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个莫名其妙的梦……
手掌底下尽是坚韧杂草的搔痒痛感。
朦胧眼中尽是柔和虚幻的残破月光。
迷茫涣散的脑海里，熟悉的歌声依然充斥着悲伤回响。
只不过这一回，要比上次更加清晰些……
不知为何，仅仅只是听到这个稚嫩的女声，眼睛就开始不由自主的发酸难受。
他努力挪动手臂，却仿佛变得如死尸般僵硬难以动弹。
他尝试睁大眼帘，繁纷色彩却带来无法直视的晕眩感。
再这样下去的话……总感觉……
好像会弄丢……什么？
……我刚刚在想什么来着？
不行，为什么会忘记？明明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才对吧！
枕在某种有着不可思议触感还带有些许温暖的物件，无论少年怎么挣扎，还是只能任由那最后一点记忆碎片消散……
心灵被不安感折磨到无法忍受，他痛苦地捂紧脑袋，指尖大力到仿佛要将头捏碎般，可仍旧是无法再回想出一星半点。
快想起来！快点想起来啊！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啊？
求求你，想起来吧……
“……”
直到捂住脑袋的手被人轻轻搭住，他才隐约发觉，那女孩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歌唱。
他忽然很想找到声音的小主人，想认真安慰她，想询问她为什么会难过，想让她唱一支不同的歌谣……
欢快的，轻盈的，里面满满都是她这个年纪应有的快乐。
想法亦如流星自夜空坠落，路过一棵寻常可见的青树，滴落在他的脸颊。
少年的灵魂为之一颤。
意识凝聚，感官从未变得如此清晰。
侧躺的姿势以至于眼中的天空与大地左右遥遥相望，交界线正位于视野中央。
猛然回眸的他，在这梦境的终末时分。
正好看见。
女孩那连咬紧下唇都来不及，就潸潸落下的泪水。
――――――――――
痛。
这是冥天行苏醒后的第一想法。
难以忍受的疼痛直接麻痹了神经，导致四肢无法动弹。
像是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折断，无一幸免。
emmm……这个比喻不太现实。
那就像是你躺在床上玩手机时不小心手滑，手机砸到鼻梁骨，然后再把痛觉放大个千倍万倍――
或者是脚趾头磕到桌脚，翻个百倍，痛还覆盖全身。
嗯，对味了。
但在被疼痛支配的感觉之中，又好像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在体内游走，及时修复体内的经络和破损的肌肉，说不上来的舒适……
混乱的意识无法接收附近传来的嘈杂声音，好似能接收到广播电台但信号不好的收音机，杂音占据了耳内大多数空间。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那幽兰的声音自脑海深处流出。
喂……既然醒了……就麻烦快点出来解释一下……
解释？
莫名难过的梦境加上痛苦麻木的身躯，交织之下造就了冥天行懵懂迷乱的思维。
因而导致他又一次――
“解释？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不是都结束了。”
组织起来的语言并未经过大脑筛选。
“……”
真是不可思议，所有嘈杂的讨论声音，都在说出言语的这一刻散尽。
仿佛他并未醒来，而是身处另一重叠的梦――
“你这个……蠢货！！”
听着近在眼前的少女气到甚至连魔力传音都忘记使用，一副恨不得活剥了自己的口吻。冥天行不自觉咽下一口唾沫。
好吧，实不相瞒，他在妄图逃避。
彻底醒来后瞳孔聚焦，冥天行立马就看到了很多东西。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马车内部装饰。
木质刷漆防水的车顶和精心养护的小小盆栽，还有车窗半掩之外自然的绿色风景。
被魔力绳索反手捆住坐在地上即便有面具遮挡仍然满脸写着生无可恋的漆黑少女。
原先遍布娇躯的伤痕痊愈大半，也恢复了全数魔力，可还是乖乖坐好――但听见冥天行所说差点没冲过来给他补一刀。
许久未见的伙伴。
一如既往神态淡然仿佛什么都无所谓的龙族少女，心情不错地向他投来怜悯的目光；依旧可爱好像成长了不少的软萌幼.女，显而易见为他的苏醒感到开心兴奋；三无脸蛋都难掩担忧的银发少女，好像终于缓了口气……
以及，用着仿佛是在看废物的阴翳表情，某个站在他身侧垂眸蔑视的金发萝莉。
一副要不是你丫现在浑身是伤，老娘现在就一脚踹你脸上的态度。
“哦吼~是嘛？连情况都懒得说明了？卡菲酱。”
“卡菲收到！”
早有准备的小女孩鼓足干劲给自己打气，举起小爪爪，向冥天行的魔力回路一点点输送魔力。
很快，体内原先那股温热的暖流温度愈发上升，逐渐从温和转为炽热，虽然明显治疗效果上升了不少，然而……
我%**&￥#！
咬牙强逼自己把这些脏话打碎咽进肚子里，强忍痛苦肆意在身躯乱窜，同时能感受到身体堪称恐怖的恢复速度。
等到热流走完整个躯体一圈，他整个人也又一次虚脱躺倒，总算是勉强撑了过去。
被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模糊了双眼，冥天行大喘粗气，调整了好半天好歹是勉强平稳下来。
根本没有隐瞒痛苦的余地，光是忍耐就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
也是此时他才注意到，那双颤抖的小手，和故作坚强实则早已泪流满面的软乎小脸。锐利的小角不断抖动，翅膀紧紧合拢，又像是想抱住自己而向前伸展，又不敢随意触碰。
“……唉，都说好的一定要好好惩罚吃点教训。你倒好，搞了一身伤，弄得我连块能动手的地方都没有。”
蹲下轻轻用食指戳了戳冥天行的脸颊，这也是他为数不多不会因触碰引起剧痛的地方。伊卡兰娜无奈叹气，起身面向希雪一行人。
“走吧，我们先下去给这睡了三天三夜的混蛋做点料理，等你休息完再好好把你这破事解决了。”
“……麻烦你们了。”
目送她们陆续离开，希雪还在下马车前不断回头朝他所在的位置瞄了几眼，显然并不放心想继续陪护，但为了静养只好作罢。
马车内顿时只剩下冥天行和鸦两人。
气氛逐渐变得压抑起来。
对耶，话说在那之后怎么样了？贤者之石呢？鸦怎么会在这里？我又是怎么回来的？
还有你的面具竟然还戴着，没有被卡菲摘走？我记得她对面具还挺感兴趣来着……
呃，问题有点多，不过这里果然还是得先问这个！
“咳咳，那啥……你想让我解释什么？”
“……”
想杀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以前冥天行觉得这句话那些沙雕网友无非也就是开开玩笑，玩玩梗什么的。
但现在，假如杀意可以化作实质的话――
冥天行大概已经死了罢。（无慈悲）
默默别过脸庞不敢与鸦正视的少年如是想到。
“由于某些特殊原因，你的伙伴误会了一些事。”
对困住自己的魔力绳索毫无办法这点她早在三天前就知道了，鸦故意哀叹一声，满脸全是“我到底为什么要跟你这种倒霉玩意扯上关系”的后悔和懊恼。
当然，这其中有几分真假，冥天行就无从得知了。
“我本以为你醒来接受必须的治疗后，或者在那之前，最起码会说明一下基本情况……其实你说多少也无所谓，反正她已经从我这里了解到大半。”
“但是，只有‘她’。只有那条古龙。”
“……什么意思？”
依然不能明白鸦话语含义的冥天行，努力偏转目光望向少女。
“因为你。”
“啊？”
不是，爷睡了那么久，这都能让爷背锅？
“我们不清楚你当初是做了什么抉择才选择和我合作，也不确定你是否想把这段经历完整地告诉伊卡兰娜……”
“你自己不妨多想想，如果真的让她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她以后还会允许你单独行动吗？”
“……”
换位思考。假设我才是队伍里实力强大的那个人，而伊卡兰娜为了尝试解除希雪的诅咒，又由于很多偶然因素而没有告知自己，并独自面对那些远超自身实力的怪物……
之后，我真的还能放心她擅自行动吗？
答案是不能。
可若是随意跟踪，无疑是限制了她的人身自由。
那我能做出的选择无非一种……
“没错，一旦让她得知你经历的种种。不用怀疑，她一定会在你身上加强原有的禁制或是各种保护手段。”
“乍一听或许会很不错，但这种魔法对施术者的消耗是巨大的，对她而言必然是不小的负担。”
“而你若是接受，这层保护就会成为你心理的依仗，就算你刻意无视它也没用，它会变为你成长路上的阻碍。”
收起无奈的笑意神情认真，重新对上视线的刹那，冥天行立刻感应到那份熟悉的感觉。
是鸦。
是那个一直以来互相协助互相提防，早已心生默契的典雅少女。
会有这种感觉，也就是说，她这些话全都是发自真心的劝诫。
这倒不是冥天行和鸦有什么特殊的默契，恰恰相反，若没有鸦的刻意为之，比如表情语气的微小变化，他也无法分辨语言真假。
他们之间的交流，与其说是心有灵犀，倒不如说是“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这种感觉……
“……所以呢？”
其实早有考虑过类似问题的冥天行，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不慌不忙地打了个哈欠，结果光是这一动作牵扯的肌肉就够他疼得呲牙咧嘴，充满疑惑语气地追问到：
“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呢？误会是什么？又要解释什么？”
“……”
一时沉默不语的少女，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散，面具下蔚蓝的眼眸逐渐失去高光。
“不算那只还小的龙族不懂事，权当你出去打猎受了伤。”
“由于我们被发现时……的某种特殊状况，现在那两个女孩一致认为――”
稍微停顿了片刻，鸦像是考虑了很久措辞，又无奈叹气一番，才以一种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强调说道。
“你是在晶林里迷路了半个月后偶然撞见了我，对我图谋不轨导致战斗，被我揍成这样的……”
“……”
内心深处的小孩子，不解地歪了歪头表示懵逼并打出个？
不是，哈？？
究竟是有着怎样清奇的脑回路，才可以让你们想出这样的理由？
嘶……哎等等，不对啊――
倒吸一口凉气，冥天行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她们相信了？
“……你，”
重归绿色生机盎然的丛林当中，各色各样的鸟儿被那叫声吓得慌忙飞向高空。
“你特喵爷的一世清名啊啊啊啊！！”
马车外，被冥天行一嗓子吓了一跳的希雪急忙跑回马车，虽说视野不清，但好在长期生活中也已经轻车熟路，不至于被看不清的某块大石头绊住脚。
而掀起车帘的她，碰巧撞见了冥天行气到双手撑住地铺坐起上半身那堪比“医学奇迹”的神奇场面――
以及在那一声后知后觉无比销魂的“啊~~~”之后便直接一头栽倒，再无动静相当安详的“睡颜”。
引来鸦故作微笑偏过脸蛋的不关我事，和希雪急急忙忙回去告知伊卡兰娜……
气死的，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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