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奥,是一座雪之城邦。
正如它所坐落的地域名称永冬山岭,城市的表面永远覆盖着一层洁白的雪,白得纯粹,白得刺眼。就算有时雪过天晴,仍那骄阳似火般灼热,也无法撼动这层白霜。
手臂倚靠宅邸高处的阳台栅栏,卓音斯面色淡然地呼出一口气,凝成白汽。那薄雾很快弥漫散开,亦如他从有意识起的记忆那般,毫无变化。
寒风呼啸,带着仿佛要将人活活冻住的冰冷。可他早已习惯了这恶劣的环境,随手摘去友人千叮万嘱的保温装饰,那枚早早被他收入口袋的胸针,丢到一旁仆人扫起的雪堆。
很快,保温装饰就发挥了它的作用融化起周遭的积雪。可对于那一大堆冰雪,好比暴风雪中孤独燃烧的火把,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仅是随意看了一眼,手撑在栏杆上的青年就转回目光,再度抬眸看向天空。
晚夜浓云,只留些许自云丛中努力挤出的白光,彰显月的存在。
他仰视那混作一团的浓厚黑色,还有泼洒其中泄露的飘渺月光,静默。
许久,许久,才在不经意间喃喃自语。
“……我真的等到你了吗?”
仰起头任由寒风从衣领灌进刺激肌肤,仿佛借此举动,他就能把记忆回溯到那段时光。
偌大凌乱的木制书架,四面粗糙的砖瓦墙壁,羸弱枯萎的小小盆栽。
面无表情,如同机械般冷漠的金发女孩……
以及再那之后,简陋的旅馆内,温暖的壁炉铺满房间内橘黄色的光芒。
去而复返的女孩,她怀抱中的温度,和那笨笨的笑容……
还能隐约记起,那时他们站在精心播种最终成功的灿烂花海,花瓣飞舞满天中,她轻笑回眸。
“师傅……”
这缥缈的话语,就似那片乘着清风的飞雪,悄然贴上他的身躯。
受此刺激一寒,那褐色的眼瞳一颤来回打探。
终于从记忆中逃出来的卓音斯,发觉身边依旧空无一人。
好像连带灵魂一并变得冰冷的他,不甘地咬紧下唇。
没事的,已经找到了,没事的……
深呼吸主动让寒冷流入身躯,他摇摇头,朦胧的眼神重回淡漠,径直离开阳台。
唯留那炽热的胸针埋进雪中,将这片由黑白构成的世界,染上一点零星的红色。
……
必须再去确认一次。
不禁提速快步走着的青年,面对正巧路过的仆人问候,仅是简单点了下头,马不停蹄地往拘留室赶。
必须再去确认一次,那个感觉到底是什么。
确实,他是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伊卡兰娜的气质也好,样貌也罢,都与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并无二致。
但如果按照那虚无缥缈的感觉出发,那么他实际上并没有从伊卡兰娜的身上,找到似曾相识的温暖。
在遇见那一少女之前,卓音斯一度认为那只是因为时间过于久远,他们都需要时间重新认识对方,至少要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才能重获那份温度。
然而所设想的这一切,都在舞会上偶然发现的那个身影之后,被彻底破坏碎了一地。
就一眼,他的记忆和认知都沉浸于那时的音乐,癫狂到因狂喜和激动颤抖起舞。
若不是在此之前已经找到了伊卡兰娜,他或许会为那少女而临时举办舞会……
皱眉撇去心中杂念,卓音斯感受着单薄的礼服未能抵御的寒冷,身形动作却丝毫不受其影响。
一直到走廊的尽头,前方左转不远就是拘留室。他心跳不禁有些加速,不受控制地猜测起一切可能性。
正胡思乱想的卓音斯速度不减走过拐角,视野中也并无其他人存在,所以他并未放慢步伐。
然而措不及防地,胸口偏下狠狠撞上一个硬物。
duang~~
被迫踉跄不稳停下。可卓音斯也不是常人,转瞬间就已反应过来,伸手一拉拽住因身高差造成视野盲区导致撞上的人,以防其摔倒。
一番惊心动魄下来,他也无法再去多想别的,握紧被粉色长袖包裹的小手,冷静询问到:“没事吧?”
低眸看向身前的娇小女孩,受限于身高差,卓音斯只能看到一个粉粉的脑袋旋儿,刚想半蹲下检查她是否有哪里受伤。
可没有想到,那小女孩浑身一惊,像是受惊的小猫崽浑身炸起粉毛。光速摇摇小脑袋瓜,齐肩长发随之甩动,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由于两人间的距离很近,卓音斯几乎立马闻到了那股淡淡的铁锈味,神情呆愣了那么一瞬,小女孩便已挣脱抓握逃之夭夭,消失在来时道路的尽头。
因为目测年龄还很幼小,而卓音斯不擅长对付小孩子,只好任由她跑远。
“……”
奇怪――是谁带来的小孩迷路了吗?
眉间一蹙感到疑惑的卓音斯没有细想,运转魔力造出信号提醒了下最近的护卫帮忙协助带回会场,就把这小插曲遗忘脑后。
走到拘留室前,卓音斯才把手搭上握把,忽然发觉房门并未关严实,不过是虚掩着。
当即联想到以友人的作风,怎么可能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心中敲响警钟的青年将手往衬衫里一探,一根体积明显无法藏入衣内的法杖凭空出现。
随即一推木门。
“阿诺德?你怎么――”
话音未落,房间内的状况就让卓音斯瞳孔一缩!
毕竟身为城主,他举办的舞会必然会受到众多大小贵族的捧场。为了能及时处理各种可能的突发状况,除了安排护卫加强警戒,作为用来暂时关押那些形迹可疑但尚未证据确凿的犯人,拘留室的存在必不可少。
顺带提一嘴,虽然有特意加强过安保措施,但对于某个魔术师而言,无非是从“散散步吧”到“轻轻松松”的变化……
而用来暂时软禁那些嫌疑人的拘留室,自然不会有什么特别关押的牢笼或镣铐。真正控制住那些嫌疑人的,是暗中施加于房间各处的结界法阵,以及实力较强的看守们。
可是现在!所有的看守都已全数倒下!木制桌椅,花瓶书架,尽数被掀翻打碎!
一片狼藉,满地血迹!
法杖一挥,立刻创造术式最先检查在场众人的受伤情况以及后续治疗,得到结果后,青年那皱紧的眉头才终于得以缓解。
都是皮外的轻伤,于其说是遭受袭击,更像是不小心摔在打碎的花瓶上,虽有伤痕但都无关紧要。
顺手恢复一众看守的伤势,卓音斯跨过破烂的木椅,发现地面流淌的鲜红液体,他本误以为鲜血的东西,似乎其实是混合果汁的酒类饮品……
还是无法理解现场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四处张望,这才忽然发现:
那个少女,似乎已经不在了?
……是被之前的某种骚乱吓逃走了?
猜测可能的卓音斯施展魔法,刚打算通过自己的手段得到更多情报,却见一旁的骑士嘴中嘀嘀咕咕,似乎有要醒来的迹象。
立刻停下手中施法的动作快速走到那人身旁,蹲下轻轻晃动他的肩头。卓音斯淡然中透着一点紧张。
“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这里会变成这样?”
“那位小姐跑哪里去了?”
“……唔。”
被晃得难受到面容扭曲,那骑士忽地露出惊恐神色,依然紧闭着眼眸不住摇头。
“不……不行……我真的……”
“真的?”
“真的……喝不下了……还在工作……不能喝……不能……”
嘴里反复嘟囔着的骑士,猛然间像是梦到了什么,被吓得语气即刻加速而清晰。
“不行!副团长!真的不能喝了啊!”
随后一头扎倒地面昏死过去。
“……”
霎那间猜到事情发生的真正起因,卓音斯浑身一激灵。他面朝着骑士所处的方位正好背对灯光,影子就打在骑士身上。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影子已然被更大片的阴影覆盖,那张牙舞爪的却悄无声息的恶鬼姿态,牵扯到某些不堪回首的回忆,卓音斯面无表情的脸上早已汗如雨下。
糟了,难道说――
强装淡定的他默默咽下一口唾沫,握紧手中法杖。
忘了嘱咐仆人,不能给雇佣的苍羽骑士团提供任何含有酒精的饮品。
在永冬山岭适量饮酒可以帮忙暖和身子,所以只要年龄符合且没有工作限制的话,是允许工作期间喝少量酒的。伊奥城的酒品产业也相当壮大,就算拥有类似冥天行原来世界的各种鸡尾酒也毫不意外。
但他偏偏忘了自己这位友人,听说他临时起意举办舞会,需要雇佣骑士团帮忙后执意前来参与,表面享受暗中替他操心的堂堂苍羽骑士团副团长――
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一杯倒。
若只是酒量小倒也还好,无非是因人而异,算不上什么。可是――
“哈哈哈嗝儿~~欸?怎么都倒下了?喝啊,不是你们端上来给我喝的吗?”
满脸红光的绿发青年脱盔卸甲,独留衬衫单手端起高脚杯优雅地打着转,不时打一酒嗝。
完完全全,就是在耍酒疯。
“卓音斯?怎么?不去陪你那心心念念的师傅跳舞,跑来我这小地方做什么?”
“……你醉了,阿诺德。”
眉头一挑感到头疼的卓音斯打起警惕,他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情况。
但每一次,都会给他带来全新的体验……
刚想挥舞法杖先困住阿诺德的行动,卓音斯魔力才开始流转的时候。
一阵磅礴的气眨眼掀起,近距离的爆发震起满地碎屑,愣是逼得他狼狈躲闪护住双眼,术式创造中断。
“害~~又想困住我?真没意思~~不陪你喝了!”
拎起从佣人那抢来幸免的几瓶好酒,阿诺德哈哈大笑踢开窗户,纵身一跃跳入雪色当中。
“喂!你给我等――”
“哈哈哈哈哈哈逮不着~~”
嘴角一阵抽搐的卓音斯急忙挥动法杖,凝聚几道明亮的音符紧追过去,随即重重叹了口气。
“真是……”
无奈之余,只得苦笑。
而藏匿于飞雪,急掠而过穿梭于半空的某道漆黑身形,无意间听到那放荡不羁的大笑声,美目顺而一望。
没能从夜色中捕捉到源头的鸦重新戴上面具,依然身着的纯白礼裙随风摆荡,可如果有人当真有幸正巧抬头,借着细碎的光得以看见那片风光。
那他一定会被那紧身的长裤,及其排列其上琳琅满目的金属制品吓一大跳。
刚从舞会离开的她,听闻笑声一低头,正好瞧见一道粉色的身形正朝着阴暗的小巷躲去。
那是……
嘴角顿时上扬一个邪魅的弧度,少女调转方向朝她俯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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