释道：
“正因如此，这里隔绝海洋。我们不好受，她更不好受。”
随后，虎鲸眨了眨眼睛。他看了一眼那只幽灵鲨。她被束缚在黑色的花岗岩立柱下，双手双脚都被金色的铁链束缚着，上面隐隐有着雷电的花纹。但是，那只幽灵鲨却丝毫不害怕，她的血色的眼睛很是冷漠，但是，偶尔又会闪过一丝歇斯底里和崩溃的疯狂。
她是疯子，彻彻底底的疯子。
“受控对象的精神状态有问题。您要多加小心。”
梅氏鲸公主戴上了铁质的黑色面具，拿起了鲸骨做的长棍。她的声音冰冷，充满了仇恨与痛苦。
“深海的家伙，哪个是正常的？”
它们是移动的天灾，他们的双足站立之地，便是漆黑无光的深海。
他们赞颂着邪神的恶名，从漆黑的深海里钻出，用着深海章鱼扭曲的触腕将人拖入深海，用巨大的古代鲨鱼撕咬猎物，用无形的水母触手麻痹一切。
审讯官知道这一点。
她的叔父、她的哥哥都是大海之上的顶级掠食者，但是也都因为幽灵鲨的猎杀行动而牺牲。
不过，虎鲸却摇了摇头。
“不……她和以往的那些幽灵鲨都……不太一样。您和她对话过就知道了。”
审讯官同样看了一眼幽灵鲨。
此刻的幽灵鲨似乎察觉到了有新的奇怪的家伙来到了这座干燥的监牢，她站了起来，用着血色的眸子看着她。
那是冷漠的、疯狂的、歇斯底里的眼神，但是很快，又变成了困惑的、痛苦的、纯净的眼神。
她似乎很矛盾。
“你走吧，我会好好审讯她的。”
“多加小心。”
虎鲸将审讯的手册递给了审讯官。
而审讯官也拿着白色的长棍，靠近了黑色的花岗岩立柱。
虽然虎鲸早已问询过一些基础的信息，但是，她依旧准备重头来过。
“深潜者，你的名字是……”
幽灵鲨眼神之中的疯狂突兀地消失了，但是审讯官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困惑和不解。
“新来的？我好像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还是说……之前的经历只是在做梦？我记不清了，我的记性很差，我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但是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幻象，我的脑袋里有其他的东西……那些梦，那些碎片，都是我的躯壳……”
她自然不会告诉这些人，她的真正的名字是林檎，她不能告诉他们……她的名字是林檎。
她露出了一个凄惨的笑容，紧接着朝着审讯官伸出了手，神色平静。
她的手臂苍白且干枯，皮肤如同鳞片一般一片片地皱起，但是，她的眼睛里却没有对水的希冀。
“审讯官小姐，答应我一件事情，别给我水喝。什么水都不行。”
水会唤醒她，唤醒阿芙拉，唤醒幽灵鲨，这会让她想回到大海……去拥抱她那伟大的父亲。
凡人之躯，何以撼神。
审讯官眯起了眼睛，心中满是阴暗的想法。
“这一点，就算是你不要求，我也会坚决执行的。”
随后，她低下了头，开始查看起之前的审讯记录。
她翻开了审讯手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名字。
第一个名字写得歪歪扭扭，带着一丝海风的咸味，显然是幽灵鲨自己写下去的。
“我是阿德莱德·阿芙拉。”
阿德莱德是幽灵鲨的姓氏，没错，而阿芙拉是她的名字。应该如此。
但是，有人划掉了那个名字，在那个后面用非常端正秀丽的字体写下了另外三个字。
“她是德莱雅。”
德莱雅是谁？
而正当审讯官心生疑问的那一刻，幽灵鲨突然暴起。
她的眼神里被充斥着仇恨的疯狂占据，她发疯了似的冲向审讯官，嘴里用着卡尔密语疯狂地咒骂着，咒骂着风暴，咒骂着虎鲸，咒骂着陆上的一切。
“你们信奉的不过是风暴的伪神！你们不过是伪神的奴隶！种种弱小生命的痕迹最后也还是会被潮水抹平！长眠的深海主宰会候汝入梦！”
锋利的爪牙还未触及审讯官的身体，金色的锁链却已经绷直，幽灵鲨无法靠近审讯官，她和审讯官的距离保持在了一米的距离。
而审讯官不会对一个异端手下留情。
“雷霆。”
粗壮的雷电柱从天而降，落在了漆黑的尖碑上，那些雷电顺着金色的锁链涌向幽灵鲨，开始不断地摧残她的身体。
这个奇迹讲述的是关于被遗忘的猎杀深海造物的方法。如果想贯穿鱼鳞，只投掷雷电没有效果，必须直接在它的身上刺入雷电柱才行。
“啊！！”
身材娇小的幽灵鲨顿时软瘫了下去。
但是，审讯并不会就此结束。
“你的名字是阿德莱德·阿芙拉。你是幽灵鲨，你试图在7月16号袭击风暴守护号，盗取我族守护的来自银河的闪耀星象仪。你们盗取星象仪的目的是什么？”
幽灵鲨抬起了眼睛。
她的眼睛十分美丽，像是经历了漫长的黑暗之后终于浮出海面看见的漫天的星空。像是无垠的波浪拂过面颊……她的眼睛里藏着海，那是泪水和家的味道。
委屈吗？她的眼里藏着的是委屈吗？那种感觉是咸的。
“我？不，我不是阿芙拉，我杀了阿芙拉。我保护了那艘船……但是……但是那艘船……离开了，消失在了地平线上……就像，就像是梦里的那些黑色的泡影，像是溶解在深海里的一滴眼泪被潮水抹平……我……我是阿芙拉……我……需要拿到……星象仪……不……”
认知……她的认知是错乱的。
审讯员在记录上记下了一笔之后，对着幽灵鲨再度询问道：
“德莱雅是谁。”
阿芙拉蜷缩在地上，声音冷淡而木然。
她像是一个木偶，带着海风的咸味，受到某种未知存在的摆布。
“信奉母亲的欢愉魔女，杀死我的人。同时也是父亲的敌人……”
杀死？不，那个叫做德莱雅的人根本没有杀死阿芙拉，阿芙拉就在自己的面前，呆坐在那里，对自己充满了敌视。
“德莱雅在哪？”
随后，阿芙拉露出了一个惨笑。
“你问德莱雅？真正的德莱雅早就死了，死在了7月2日的森林里……或者说是死在了7月9日。她所珍惜的一切都失去了，就像是远方浩瀚蓝色与轻抚土地的白色碎片之下的眼泪。就像是深处漆黑无光城市与微光台阶之上的理性……无论如何，她成为了欢愉魔女，她成为了【母亲】的拥趸，她成为了复仇的亡魂。”
审讯官皱起了眉毛。
德莱雅死在了月初？可阿芙拉说，欢愉魔女德莱雅“杀死”阿芙拉的时间又是在7月16号……
混乱的说辞，前后矛盾的语境，变化的人称，复数的污染。
审讯官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但是，她知道伊鲁席尔大森林发生了一件非常严重的邪教事件。
一个叫做弗兰克斯坦的失控大主教皈依了邪教，设计献祭了一个赤木镇分教会的部分成员，让一个邪神成功孕育了混沌的子嗣……而作案的人员消失了。后续赶到现场的深渊守护者一无所获。
深渊守护者对此极其重视，但是根据调查他们依旧得出了结论。根据官方的通报，而只要假以时日，邪神和她扭曲邪恶的子嗣的降临指日可待。
而德莱雅……是欢愉魔女？
她是弗兰克斯坦的助手？还是邪神仪式的同谋？亦或是……
正当审讯官在思考这些混乱的代指到底是因何而起的，而德莱雅到底是什么身份的时候，幽灵鲨站了起来。
她的脸上的敌意和困惑消失了……不，是被一些其他的、莫名的妩媚取代了。她的脸上表现出了不属于自己的红润，散发着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的魅力……
她掀起了自己的衣裙，她露出了自己美好的胴体。
“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我还有很多人要去杀死……或许……你可以放了我，我失去了一些东西，但是我从母亲那里也得到了一些东西……我可以让你体验到一些无法体验到的【欢愉】……”
【魅惑】【引诱】【欢愉】
审讯官不由自主地朝着自称欢愉魔女的阿芙拉前进。
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心在悸动，她的身体正在渴望着什么，渴望着肉体的碰撞，渴望着灵魂的欢愉……
审讯官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分泌荷尔蒙……
但是随即，她便清醒了过来。
她拿起了巨大的审讯骨棒，毫不留情地朝着阿芙拉的胸部砸下去。
“咔嚓！”
半数的肋骨断裂，一切妖媚的幻象都烟消云散，阿芙拉倒在了地上，大口地咳着鲜血。
这是足以致命的伤势，但是生命力顽强的幽灵鲨依旧没有死去。
审讯官蹲了下来，她不能让幽灵鲨死去，至少现在不能。
而生命垂危的阿芙拉却突兀开始了祈祷。
“神圣的主啊，愿我不乞求他人安慰，只求安慰他人；不乞求他人谅解，只求谅解他人……”
她祈祷的语言不是大陆通用的特洛伊语，而是专门用于祭祀和仪式的卡尔密语！
阿芙拉的祈祷会引起神明的注视！
“不乞求他人抚爱，只求抚爱他人；因为在施舍中，我们有所收获；在宽恕他人时，我们也被宽恕……”
祈祷的内容不是针对深海之神，也不是针对万母之母……但是，这依旧引起了某个特定神明的注视！
这个混蛋到底招惹了哪些神祇？
天空在瞬间就被染成了鲜红的颜色，赤红的浓雾从地底深处升起，那些浓雾像是具备着活着的特性一样，聚集在阿芙拉的周围。
她的干枯的身体被修复了，那些血红色的雾气缓缓地融合到了她的体内……而审讯官的脑袋却开始了剧烈的疼痛！
不……得尽快离开这里。这里不是她该呆的地方！
而之前离开的虎鲸也闻讯赶来。
“大人！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半个时辰内，这里都会有这些该死的红雾！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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