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一愣，随后想起那姑娘先前“与众不同”的情况，心中便已猜到了大半。她把姑娘扶起来，从口袋里摸出把钥匙递给她：“如果不方便的话，去我房间等我吧。我这里还有点事要处理。”
“也罢，”姑娘接过钥匙，语气中似乎蕴含着一种解脱的感觉，“我都等了那么多年了，再多等一会儿也无所谓。”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但她的步伐十分僵硬与蹒跚，就好像已经好几年没走过路了一样。
看到她走了，林雪转过头，对几个队长说：“让你们的人别把她当敌人抓了……
“这是我的个人意愿。下面说说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艘船？”
“因为这里没有人有在游轮上工作的经验，”一个队长答到：“在我们抵达和之国之前，这艘船的大部分船员不会变，”他指着那一批在指挥室抓到的人，“船长之类的工作还是让他们来做，只不过我们的人会全程监视，包括上厕所和睡觉的时候。按照原本的行程，迪亚曼蒂号会在两天后到达和之国，然后我们在和之国的同胞会接管这艘船。他们会继续这艘船原本的航程直到回到魔都的港口。如果您有需要帮忙的事情的话……”
想了想，队长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换成了一句更委婉的：“绝对可以得到更好的帮助。”
“到了和之国之后，我想以组织的速度与强度应该可以顺利抓到他们幕后的人，”林雪点了点头，并从徐浩那拿回了自己的手机，“这应该就不用我帮忙了，和之国的那帮人还是信得过的。
“哦对了，我之前被抓的时候，你的手机被他们收走了，具体的你自己问他们吧。我现在要去餐厅给那个妹子带点吃的。”
……
姑娘坐在桌子旁，身上只套了一件衬衫，手里拿着林雪之前随手放在桌子上的一把小刀。那原本只是林雪的钥匙扣，现在却被她拆了下来，并且不知道拿来割了什么东西，刀口已经钝了。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痕，嘴角诡异地翘起，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敲门声响了起来，姑娘犹豫了一会儿，随后扣上了衬衫最上面的两个扣子，打开了门。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林雪拿着一个香喷喷的盒子走了进来：“所以我带的都是……嗯？”
原本干干净净的地板上，此时已经堆满了长长短短的皮带碎片，中间穿插着不少金属质的，诸如铁链和锁这样的零件。这个瘦弱的姑娘手里还拿着自己钥匙扣上，那把可爱的小刀……
手中的饭盒突然不香了。
这个姑娘到底怎么过的安检？
掩饰住自己的惊愕，林雪还是没有忘记把她叫到自己房间的目的：“你有什么话要说吗？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但那姑娘只是用一双憔悴不堪的眼睛盯着自己，一句话都没说。
懂了，她还不信任我。
林雪也没追问，只是指了指桌上的饭盒说：“不想说那就不说了，你先吃点东西吧。”见她还盯着自己没动，林雪便打开饭盒，把每个菜都吃了一口：“没毒的，放心吧。”然后，林雪就离开了房间，走之前也没关门。房间里只剩下了姑娘一个人。
这里没有紧锁的房门，没有令人窒息的黑色麻袋，更没有那个自己曾经最信任，到头来却背叛了她的那个女人。
只有虚掩着的门，香喷喷的饭菜，和一个似乎很关心自己的，陌生的姐姐。
她用自己的手打开了饭盒。在过去的六年里，她一直只能像没有手的人一样，只能靠那个女人把饭一口一口喂到嘴里。
面条被她吸进嘴里，一股热辣的感觉在舌尖荡漾开来，她忍不住张开嘴，大口呼吸着这个季节已经逐渐清凉的空气。过去六年，她的嘴一直被封着，只能靠鼻子透过口罩呼吸那点少的可怜的空气。
她摆动着双腿，略显笨拙地走到旁边的冰箱拿了一瓶cola。四周都是她可以自由活动的空间，她甚至觉得，如果自己现在推开门走出去的话，那个姐姐绝不会拦着她。而在以前，她只能在一个麻袋里活动，甚至还束手束脚。
眼泪，不由自主地掉在了碗里。
“你愿意为了尊严而死也无所谓……”
她还能感觉到饿，还能感觉到冷——她没有死。
“……不过如果吃下这顿饭活下去……”
她还能感到开心，还能受到伤心，还能感受到外面那个人对自己的关心——她还是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不就又能看到新的太阳了吗？”
脑子里回响着不知道多久以前看到的动漫台词，门开了。
“如果可以的话，你先去洗澡吧，我把外面打扫一下。”林雪不知从哪里找了个空箱子，正用借来的扫把将地上的零件拢到里面……
……
坐在浴缸里，抱着腿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任由不冷不热的水浇在身上。
浴室门突然开了，有人走了进来。不知怎么的，她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水龙头打开的声音和一个轻轻、温柔的人身同时响起：
“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
是那个姐姐啊，那没事了。
“我叫白箐。”
“好的，我叫林雪。我会给你准备衣服的，等你出来直接穿就行。”
林雪离开后，白箐又在浴缸里坐了很久。
等一下，外面还有人在等她呢，她不能在里面待太久！
她立刻从浴缸里爬了出来，裹着浴巾离开了浴室。
林雪背对着她靠在椅子上，似乎已经睡着了。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套红色的睡衣，很明显是为她准备的。
不知怎地，她突然感到一丝愧疚。动手把浴巾盖在林雪身上，白箐把睡衣拿进了卧室，顺便关上了客厅的灯和门。
……
林雪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将近中午了。她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浴巾顺势掉在了地上。她扭动着有点酸痛的脖子，望向卧室的方向。
那个姑娘还没睡醒，就不打扰她了。
将浴巾捡起来放好之后，她离开了房间。当她走下楼梯，看到露天泳池里快乐的人群时，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是来享乐的。
罢了，事情都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其他同胞要处理的了。
在餐厅里，林雪遇到了熟人。
“呦？小姐姐想吃点什么？我请你吧。”徐浩晃着手里的票，脸上的笑容十分猥琐。林雪对他翻了翻白眼：“这是免费餐厅，你请我免费吃东西？”
“呵，无趣。”徐浩收起票，拿出手机看了看：
“和之国那边的同志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我们到了就可以立刻进行交易，到时候我和你只需要安心待在这艘船上返航就行，其他的事情全部交给他们就行，结束了……”
“不，还没有结束，”林雪打断他的话：“这个消息最早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他们是怎么得到那种能限制外挂的工具的？这些东西你还得让林子铭好好查一查，想办法把内鬼揪出来。”
“我觉得这不需要太急啊，”
徐浩想了想，“内鬼可能本来就是组织的原生成员，只要他还有人类的感情，”他敲了敲手机上的图画，“他就不可能彻底……”
“如果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的想法，我们就彻底完了。”林雪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总之，内鬼与背叛者要尽早处理，这就是林雪话里的意思。
“你那边的那个姑娘，”徐浩转移了话题：“有跟你说什么嘛？”
“没有，除了名字以外什么都没告诉我。”林雪晃了晃手里的可乐，声音里听不出悲喜：“她似乎还对我抱有不小的戒心甚至敌意，但最起码……”她站起身，接过服务员端来的饭菜：“她愿意吃我试过毒的食物。”
“这种人啊，往往从小就很孤僻，然后……”徐浩想着以前在网上看到的知识：“好不容易交到一个好朋友，对方只教会了她不要去信任任何人。”他低下头，拳头不知不觉地握紧了。不一会儿，他抬起头，用一种十分奇怪的语气说到：
“所以，如果她愿意跟你敞开心扉，你知道该怎么做。”
“那是当然，我没有背叛的习惯。”
“不聊工作了，再聊我怕要出事……这里毕竟还是游轮，聊点轻松的，”徐浩叹了口气，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总觉得，你这张脸有点眼熟，好像在哪看到过？”
“哦？”林雪挑眉：“能被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说眼熟，真是三生有幸。”
“长得像的人很多，但我从没见过这么像的……”徐浩喃喃着，随后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他一会儿看看照片，一会儿看看林雪，后者始终没什么表情，像一尊冰雕。
“太像了，我都要以为你就是她了……”徐浩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也太像我订阅的一个主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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