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平浪静般,因为命运而相遇的三人聚集在一起。
他们逃出布满沙尘的小巷子后,已经过了半个月。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他们先前所看见的景象却依旧无法忘怀,而那神通广大的少女幸竹姬,没有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仿佛,那时发生的事情并不存在一样,最后留下来的现实则是,他们失去了卡特里娜。
不论是想要守护她的,想要杀死她的,此时此刻卡特里娜都已经离他们远去。
卡特里娜真的死了吗?奥蒂莉亚还是不愿相信,不想去相信,而为了保险起见她也已经对幸竹姬许下了第二个愿望,真心实意的愿望。
能够将避开大灾难,从而给大家带来幸福的愿望。
天空像是蒙了层雾般灰暗,远处那被巨大龙爪抓住的高塔,宛如敌人的大本营。
奥蒂莉亚踩在沙尘之上,抚摸着眼前的雕像,人形且肢体残缺的雕像,就跟这块遭受了毁灭,残缺的大地一样。她指头划过雕像断裂的右肩,发现断裂处有着光滑的表面。虽说想的有点多余了,但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刻下这样的雕像,残缺外表并不是因为被破坏,而原本就是残缺的。
难道雕像的参照物,也是残缺的吗?
“奥蒂莉亚,那是天上神的雕像。”
苍太从庞大的钢筋建筑物内走出来,他远远站着,碍于自己目前的身份没有勇气接近她。
“……苍太吗。”
奥蒂莉亚停下触摸雕像的手,转身看向苍太。
“这里的生活怎么样?也许你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苍太了。”
“有些事情是难以改变的,我现在确实与以前不一样。”
“苍太,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你说自己在这里度过了十五年?”
“千真万确,不过十五年的时间实在太长了,而且只有与卡特里娜接触的事情才值得提及,剩下全是为了活着而努力的无聊生活。有空的话,再跟你讲讲吧。”
身披铁铠甲的野蛮战士吗……奥蒂莉亚想着与自己记忆中苍太形象完全不同的存在。
这就是所谓的世界毁灭了,什么都崩坏了,所以任何奇怪事情都会出现吗?曾经熟悉的脸庞,也变得陌生起来。
奥蒂莉亚只希望,在最后一切都能够完好无缺。
只剩下钢筋骨架的建筑,天上所照射下来的光线足够让其内明亮起来,可有一处却始终陷入阴影之下。
阿托曼处于阴影之内,低着头,双眼无神。
他缓缓地抬起脸,眼中映入的碎石堆,竖立着两把木剑。它们早就破旧脆弱临近腐朽边缘,即便如此还是没有歪斜倒下去以致破碎,而是一直坚强的屹立着。
“我们是弱小的一方,我们始终需要警惕着敌人的存在,要是不小心倒下的话就结束了。”
太离谱了,阿托曼想着,这简直太离谱了。他们一直是小心翼翼的活着,而那个使用巨大手腕的少女却能轻易摧毁这一切。
肆意妄为,夺走了卡特里娜,夺走了高塔。
两人的脚步声接近阿托曼,即将成为同伴的三人待在碎石遍地,生锈钢筋横穿在四周的建筑物里。说是汇合点,不如说是唯一的容身地吧。
垂头丧气的阿托曼,苍太自然看在眼里,此时正是面临关键点,他就这么一蹶不振可不行。
“被怪物卡特里娜青睐的棕发阿托曼啊,你现在再怎么自惭形秽也没用,而且我们不是活下来了吗?”
“我跟卑鄙小人没什么好说的。”阿托曼始终对眼前的两人保持敌意,特别是苍太坦白自己跟奥蒂莉亚同样是寒冰飞船里的幸存者之后,让他更加的气愤起来了。
“由我来夺取新王,在卡特里娜成为怪物之前就已经决定了。”
苍太的坦白,阿托曼没有感到惊讶,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嗤笑着。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卡特里娜的想法,我多多少少能够明白。”
阿托曼从腰间抽出银色长剑,尖锐处指向苍太,凌厉气息非同寻常。他看着眼前披着铠甲的苍太,以及有着一头金发的奥蒂莉亚,内心中就会浮起气愤。
“诱骗卡特里娜的天空人,还有想要杀死卡特里娜的天空人,我只想要待在卡特里娜在身边,为什么你们会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并且总想着要伤害卡特里娜。”
棕发下的黝黑瞳孔散发出来的不仅仅是敌意,还有无力的妥协。即便再怎么对卡特里娜的事情冲破头脑,他也明白此时此刻的情况是无法改变的。而奥蒂莉亚和苍太也明白,即便他们都是以各自的方法来拯救这片绿地……也就是说这跟他们是为了拯救世界上最后一个绿地没关系,他们的行动确实是介入了阿托曼与卡特里娜之间,并且造成了目前的分离。
更加让奥蒂莉亚与苍太无法反驳阿托曼的是,他们的拯救计划并没有完成,甚至会面临失败。
“虽然这话由我来说完全没有说服力……”奥蒂莉亚将腰间的启动器打开,光线窜出形成了一把剑,她轻轻地将其放在阿托曼的银色长剑上。
“我觉得,现在最该谈及的是我们个人的立场,以及下面必须要做的事情吧。”
必须要做的事情吗……阿托曼经过森林中与奥蒂莉亚的交谈,十分明白了她这人肯定又在打什么小算盘。为了听听她到底要讲什么,便收起长剑。
“我先来吧。”
奥蒂莉亚也收起光子剑,举起手准备发言。她看着眼前的两位战斗力,多多少少有点安心。
他们在废墟都市里度过了半个月,正面谈话还是第一次。半个月以来三个人都在逃避,逃避自己的失败,而现在正是一个好时机,面对现实的机会。
“首先,阿托曼你要收起天空人这个称呼,天空人什么的不过是我的谎言,根本就没有天空人这个种族啊。你与卡特里娜所在的世界是被毁灭之后的世界,而我们则是在世界毁灭之前逃走了,利用寒冰飞船穿过天空,在宇宙中长眠。因此,我们会出现在你们面前,不过是回家而已。”
“被毁灭之后的世界?谎言?回家?你到底在说什么?”
阿托曼满脸疑惑,他对提及的某些单词完全不认识。
由于在这片大地上生活过数年,苍太明白这样的说法是无法让阿托曼明白的。
“奥蒂莉亚的意思是我们曾都是这片大地的居民,而在灾难来临时我们为了存活下去离开这片大地。阿托曼,与你的认知不同,我们并不是侵略者,与奥蒂莉亚所说的一样,我们只是回到故乡,希望在此生活下去。”
听了奥蒂莉亚和苍太的说法,阿托曼应该明白了,但他还是无法释怀。
“这跟你们的说法,以及你们真实身份无所谓。你们离开这里,去往了天上,然后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确实是从天上下来的,那么你们便是天空人。不论你们到底是谁,我只想要拯救卡特里娜,仅此而已。这就是我的立场,以及必须要做的事情。”
阿托曼对卡特里娜的事情绝对不退让。
“还有你,奥蒂莉亚……我在认识到自己的弱小之后,并且我相信卡特里娜不会死,所以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我就暂时不追究了。”
“阿托曼,我也相信卡特里娜。”
你也相信卡特里娜?嗤笑的声音在阿托曼嘴里响起,像在说着他不需要奥蒂莉亚的相信。
就这样,他们今后将三人合作,成为暂时的同伴。
奥蒂莉亚与阿托曼之类的关系应该不需要担心了,苍太的话他会接受任何怪罪,他所做的事情可不只是阿托曼所说的诱骗卡特里娜。
不论有什么理由,他在新王大会上杀死了无数人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奥蒂莉亚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她还不知道苍太是一个夺取无数生命的杀人犯。
苍太回想起了那个瞬间——当时,他挥动着大刀,停在了少女眼前。他所持的大刀,沉重锋利,巨大而坚硬,宽大到足够遮住少女整张脸。
而她被这极具威胁性的大刀架在脖子上却面不改色。
苍太轻轻地转动着大刀,在少女脖子处划下细微的血痕。她抬起了脸,乌黑柔顺的发丝滑落掠过脸颊,在黑暗中闪烁的紫色眼瞳紧紧盯住了面前的男人。
她不顾脖子处的伤口,伸出手扶着冰冷锋利的大刀,向前走着,她一步又一步的逼近苍太。
她持续沿着锋利的刀刃朝苍太走去,脸上充满感兴趣的笑容。
最后,她伸手轻轻地放在苍太的胸前铠甲上,他在那瞬间仿佛失去了意识,而在恢复意识之后一切都结束了。少女就像知道了一切,说着她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少女的话语中传达了一个信息,一个苍太始终不愿意去想的情况。
=……如果怪物选择了阿托曼,便没有谁会在争夺新王的厮杀中死去了吧。你自己也明白的,没有你插手的话,新王大会上阿托曼就能够赶上了。是你提前挥动了嗜血的大刀,夺取了所有人的性命,才得以获得成为新王的资格。
你说过要改变未来,而这个需要改变的未来是与怪物脱不了干系的,没错吧。既然一切都是因怪物而起,也是因为怪物的存在才会发生你们不希望得到的结局,为什么不直接阻止卡特里娜成为怪物呢?
你来到这里的时候,她还没有成为怪物啊。
苍太自然明白,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卡特里娜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
夜深,阿托曼独自在钢筋建筑内挥剑,他脑海中反复闪过自己无力的表现——被超出常理的屏障完全挡住,被夸张的巨大手腕戏弄着,而眼看奥蒂莉亚将光子剑刺进卡特里娜胸口内却无法前去阻止。
在强大面前只有无力,弱小也只能对敌人展现无力。
奥蒂莉亚与苍太两人则在外头看着与自己曾经生活过的世界完全不同的景色,众多建筑,房屋皆被灰尘覆盖。
象征着神圣的天上神雕像,没有脑袋,没有右手,也没有左脚。左手握着的长枪,直指着天空。
“奥蒂莉亚,我现在担心着一件事情。”
“为什么那个名叫岸生的男人会将我带到过去,同时又让你去请求那个少女呢?虽说嘴上提及是为了让我们拯救未来,可是……”
“你觉得那个男人在策划着什么?无论他在策划着什么,恐怕都已经无法伤害我们,如果踏入星辰之门的幸竹姬足够强大的话。”
“足够强大的话……原来那个少女叫做幸竹姬?”
“说来话长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可以慢慢解释给你听。不过我可以先给你透露一点,她就算是成为了我们的敌人,但也必须要实现我许下的愿望。”
“愿望?也就是说?”
“嗯,我的愿望是……”
奥蒂莉亚望着远处的高塔,然后又转过脸来看向苍太。
“在今后发生的大灾难结束之后,我所珍惜的人都会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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