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祈姑娘，我和手下们都是一群男人，也不好为您安排住处。听说村中有几间闲置的空屋，您若是不嫌弃，可以将就一晚。”
“阁下无需担心，我自会和村民们商量。”
“那便好，我就送您到这儿了，若是有什么事就尽管提，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多谢阁下关照，一点心意，请收下。”
见荀祈拿出一些碎银，郝成业连连推诿。
“使不得使不得，举手之劳不成谢意，荀祈姑娘就当是与我交了朋友就好。”
见他执意拒绝，荀祈也不好执意而为。
郝成业并非乐善好施之人，之所以拒绝酬谢只是为了更长远的打算。
比起眼前这些蝇头小利，“和琴圣相熟”的名号可是要值钱百倍，先不提能够作为显示排面的谈资，光是打着这个名号还愁找不到几个登门求学琴艺的学生？
……
进村前，荀祈根据郝成业的描述，脑补出一副二三十个壮汉集结于村口，手持棍棒锄头与官兵对峙的场景。
然而，展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一副极度落败的景象。
——村内道路凹凸不平，房屋老旧，想来是许久都没有修缮的缘故。放眼望去，视线中多是些老弱妇孺，成年男子估摸着至多只有三成。
这样的一村人居然会集结起来与官府对抗？实在无法想象。
“官爷，求您行行好，小人家中还有年逾七十的老母亲，我这一走……叫她如何独自生活啊。”
“少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上头要求每户至少要出一人，不要敬酒不吃吃法酒！”
两个官兵盘踞在一户人家门前，门口的瘦小男子连连哀求，甚至直接跪了下来，然而却并没有什么用。
“两位官爷，看起来这位小哥并非有意违抗，强行征召无异于叫他家破人亡啊。”
荀祈看不下去了，上前劝说道。
“呵？姑娘，你跟我讲道理没有用，这是上头的要求，又不是我非要为难于他。”
官兵不耐烦地砸了砸嘴，见荀祈衣着不凡，讲话的态度和气了几分。
“官爷，就没有通融的余地吗？”
荀祈动了善念，想着兴许可以拿些小钱替村民解围。
“上头要求的紧，姑娘不要为难与我，这事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姑娘，跟你说句实在话，我等也明白他的难处，但若是办事不利，上头追究到人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语毕，两个官兵也不再对荀祈多说些什么，只向村民强调了一句“给你最后一天时间，打点好行李、安顿过母亲跟我们走”，随后便拂袖而去。
“这……怎得这般无情。”
见荀祈替自己打抱不平，那村民叹了口气，向她道了句谢后问道：
“姑娘，看你这打扮想必是好人家出身，怎么会到我们村里来？”
“路过至此，想寻个地方歇歇脚，见这儿有个村子便过来了。”
“哎，我明白了，姑娘，村长那里有几间空余屋舍，若是有人前来借宿都会安顿在那儿，你去瞧瞧吧。”
道谢后，荀祈正准备询问村长家的位置，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姐姐，你是从村外来的吗？你的衣裳真好看！”
说话的是个十岁大小的女娃，红扑扑的小脸，水汪汪的眼睛，目光中满是好奇和欣喜。
“瑶儿，这位姑娘是来借宿的，你带她去见爷爷吧。”
那个瘦弱的男子招呼着小女孩，听罢，瑶儿点点头，将天真无邪的目光转向荀祈。
“姐姐，我爷爷就是这里的村长，我带你去找他。”
小女孩宛如天使般的笑容完全掩盖了身上那件旧衣裳的破败，荀祈朝她笑了笑，同她一起去寻村长。
“姐姐，你喜欢花吗？后山脚下开了好多好多五颜六色的花儿，见过爷爷后，你跟瑶儿去采花好不好？”
见这小姑娘满脸欣喜，荀祈也不好立马拒绝，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了句“姐姐若是有时间的话可以陪你玩一会儿”。
瑶儿脸上露出灿烂笑容，蹦蹦跳跳地自说自话道：
“好呀好呀，村里净是些男娃娃，他们不喜欢花，大人们也不和我去采。前两天来了个叔叔，别人都叫他瞎叫花子，不让我和他玩。今天又来了一大群人，爷爷还是不让我跟他们玩。”
“爷爷这是在担心你，瑶儿要听爷爷的话。”
“我知道，爷爷说那些叔叔们是坏人，我会离他们远远的。”
……
几句话的功夫后，荀祈在小女孩的带领下来到一处简易的屋舍。一个老人站在门前，正在被另一名官兵训斥。
“老东西，劝你识相点！身为一村村长，非但不以身作则，还纠合村民们与官府做对！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吧！”
“官爷，我等草民万万没有要与官府做对的念头，村中的年轻人已经被带去大半，剩下的都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啊。”
“少来这套，你这个村长带头违抗，若是追究下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最后劝你一句，识相点就尽早收拾家当随我们去复命，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官爷，老朽与十岁的孙女相依为命，她这么小怎能独自过活啊。”
“行了，你们这些刁民个个都是这幅说辞，爷不认。你的孙女自己看着办，没有亲别的戚就送到青楼去，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那官兵的态度咄咄逼人，老人家不敢有怨言，只是一直在恳求。
“放肆！”
这番话尽数传入到荀祈耳中，惹得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目无尊长，怎能用这般态度与老人家讲话？”
“呵！你这小妞从哪儿来的？官差办事，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这官兵摆出一副飞扬跋扈的姿态，见荀祈是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丝毫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官差办事也要讲王法，这位老先生年纪这么大，难不成也得去做劳工？”
“呵，跟我讲道理？他们家既有男丁就得遵照要求，哪条王法明确规定六七十就不能做劳工了？”
官兵一面狡辩，一面打量起荀祈的容貌来。
“怎么？你这小妞还想学大侠不成？我看倒不如从了我，保你衣食无忧……”
这官兵没能说完话，当他察觉到荀祈那双露出锐利杀意的眼神后，来自身体本能的恐惧便叫他闭上了嘴。
“你……少来多管闲事，走着瞧，待我回去禀告上头有你好看。”
那官兵撂下一句狠话，不再纠缠。见他转身快步离去，荀祈只是冷冷说了句“敬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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