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从健身室回到宿舍。回来的路上,乔伊在一个三岔口前稍微停了一下,然后选择了一条稍远但不会经过早上曾经走过的路的走廊。乔伊总能从无色无味的空气里闻到恐怖得令人安心的血腥味和美好得令人作呕的香甜味。乔伊想,这该不会是幻觉吧?但是味觉的错觉算作幻觉的一种吗?
乔伊从铁制衣柜里拿出一套干燥的衣服,然后到狭小的浴室里冲澡。水温不高不低,如同人血的温度一样温和。淋在乔伊头顶上的不是纯净的自来水,而是新鲜的殷红血液。
“……”乔伊再一眨眼,血液又变回了和往常一样的自来水,颜色的变幻流畅得令人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就好像往滴了烧碱的酚酞试液里不停倾倒HCL,看着鲜红的液体在变成一片澄澈的那短暂瞬间由衷感到满意的幸福。
乔伊见过许多尸体,有一些是他制造的,有一些是他的队友制造的,还有一些是尸体的队友制造的。子弹在射中将要从还具有生命迹象的活物变成停止呼吸的尸体的人后,要么停留在他的体内翻滚搅动,让他享受被火炙烤的感觉,他倒下来呻吟或者就那么沉默;要么穿过他的身体,带走或红或黑或白或青的一小部分。微微变形的弹头继续飞行,但速度减慢了,可能还能再打中一个人,让他也倒下呻吟,也可能会撞到一个凸出的白色骨骼,跳弹一样陷进发黄的土墙里。土墙的表面溅着被空气氧化发黑的血液。乔伊并不是没有见过死状恐怖的尸体。
他和他的队友享受一次次胜利的喜悦,享受着一次次任务的成功。享受着和朋友相处的每一刻,一起坐在断壁残垣上,撬开啤酒瓶盖,欢快畅饮,唱起“take me home,country road”,歌声在灰蒙蒙的天空久久回荡,耳边除了火焰灼烧肉体发出的焦脆的声音和充满轻快气息和成熟男子气概的歌声,剩下的只有一片宁静。远处的黑鸦在天空盘旋,却不敢靠近他们。
这些回忆还停留在乔伊现在的脑海中,仿佛只要回忆,早上死去的队友就还活着。他们没有和乔伊一起去吃饭是因为他们已经吃过了,他们没有在走廊里走动是因为他们在宿舍改装枪械,他们没有到乔伊的宿舍找乔伊去喝酒是因为到了月底……他们还活着。
从头顶被切成两半的尸体,尸首分离的尸体,被腰斩的尸体,死去的尸体,尸体。
乔伊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各种死亡片段,他并没有亲眼看见他的队友是如何死去,但是他的眼前的的确确是出现了他们死亡时的情形。他们的惨叫,他们的呻吟,他们的呐喊……他们死了。
乔伊不该想到最后一件事,他眼前的清水又变成了鲜血。
乔伊拧紧阀门,用宽大洁白的浴巾擦拭自己的身体。结实粗壮的肌肉上覆盖着因长时间阳光曝晒而形成的健康麦青色皮肤,点缀着明显的伤疤。乔伊换上干净的衣服,将被汗液浸透的变得肮脏的衣物丢进塑料篮里。
乔伊检查自己的装备还剩下多少。一把满发9毫米口径M9,一百二十发9*19手枪子弹,也就是八个弹匣。一把雷明顿霰弹枪,还有一个装了四十来发霰弹的盒子。这种装备实在是太差了,要是遇上个不友好的SCP顶不了五分钟。乔伊早上的那身装备还给上级没收了。乔伊想,我TM怎么都得拿回来。
咚咚,两声简单的敲门声,乔伊判断应该是叫他去参加哀悼仪式的某个队员。于是他随手把皮夹别在腰带上,把M9别上,随身带了两个弹匣,把剩下不多的其他武器藏回原来的位置。打开门,居然是穿着正式军服,拄着拐杖的队长。队长从上到下把乔伊扫视了一遍,让乔伊觉得自己像是去和男朋友约会前给母亲确认是否穿着得体的小女生。队长看到乔伊腰上的M9,心里想着乔伊在进入SCP前的心理测试,确定他没有PTSD之类的心理问题,嘴上说:“你这身衣服对死者不太尊重。”
“他们和我们多熟了?我要是换上一身黑皮,他们压根认不出我。我也不想穿得像个无耻政客。”
“别在这种时候扯上什么政治问题,把你的嘴缝上,现在去礼堂。”
“Captain,你的肚子上还有一个弹孔。”
“就算少了一只右手那也得去。”
乔伊带上门,紧跟在队长身后。队长一瘸一拐地在前走着,乔伊从他的侧脸看到他沉凝铁青的表情。乔伊的心里同样的不快。他想起了他的枪。
在走廊里,有许多人和他们走的方向一致,少数人换上了表示对死者尊敬的黑色西服,不过更多人身上的衣服证明了他们对于此事并没有多少关心,只是例行的仪式。他们脸上的表情更多的是关于明天工作的烦恼和家庭妯娌之间的不合。乔伊想让这些人滚出哀悼仪式。在经过安全通道时,乔伊看到对侧墙壁上的挂钟显示的时间是下午8:20分。
乔伊和队长穿过二楼大厅,经过许多个封闭的房间,往前再前进了五百米,到了礼堂后门。礼堂里响起悲怆交响曲,乔伊听到这声音,将无精打采的腰板挺得笔直。但是在他准备踏进礼堂后门之时,一个粗暴得可以把乔伊扇一耳光的声音砸在乔伊脑门上。
乔伊也的确给扇了一耳光。
乔伊反身强硬地挥出一百二十度的扫拳,那个人如同职业拳击手般快速做出小幅下蹲,恰好躲过乔伊的反击,再抬手抓住乔伊的下一发拳击,用力制住乔伊的力道,大声骂道:“你个疯子,你把健身房的自动贩售机给砸了!”
“你他妈的从背后偷袭我!温赛!”
这是温赛和乔伊之间的交流方式。温赛是装备部的守备人员,却又有很大的自由度,可以只在武器部守备四个小时,这与他之前是特遣队队员有很大关系。当温赛还是特遣队队员的时候,他和乔伊的关系就差得可以在烤箱里喝辣椒酱还觉得冷,两人见面基本是靠耳光和拳头沟通。后来在一次行动,因为温赛的失误,导致一个SCP在没有经过等级评定的情况下被摧毁。他被直接踢出特遣队,派到无聊的武器部,但是鉴于他多年工作的表现,他被偶尔允许参与紧急情况下的行动。至于为什么温赛和乔伊的关系那么差,只要说一下温赛和乔伊的第一次见面和第一次对打的情景就好了。温赛第一次见到乔伊的时候,觉得他就像中学体育课上那个**老师,乔伊看到温赛则想到了限制级电影里那天生就挨砍的龙套。在一次队内抵抗体术练习,温赛把乔伊的左腕扭伤,而乔伊则是打歪了温赛的下巴。从此以后两人的关系从来没回暖过。
“为什么是你这小子过来!我砸了那个该死的机子管你屁事!”乔伊看到眼前这个一副希伯来人面孔的家伙,气就不打一处来。
“因为你他妈的不但把它砸了,还朝那些罐子上面撒尿!你不知道我每天八点十分要做训练的吗!?我看到那种场景立刻去调监控,结果是你这个疯子干的好事!”
“我心情很差!就喜欢干这种缺德事!你过来是叫我赔钱的吗!?还是想挨一顿抽!?”
“你以为你和我干起来能过十个回合?我可是能和亚伯打上十分钟!”
“我三拳就能干翻你!我把亚伯的下巴都给打掉过!”
这两个就连脑子也是充满了肌肉的人在肃穆的礼堂前争吵,引起了一些在礼堂后方的人的注意。乔伊的队长受不了这两个白痴,直接走到礼堂里面,在预先为他留好的位置坐下,倾听司仪的已经有些混乱的悼词。温赛之前是乔伊队长的部队里的一员。
“我想你是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中午的时候一个三级人员还跟我说晚上可以把你的装备还给你,结果这就又挑出一件破事来,还偏偏叫我来处理……你他妈要是还想要枪就跟我来!”温赛松开手,乔伊也没有太过纠结,双拳自然垂下。两人之间就好像没发生刚才那些事,并排朝武器部方向走去。
实际上这样的争斗是司空见惯的。
“我的装备不是应该放在保管室吗?为什么在你那里?”乔伊稍微摸了摸后脑,感觉就像是被变色龙用舌头弹了一下。
“你的装备已经到了需要更换的时候了。等会你要赔付120美元,这要从你的工资里扣。”
“你他妈的跟我说120元!?”
“拿你钱的人不是我,去找财务部的人理论。你做了这么多年特工,居然连P90的膛线有了明显磨损都察觉不出来,简直就像个幼儿园里的孩子。”
“Fuck……我只是懒得去换,那把P90去年就不行了。”
温赛和站在装备部黑色钢门前的其中一人小声私语了几句,招呼乔伊进去。钢门后面是两个小办公桌,一台超大宽屏的液晶显示器挂在墙上,正放着一部西部老片,一个手肘架在转椅扶手上的工作人员正津津有味地观看。温赛从有着一排排的M4枪族架上取下一把M4A1,扔给乔伊。不多久,乔伊把他的装备装在一个耐水耐腐蚀的军用旅袋里,留下一句:“下次别让我看见你,不然打断你的腿”,然后离开。
乔伊提着他的装备,快步来到礼堂,听到里面传来结束的丧曲。他知道自己没有赶上,但是心里却没有一丝遗憾。他扭头去往远离礼堂的方向,趁着礼堂里的人还没有出来。
乔伊还是不愿面对队友们的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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