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娅用了一秒钟的时间接受这个事实。
“喂喂！我说阿娅，就算你不接受我的投降也不至于啥也不说一拳打过来吧！你现在可是神级，真挨了这一拳我会死的！”
当阿娅回过神来的时候，源正以一个体操运动员般的姿势下腰，而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轻描淡写地挥出去了一拳——
削掉了三座圣所区的塔楼和殿堂上半，碎裂的建筑轰落下来将下方平整的地面砸得四分五裂。
“哦，抱歉，大概是潜意识里觉得你帮不上忙的话留着你也没什么价值了。”
“你这比女神陛下还过分啊喂？而且听语气完全感觉不到有对不起的意思好嘛？！”
“是你先浪费我的时间的吧？”
阿娅抱紧昏迷不醒的蒂兰，声音有点冷漠，“你拿不出我需要的东西，有什么资格谈合作？”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啊。”
源双手和腰部发力把身体重新直起来，长出一口气后说：“你看，我想要回原来的世界过平静的生活，但如果女神陛下的计划完全实现的话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我来自的世界都会受到巨大的冲击，对于两个世界而言都会是一场空前的灾难，具体的情况可以参考一万年前的魔界，无数人死去、从曾经甚至比这个世界还要广阔的完整世界变成仅余一角的断壁残垣。”
“所以呢？”
“所以我觉得，如果能阻止世界漂移对于阿娅你来说应该也是有价值的吧？毕竟和我还有蒂兰殿下不一样，我们来自另一个世界，但阿娅是这个世界的本土居民，这个世界有很多你在乎的人不是吗？”
阿娅皱了皱眉：“阻止世界漂移和不让蒂兰大小姐的灵魂就这样回归那个世界本质没有区别吧。”
“那可未必啊。”
源的双眼愈发明亮，朝阿娅伸出一只手：“如果我说，虽然我没办法阻止灵魂回归，但能阻止世界漂移……你愿意帮我吗？”
阿娅的眼角颤抖了一下。
这几乎相当于把自己推到了一个被迫选择的道口，原本在他眼里，阻止蒂兰的灵魂回归和拯救这个世界是一码事，因此他可以义无反顾地付出一切去拼。
但现在，蒂兰大小姐和世界在源的口中被摆上了天平的两端。
这个世界的无数生命以及它本身重要吗？那当然，但凡有正常的价值观都不会觉得世界毁灭了也无所谓。
那蒂兰大小姐呢？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离自己而去，自己真的能接受吗？
尽管对于蒂兰自己而言她只是回到原本她属于的那个世界，但对于自己而言，这和永别也没有区别吧？
蒂兰大小姐到底愿不愿意舍弃这个世界的一切回去阿娅不知道，或许她也会犹豫、会踟躇，但这个问题来到阿娅的身上时他的回答一定是“不”，后面还要再加上三个感叹号，不，至少五个。
“阿娅小姐？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决定可要快点做啊。”
源见阿娅迟迟不回话，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我舍不得蒂兰大小姐……但要是把蒂兰大小姐和整个世界放到天平上去称量我也做不到。”
阿娅感觉自己的情绪有点暴躁。
他想骂人。这种事情凭什么要落到自己头上，说到底自己本来就只是一条想搜集点财宝，终日无所事事享受生活的龙而已啊。
“不选择吗？”源愣了一下，“阿娅打算什么都不做吗？唔，这种摆烂的方式……怎么说呢，也挺符合人设的。”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开玩笑，开玩笑而已啦。”
源摊开手笑着说，“不过，不和我合作的话，阿娅你打算怎么办呢？再这样下去，就算是用神级的精神力去制造防护壁也是不可能阻止蒂兰殿下的灵魂回归的。毕竟那可是‘世界’的召唤。”
“……当然是做我和蒂兰大小姐来这里的时候就准备做的事情啊。”
阿娅用左手抱着蒂兰，右手缓缓握拳对着地面猛地轰出一拳。
没有气鳞解放也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但来自神级的一拳光是纯粹的物理冲击就瞬间摧毁了坚固的大理石板地面和下面数米厚的地层，周围百米范围内的地面都颤抖着开裂下陷。
突如其来的崩塌也把就站在阿娅面前的源吓了一跳，幸好虽然在圣阶里属于吊车尾的存在，但毕竟度过了漫长的岁月，这么久的时光里就算用百分之一的时间来锻炼也足够拥有不错的身体能力，更何况阿娅轰塌地面的目标也根本不是攻击他。
“喂喂，阿娅，你不会还打算下去吧？”
源在空中踩着几块塌陷的石块借力，最后一个趔趄后挥舞着手臂勉强维持住了平衡，再看周围已经是身处一座不大的厅堂中，同样是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从头顶的装饰到两侧桌子上的摆件和灯饰都金碧辉煌，墙上绘着宗教壁画——只可惜天花板因为阿娅的突入开了老大一个洞，将近一半的面积堆砌着从上面塌陷下来的土块和建筑残骸。
这里同样是圣所区地下【影子圣堂】的组成部分。
“光明女神现在就是在之前我到过的那个地方没错吧？”
“的确是在那里没错……但但现在的你又能做什么呢？”
“当然是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比起跟你合作这种一听就靠不住的事情，还不如自己去拼命挣扎一下。”
源有些诧异地看着阿娅：“你不会不知道就连我那个老朋友加上其他三位神明联手都惨败于女神陛下的手里吧？而且如果我没看错，阿娅你现在已经没办法使用刚才阻止空岛坠落的那台高达了吧？”
“那又怎么样？我不是还没她动过手吗？还是说我不打算合作的话你想要阻止我？”
阿娅单手揽着蒂兰的腰，回头看了不远处的源一眼，酒红色的瞳孔中，龙族的金色魔力流淌正熠熠生辉。
虽然回想起在空岛和光明女神短暂见面中感受到那比星空还要浩瀚的力量，但阿娅还是并不打算就这样放弃。
毕竟按照蒂兰大小姐的说法，毕竟还是存在“光明女神踩到香蕉皮滑倒”这种小概率事件发生的可能性嘛。
什么在世界和蒂兰大小姐之间做选择，小孩子才做选择呢！我可是龙，还是黄金龙，已经入手的宝藏才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手！
“不不不，怎么会呢？合作这事情不是要双方达成共识才好吗？也没有说合作不成就翻脸的事情啊。再说了，就算真的要动手，以我的水平就算来上一千个一万个也打不过已经登神的阿娅小姐啊。”
一千个一万个……
阿娅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且不论源这家伙还有没有什么后手，但光是那个画面就足够起鸡皮疙瘩了。
光是一个就已经这么恶心了，来上那么多……阿娅有理由怀疑这家伙是想对自己使用某种精神污染。
“但话说回来，阿娅你真的不考虑先听一听我的合作计划再考虑吗？毕竟也是我思考了好一阵子才想出来的呢。”
“不要，滚。”
“好吧好吧，那容许我真诚地提出另一个建议吧，如果阿娅要去和女神陛下拼命的话，不如把蒂兰殿下留在这里，毕竟本身就是以弱博强，要是还要分心保护殿下难度会更大吧。啊，关于安全问题请务必放心，我绝对不会对蒂兰殿下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回应他的是一发爆裂火球，直接给炸了个四脚朝天。
阿娅懒得继续和源废话，深吸一口气后继续轰碎脚下的地面向地下深处的那处“墓园”前进。
“还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啊。”
源站在阿娅轰开的深坑边缘看着他的身影不断下沉，却没有像之前那样不识趣地追上去，反而一手扶着地面直接在深坑的边缘坐了下来。
哎呀哎呀，明明花费了老大的工夫准备说服阿娅，但结果实在是让人有些失望啊。
明明这次真没打算坑他。
……
轰！
轰！
轰！
阿娅破坏地层下潜的动静和地壳深处的轰鸣共同交织缠绕在耳边，尽管轰鸣声震耳欲聋，但心情却出人意料的平静。
理智上考虑，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相比直接下场和光明女神这个几乎不可战胜的对手战斗，先听听某人的意见似乎还稍微靠谱一点。
但无论如何阿娅的内心都绝不愿意就此和蒂兰诀别……哪怕相比于席卷整个世界的灾难，这个代价已经相当不值一提。
“哼，说我和希莉娅自私，结果类似的事情落在你身上的时候做出的选择还不是差不多吗？”
脑海里已经沉默许久的蒂丽芙妮似乎是感应到了阿娅此刻的想法，尖锐地嘲讽道。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还嘴上不饶人啊。”
要继续和她争辩的话阿娅也并非无话可说，比如至少自己还在为了同时保住天平的两端而努力，再比如要不是光明女神和蒂丽芙妮这两家伙搞事，这场灾难本不会发生，又或者直接反唇相讥蒂丽芙妮忽然在立场上和自己最讨厌憎恨的希莉娅达成了一致。
……该说不说的，脑袋里多了个恼人的声音之后阿娅和人斗嘴吵架的功夫还真进步了些，没准下次再和蒂兰大小姐吵架能赢呢。
不过阿娅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斗嘴的兴趣了。
低头看了一眼怀里抱着的蒂兰，阿娅的嘴角无意识地上扬了一点弧度。
失去意识的公主殿下看上去和睡着了没什么区别，表情中并没有痛苦，反而相当地安详，就像是熟睡的婴儿，又像是一件艺术品，精致、绝美，让人想一直看下去。
美少女果然是人间最珍贵的宝藏啊。
为了自己的宝藏，巨龙稍微努力一点也没什么吧。
最后一声格外空洞的岩石崩裂声，下方的空间豁然开朗，巨大的球形空洞底部是一片晶莹发光的水面，光明的力量在水中流动，卷动了其中蕴含的庞大地脉能量，形成撬动整个世界的坚实支点。
而支点的正中，已经将身躯虚化转化为概念般流光轮廓的女神仿佛迎接来客的主人恬静地注视着阿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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