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几人在奥顿子爵安排的公馆里醒来。那位奥顿子爵并没有急着接见他们,而是先安排他们前往距城堡最近的公馆。
在那里,雷根一行人在公馆的大堂里见到了洛厄里曾描述的“突围部队”:由五十名骑士带领,刨去骑士共计九百一十八人的难民团体。这些人里,身强力壮的中年人以及手脚麻利的青年人占了主流——毕竟那样的灾难下,老年人和年幼的孩子不可能顺利地逃出来。
离开了大堂后,洛厄里和艾达在房间里无言对望——几天前,这些领民还在田间地头接受领主的检视。雷根拍拍二人的肩膀,并没有说什么。三人就这样站在原地,直到夕阳完全落入地平线下,侍从招呼三人吃晚饭时。
第二天,待几人吃过早饭,前来迎接的侍从便在楼下准备就绪了。一行人再次坐上同一辆马车,车夫一扬鞭,马车向着不远处的城堡驶去。城堡规模其实不大,马车驶入大门后便无法继续深入。在侍从的引导下,几人来到城堡二楼的会客室,并被告知要稍作等待,领主正在接待来自远方的客人。
“真是的,对来自极南的贵族就这么不待见吗……”绯小声嘟囔着,见洛厄里瞪她,更加不服气了,大声说:“你们怎么说也是子爵诶,和他平级,他怎么能这么怠慢!”当然,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这只是因为不能摆架子造成的——好不容易领着个领主护卫(雷根语)的职业,不摆摆架子真是太对不起自己这身份了。
雷根倒是从话里听出了些别的意味:“子爵?我记得我当年是公爵啊……”
洛厄里瞬间切换了脸色,她还没张嘴,绯就替她代劳了:“还能是怎么回事?你们自己家后代不争气咯——差点把王给都打下来的。”下一秒,她的额头就擦过一道寒光。洛厄里气得面色通红,法杖顶端还隐隐冒着寒光,她一字一顿地说:“收回你刚才说的话,立刻!”
“切……等等你放下法杖,有话好好说!”绯跑的倒是快,见势不好,转头就躲到雷根椅子后面去了。
“你这张嘴,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雷根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一幕,然后转头看向洛厄里:“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的后裔会被降级?”
洛厄里大体讲了下这段往事:这事要回到三百年前,奥斯汀家族的第三十五代继承人赛门·奥斯汀刚刚握住家族权杖的时候。当年雷根的去世在整个国家引起轰动,奥斯汀家族在这之后一直在试图完成雷根未竟的事业:带领人类回到南大陆,打败被命名为“魔族(Albetay)”的怪物。而这个赛门却全无此等信念,他向往权力,试图凭武力将其他三公爵以及国王排挤出王宫,成为王国的主宰。毫无疑问,他失败了:他的南境联军在王都被其他三公爵与王国骑士团的联军打了个落花流水,他本人也战死,留下南方的独子。经此一役,奥斯汀家族被王国驱逐出权利中心,贵族等级降至子爵,南公爵领也被王国拆分,只留下了以南公爵堡为中心、符合子爵领大小的土地。
雷根风轻云淡地听着这段描述,内心却在风起云涌。
首先是“雷根·奥斯汀未竟的事业”,这部分历史雷根在记忆里曾浏览过,这也是他那一大堆荣誉称号的来源:被现如今的人类称作“尼瑟梅罗斯大陆(Nicthemerus Land)”或者“南大陆”的南方陆地,曾是人类种族的发源地。在那里,人类建立起了强大的上古帝国,他们自称“德米尼恩(Dominion)”,依靠所掌握的强大魔法力量在整片大陆称王称霸。但随着一千年前,大陆中央山脉一次神秘的地火爆发,一种被称作“魔族”的生物自山脉爬出。魔族的增长速度以及超高的元素适应性让他们在南大陆所向披靡,魔族军队在大陆各处烧杀抢掠,整片大陆瞬间化作焦土,整个帝国也毁于一旦,人类在强者的带领下向北大陆逃亡。雷根·奥斯汀所跟随的基恩·诺顿是四支逃亡队伍中最强大的一支,他们占据了大陆正中央的位置,创立了索德王国。雷根是这支队伍核心的五人里的武力担当,在开拓时一直活跃在民众身边,充当保护者,因此获得了“守护者”称号。而他一生的夙愿就是反攻南大陆,夺回魔族手里属于人类的土地,因此他的“南公爵领”位于整个国家最南端,守望着通往南大陆的大陆桥。
其次是奥斯汀家族的衰落。说实话,雷根早就发现了“后裔”的奇怪之处:身穿的衣服并非新制,更像是经过一代甚至几代人的使用。这些衣服虽然整洁,但这种旧衣绝对是身为一位公爵所不会使用的。现在想想,如果身为一个子爵,又遵守着当年雷根制定的“不宜铺张,应感怀世人”的祖训,那确实可能会穷困至此。
想到这,雷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穿的盔甲。这盔甲并不华丽,但是当初他可是给了奥斯汀家族的骑士们每人一套这样的盔甲。再看看周围骑士的装扮,最普通的装甲,甚至有一些已经残破不堪。他越想越气,忍不住低头咒骂:“真是败家子!那么大的家产,就为了一点破权力……”
洛厄里和艾达惊讶地看着雷根。他们也十分厌恶赛门·奥斯汀,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太太太爷爷,自己不敢口出狂言。但是现在,似乎是老祖宗自己在骂太太太爷爷,这画面……太劲爆了!
这时,会客室的门打开,一个身穿黑袍的瘦弱男人在侍从的指引下走入房间。“欢迎各位来到奥顿领。”他温和地笑着,金丝眼镜下的双眼却忍不住在雷根身上停留。来自奥斯汀领的几人站起身来,洛厄里作为代表率先开口。
“向你致敬,沃克·奥顿子爵。”洛厄里向他欠欠身子,这是同级贵族间常见的礼节:“感谢你以宽宏的胸怀收留了从奥斯汀领逃出的九百平民,同时又几乎无偿地容留了我们几人。”雷根惊奇地看着自己的这位N代后裔,虽然在旅途中有所耳闻,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贵族交际花”与其他贵族沟通的场景,说实话,这个世界的贵族礼仪简直繁琐至极。
“哪里哪里,奥斯汀夫人,这些都是在下应尽的责任。”奥顿子爵微笑着回礼。他招招手示意众人坐下,眼睛定定地看向雷根:“不过既然夫人如此热情,就请容许在下询问些问题,以满足在下的好奇心。”“当然可以,我的朋友。”洛厄里注意到他的视线正在看向先祖,但并没有加以阻止。
“首先,能不能解释下,这位……如此似曾相识的面孔,究竟是何方神圣——别误会,我只是担心会在对待这位先生礼数不周。”奥顿子爵微笑着,保持着贵族的基本风度,随后问道——他自以为多么离谱的答案都不再会让自己展现出一点失态。
“关于这点,本人首先希望子爵阁下在得知真相后保守秘密。”洛厄里神秘地说着。看到奥顿子爵点头,才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让对方惊掉下巴的话:
“出于某些原因,我们的城堡内发生了一次奇迹——站在你面前的,正是奥斯汀家族千年前的先祖,雷根·奥斯汀南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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