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太阳从海平面消失以后温度就开始疾速下降,仿佛是被黑沉沉的海水吸进去一样。布满整个海空的厚重乌云像是漆黑的海浪一般翻滚着,带着迫人的雨气。高大的灯塔在远方指引着航向,塔尖的灯光犹如箭矢一般划破夜空射向东2区海域。
即使是在黑夜中也戴着帽子的中年船长掌舵人站在甲板上看着前方的夜色,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的身后,船员们在甲板上忙忙碌碌地跑来跑去,拼命在肆虐的海风中加固风帆,想要快一点走出危险的东2区。
暴风雨要来了。
“船长!风大的离谱,船帆控制不住方向,我们现在朝着蛇珊瑚里开进来了!”年轻的船员慌张地跑过来向船长掌舵人报告,眼神里满是惊恐。
蛇珊瑚海域是东海近陆最险恶的海域,海底尽是大大小小的孤立岩石和珊瑚礁,甚至还有会移动的“鬼礁”。它们扭曲着纠缠在一起,在汹涌的海水之下显得狰狞可怖,仿佛是上古遗留下来的毒蛇骸骨,等着吞噬过往的船只。
手中发出莹莹金光的罗盘显示,铜雪狮号已经处在蛇珊瑚海域之内,迎着海风立在船头的掌舵人皱起了眉头。
身为四等星铜雪狮号的船长,身经百战的掌舵人相信,如果自己足够谨慎,还是有可能可以从这暗礁丛生的蛇珊瑚里找出一条生路来,但是让他所担心的,却是另外的威胁。
蛇珊瑚自古就被称为“航海者的墓地”,经过之人很少生还。曾经有幸逃脱的探险家说,珊瑚礁上会升起神秘的雾气,船上的所有仪器都会失灵,毁坏;仓库里的储物箱会浮在空中,海妖唱着诱惑的歌谣引导轮船触礁。
而与之相比更加危险的则是“时空断层”。从18世纪中叶开始,有数以百计的轮船在这里神秘失踪,船只突然不留痕迹地凭空消失,连帝国海军的官方搜寻器都无法找到踪迹,仿佛是一瞬间坠入了死神的地狱。
掌舵人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前方,指挥水手们敏捷地避开前方不断出现的礁石,丝毫不敢松懈。这时前方珊瑚礁上伫立现的一团黑影闯入了眼帘,那似乎是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人,单手怀抱着什么。
掌舵人的瞳孔紧缩成锋芒——这个黑影,竟然长有两个头颅!
“海妖!”旁边的船员惊叫起来,“蛇珊瑚的海妖出现了!”
蛇珊瑚的海妖,会唱起空灵的歌谣,引导迷失的轮船驶向地狱。一个船员发出哀叫声,紧接着所有的船员四处奔走,脚步声乱作一团。
“把船开过去。”掌舵人纹丝不动地立在甲板上,压了压快要被肆虐的海风席卷走的帽檐,“那是人,世界上没有佩戴着六等星徽章的海妖。”
腰间佩戴着散发莹莹蓝光的六等星徽章的人很快被救上船,众人借着月光才能看清,大约20来岁的年轻人有着琥珀色的温柔眼眸,黑色的长发随着海风微微扬起,是罕见的隽秀。他单手怀抱着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娇小少女,裹着斗篷的短发少女伸手拦着年轻人的脖子,从远处看上去,就像是年轻人肩头斜生出一个头颅一般。
一道电光突然撕裂头顶翻滚的漆黑云层,同时响起的惊雷声持续咆哮。掌舵人没有时间去照顾被救上来的两个人,他克制着雷声巨响带来的心脏疾跳,伸手握住了领航舵,叹了一口气:“啊,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安全的度过啊。”
“很难。”
身后有人这么回答,“即使是四等星的你,要想从暴风雨中的蛇珊瑚成功逃出,可能性几乎为零。”
掌舵人回过头去,说话的是被救上来的年轻人。他没有因为年轻人的出言不逊大动肝火,沉稳地笑了一下:“你是?”
“我是六等星的言灵君,”言灵君微微欠身表示谢意:“感谢你于这狂风之中的搭救,我决定让我的同伴白魔为你奉上一件谢礼。”
被换做白魔的少女第一次抬起头,从黛蓝色的刘海下露出琥珀色的眼眸,眼神如同锋利的刀具,“为了回报你的善意,就让我用至高无上的预言,来告知你无情的未来吧。”
她柔软的声音冷冰冰地毫无感情:“明日太阳升起之前,铜雪狮号,死,全员陪葬。”
这可怕的预言让掌舵人的明显顿了一下:“请问白魔小姐,您是几等星的预言师?”
白魔却不再说话,言灵君在她的头顶撑起伞遮住开始落下的雨点,说道:“她没有星徽章。我相信真正的力量在于她本身,而不是一个发出什么颜色光芒的徽章吧。”
掌舵人没有说话,手里紧紧握着已经失去作用的罗盘。
夜色更深了,远处灯塔的光亮丝毫照不过来,铜雪狮号独自航行在漆黑的海面上,没有方向,没有联络,只有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暴风雨,仿佛被这世界抛弃了一般。
掌舵人紧紧盯着前方,突然他看见不远处的海面上,隐约一星灯光在风雨中飘摇着。似乎朝着他的方向。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心脏砰砰跳动起来——有灯就是有船。
与此同时,独自站在黑夜中甲板上的言灵君也发现了那艘同样被困在暴风雨中的船只。一根绳索从那边滑过来,不动声色地套在桅杆上。他默默地盯着一个灵巧的身影,在夜幕和风雨的掩盖下像是雨燕一样顺着绳索,悄无声息地落在铜雪狮号的甲板上。
入侵者是身着黑衣的少女,她嗅了嗅空气,踩着猫一样的脚步迅速地潜入船舱。言灵君思考了一下,安静地跟了上去。
驾驶舱内,找到人类的喜悦让掌舵人不由的叫出声来:“船!你们看——”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收住声音。
船上一片死寂。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本来在不停哀叫祈祷的船员们都不见了,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掌舵人的心一下沉到了底。他尝试着呼喊了船员的名字,声音空荡荡地地飘出去,被风暴吞噬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连忙跑出驾驶室,咸咸的冷风混合着鱼尸的血腥味,夹杂着雨水扑在他脸上。
甲板上空无一人——不,借着雷电的光芒,掌舵人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孤零零的立在甲板上,任凭风吹雨打一动不动。他记得那是和言灵君一起被救上来的少女,名字似乎叫做白魔。
“是白魔吗?雨这样大,快进船舱来。”掌舵人抹了一把让他快要睁不开眼睛的雨水,朝她走去,“其他人呢?”
“其他人?”白魔一动没动,“明明已经告诉你预言,你还在做着能安全见到明天朝阳的‘梦’么?”
掌舵人觉得白魔的语气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他回答:“是的。我还怀着这样的‘希望’。“
“既然这样,就让我吃掉吧,”白魔走进了一步,“——吃掉你最后一点关于‘希望’的美梦。”
躲在暗处的入侵者——穿着黑衣的少女看到这一幕,轻巧地转了个身,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在舱门后面,静静地看着。
时间似乎停止了,汹涌的夜风带着细碎的水珠吹掉了白魔裹着的连帽斗篷。迷蒙的月色下,黑衣少女看见名为白魔的娇小少女黛色头发逐渐褪色,两只漆黑的角从雪白的发丝间迅速生长出来,一边悬挂着滚烫的太阳,一边悬挂着寒冷的月亮。尖锐的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如同恶魔一般。
黑衣少女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蛇珊瑚海域流传的各种恐怖传言。她害怕的几乎窒息,死命按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心脏剧烈跳动着,像是等待行刑的死囚。
电光火石之间,少女看见白魔左翅上突出的锋利尖刺带着一条漆黑的铁链毫不留情地穿过自己的左肩定在身后的柱子上。时间停滞了一秒,紧接着爆出一蓬血花。被贯穿身体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痛苦地惨叫出来。她惊恐地抬起头,不远处的黑色恶魔突然消失了,紧接着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看不到焦距的瞳孔直直盯住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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