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汐姑娘平日里行走江湖，对朝廷之事不甚了解，实际上，随便从栎阳城里抓个文人，十个里面有九个都知道——当今圣上是个暴君。”
在这种公共场合下议论君王，叶澜还是心有顾忌的，所以，说至句尾时，他的声音已经低到自己都快要听不到了。
“此话可有凭据？”
竖起耳朵的萧卿语本以为叶澜必有高论，想不到竟只是些捕风捉影的妄语。
但她还是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凭据？”
这个好像污人清白一样的用词是怎么回事？
叶澜有些摸不着头脑，没想到身为女侠的沈岚汐还挺较真，江湖人不应该不拘小节一些吗？
难道说……这是变相的考验？
虽说当今圣上在儒士圈子中的名声并不好，叶澜也不想为朝廷效力，但是自己如果只是像其他人一样单纯发牢骚就显得没有格局了。
毕竟要给大腿留下好印象的嘛。
作为社畜的面试经验告诉他，从公司跳槽都要给老东家留些情面，自己现在好歹是个预备公务员，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一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样子也不妥。
“在下一个市井小民哪里有什么凭据，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前先时日，几位言官说了些不合圣心的话便遭遇了性命之灾，文人们人人自危，感叹伴君如伴虎，想远离朝堂纷争的大有人在。”
“这些老东西……”
萧卿语气愤地拍击着桌面，低声咒骂道。
她知道那些儒士们对自己颇有微词，没想到，平日里做事消极怠慢还不够，私下居然还将朝中之事经过一番添油加醋后再传播出去。
叶澜没有听清楚沈岚汐咕嚷了什么，只觉得她大概是在替自己鸣不平。
“那可是能够毫不犹豫地处死自己结发妻子的君王，为他办事简直是自讨没趣。如此残暴无情，搞不好这个朝代存在的时间只有个位数。”
“哦？”
萧卿语凝视着眼前的狂徒，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不得民心之人自然会被人民……哦不，会被百姓所抛弃。姑娘平日里行走江湖、扶危济困，想必是最见不得这种蛮横刻薄之人。”
“是……你、说、得、对。”
自己的所作所为在这些酸腐文人心中竟是另一副模样？
萧卿语心中既觉得气愤，又觉得悲凉。
那些言官岂止是说了不合圣心的话？交给他们的任务几次三番推脱怠慢，甚至公然抗旨，难道不该斩吗？
“不过，在下倒是觉得，这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也不可全盘当真。”
叶澜话锋一转。
“更何况，身为君王也有诸多无奈，有时为了平衡朝堂势力，不得不做出违心之举。在下并不了解其中的前因后果，自然也不好妄加评议。”
——倒也是个明事理的人。
这番话让萧卿语原先的怒火平复了下来。
“叶公子既然明白这个道理，却为何依旧不愿为官？”
“人各有长，在下不过是志不在此罢了。”
“要我说，在朝廷里实在没什么好的，人多事杂规律烦。像姑娘这样做个大侠，活得扬眉吐气一些岂不快活？不瞒你说……”
叶澜的声音压倒了最低。
“别说做官，就是白给我当皇帝我都不要，从事这种高危职业，不仅费时费心不讨好，还容易英年早逝。”
“英年早逝？”
萧卿语板着脸，决定收回刚才对叶澜的好感。
“可惜在下武艺不精，所以还是做个门下客卿要实际些。”
“哦？叶公子这么说，看来也是希望成就一番事业了？”
不，我只想不劳而获、一夜暴富。要不是为了生存，谁会愿意工作啊。
但是傻子都知道，这种话是不能对外人说的。
“那是自然，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若是能寻得贤明之主，在下自当尽心竭力地扶持。”
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待遇给够，公司就是我的家。
叶澜在脑海中组织着话术，对自己的表演很是满意。
“公子的性情态度真是不一般，我之前也和一些儒士打过交道，像你这样的还是第一次遇见。”
一番攀谈下来，萧卿语对叶澜的印象经历了大起大落。
这口不择言的狂徒倒是大胆的很！
不过……既然被誉为江南才子，想来他也是有几分自傲的资本。
总体来说，比起朝堂上的那些老顽固，眼前这个年轻人还是要更值得期待那么一丢丢。
“如此良辰美景，谈这么多煞风景的事做什么？岚汐姑娘，在下今日淘得一件宝贝，甚是欢喜。”
说着，叶澜将压在话本小说下的羽毛笔翻了出来。
这不得好好表现表现？
这等物件，萧卿语有所耳闻。
这是西域之外的国家习惯使用的书写工具，外型倒是别具一格，不过没有多大的用处。
看到她无动于衷的样子，叶澜不慌不忙地将一旁的纸张取了出来。
“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给姑娘看个大宝贝。”
“大宝贝？”
萧卿语疑惑地挑了挑眉。
“有了这两样东西，即便是在这个时代，也可以发挥我的专长。”
叶澜扬起嘴角，动起手来。
比起纸张上勾勒出的图画，萧卿语倒是对他会使用这种特殊工具而感到意外。
叶澜本以为羽毛笔使用起来的手感应该和蘸水笔类似，然而，实际用下来就会发现，还是现代工艺的结晶要称手许多。
不过，上辈子的他可是靠这门手艺吃饭的，怎么能被这点困难所阻碍？
……
……
从结果上说，叶澜对这副画作的最终效果并不是很满意。
“让我看看。”
“不，不要。”
然而，对面的女子已经先一步探过了头。
“嗯……”
空气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这种风格的画作，朕……真还是第一次见到。”
萧卿语打量着叶澜为自己所作的画像，寥寥数笔之间，衣着服饰的外形特点已是有模有样，发型也颇具神韵，只是这面部……
这五官的描绘方法着实特别，特别是眉眼的刻画，虽然与现实样貌有所差异……但是，还别说，挺好看的。
看着沉默不语的沈岚汐，叶澜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果然，武侠游戏的原画画风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还是太超前了吗？
失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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