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最接近天空的是囚禁了怪物的高塔,腐朽而坚挺的塔。
塔内有一张由废弃杂物层叠成的软床,卡特里娜躺在上面眼神放空。她一直望着漆黑的天花板,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单纯的望着。
卡特里娜偶尔会侧过脸,眼角瞄着站在不远处的黑发少女。
少女的名字叫幸竹姬,她待在这里已经有些时日了,看起来也不准备离开。她每天都像在研究什么一样,变化出黑色的书,翻开闭合,反反复复无数次。还会高举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地图,一边嘟囔一边凝视着地图。
除此之外,她还会做一件令卡特里娜反感的事情。
她会突然收起黑书和地图,转身看向卡特里娜,迈着悠哉哉的脚步走上前来。
“卡特里娜,又要拜托你那件事情了。”
根本就没有半点请求的模样啊——卡特里娜从床上坐起来,即便她不愿意,对方也会进行那件事情吧。
幸竹姬变化出一个青色苹果,来到卡特里娜面前。
“吃下去哦。”
她这么说着,抬起了卡特里娜的下颚。
“天天都是苹果啊?”
“毕竟是特定的物品,用其他东西可不行。”
“特定物品?”
【探寻根源】利用青色苹果作为媒介,幸竹姬就能开始施展能够探寻事物的根源。在这之前,她已经知道了卡特里娜的过去,而现在,她是准备去探索另外的,更加深层的存在。
“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
卡特里娜不情愿的咬了一口送上门的青色苹果,说起味道实在不好吃,嘴里弥漫着酸味与苦涩。正是这种味道让她心生厌烦,还有就是眼前的黑发少女明明说着要利用她去与历代魔法生物见面,可在她每次吃完青色苹果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难道自己只是白白的吃了一些难吃的苹果吗?卡特里娜一边咀嚼着,一边烦恼着。
“喂!你……”
她吞下最后一口果肉,刚开口说话就被堵住了嘴。
幸竹姬的指尖从卡特里娜嘴唇前划过。
“我已经知道一切了。”
“一切?”
“你所不知道的一切。”
“不论如何,我的命运是无法改变的。”
“没人说要改变你的命运,卡特里娜,你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
抱着某种期待,结果并不是那么一回事,生性高傲的卡特里娜缓缓地抬起脸,沉默着。
……也是啊。
没必要期待什么。
卡特里娜不知道的是,不论幸竹姬施展【探寻根源】花费了多长时间,在现实世界,对卡特里娜的时间来说,只是一瞬间。
幸竹姬此前所采用的是窥视过去,这次采用的则是意识交谈。
一个又一个,她与历代魔法生物都见过了,今天是最后一位。初代魔法生物,名叫奥蒂列特的女人,怪物的起源。
对卡特里娜使用【探寻根源】后所展现的画面是无边荒地,以及坠毁的宇宙飞船残骸。
奥蒂列特穿着一身白衣,在土黄色并且四处崩裂的地面上走来走去。她一会儿朝天上看去,一会儿蹲在飞船残骸边上,双手伸进去寻找着某种东西。
她抓着尘土,甩飞一堆又一堆的铁皮。
“奥蒂列特。”
幸竹姬轻轻地呼唤名字,奥蒂列特便停下动作,她转身站起来,那头柔顺的金色长发铺在她背后,似曾相识的脸庞出现在幸竹姬面前。
那双黯淡的蓝眼睛朝幸竹姬看了过来。
奥蒂列特浑身充满敌意,脸上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让我看看吧,你被野人所吞食的瞬间。”
这种要求到底做了几次,幸竹姬已经忘记了。历代魔法生物都是一些顽固的少女,让她们展现自己被野人吞食的场景总是不情愿。
看来这次也有必要好好战斗一番了啊,初代应该是最强的,那就做好全面的准备吧。
幸竹姬挥了挥手,伴随着黑气而来的【幻魔剑】现身,黑书也从天而降,其中窜出了金光四射的佛腕。她右手持剑,左手掌张开,从指头处开始扩散以圆弧状展开屏障,形成层叠数排的护盾。
她已经对将面临的战斗做好了准备。
“可以,我答应你,就让你看看野人的嘴脸吧。”事与愿违却又达成了所希望的结果,对方并不准备与幸竹姬战斗。明明敌意的气息始终弥漫在奥蒂列特周围,嘴上却没有拒绝要求。
“这倒是令人吃惊,你就不反抗一下吗?”
“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我改变主意了。”
“改变主意?小花招对我是没用的哦。”
幸竹姬紧握黑色长剑警惕着,眼前毕竟是初代魔法生物,不知会有什么特别手段。对此奥蒂列特笑了起来,她摇摇头。
这般游刃有余的模样,与幸竹姬之前见过的魔法生物截然相反。
“你应该知道这是意识世界吧,原本无法看见的东西变得看见了,我觉得很容易会发生这种事情。虽说我是不清楚为什么,但比起野人的事情,你给我带来了绝好的消息,所以我会答应你一切要求。”
绝好的消息?
幸竹姬收起了护盾与佛腕,黑色长剑也化作一团气体瞬间消失。她对奥蒂列特的话感到了疑惑,虽说如此但还是算了……达成目标才是最主要的。
只见奥蒂列特单手放在胸前双目闭合,她心想奥蒂莉亚还活着,这就够了。
下一瞬间奥蒂列特的皮肤便被割开,裂开的皮层中肉被挖了出来,然后是被粗鲁拽出白骨,鲜血四处飞溅。她身体仿佛凭空被撕裂,其周围并没有能够造成这种现象的产物与外在力量。
伴随着野兽嘶吼般的动静,传出了某种生物嚼着被撕扯出来的肉,汁水喷洒的声音。
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场景,历代魔法生物都是这样被吞食而死的,卡特里娜将来也会经历如此的遭遇。所谓的被野人吞食的瞬间,在意识世界里只能见到单方面的场景,野人的模样是无法展现出来的。这倒也不是问题所在,幸竹姬觉得有多少线索就利用多少线索,任何事情都不会绝望的。
而被吞食的少女,拥有不死体质的她们,也许依旧以某种方式活着。
吞食场景结束后,奥蒂列特被撕裂渐渐地消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恢复原状。
她那双蓝眼睛,始终是那么的黯淡。
“我当时被吞食后,灵魂还残留在它们体内,不过在下一代魔法生物诞生之后,灵魂就突然被魔力召回,进入了那一代的魔法生物体内。我觉得,在我之后的少女们,也是这样回来的吧。”
奥蒂列特在幸竹姬注视下低着头,她像是回忆起被野人吞食的情景时觉得对继承魔法生物的少女感到愧疚与抱歉。继承这份力量,必定会遭受残酷折磨而死。
“原来如此,你是为了从野人体内逃脱出来,才开始挑选继承人。”
“没有魔法生物的话,所有人都会被野人吞食而死的。”
“那么就让这个被毁灭的世界里只存在野人也是可以吧?至少谁都不会遭受莫须有的痛苦,人类先一步灭亡的话,就不会出现成为魔法生物而陷入痛苦之中的少女们了。因为,她们不会出生,就不会感到痛苦。”
“不行……就算世界被毁灭了,也必须要是安全的。”
不然的话,奥蒂莉亚回来的那一刻,不就无法在这里生存下去了吗?奥蒂列特在内心中这么想着,她可是奥蒂莉亚的母亲啊,怎么能放弃能使世界安定的方法呢?
牺牲了什么都行,只要奥蒂莉亚不会遭受苦难。
幸竹姬凝视着眼前那披散着金色长发的女人奥蒂列特,初代魔法生物,从她身上不断地传出一阵又一阵的执念。
真是麻烦啊,这个女人。
恐怕哪一天逃离死亡,复活而回到现实世界都是有可能的吧,为了她想要见到的人,她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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