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与狗群在雪山间跋涉,与苍茫的雪域相比,他们显得格外渺小。刚刚闯祸的那只狗,由于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子,现在连大气也不敢喘,低头垂尾地走着。
溶洞的入口是一个狭窄的通道,洞内分内、外两层,中间仍是以一个狭窄的通道贯通,顾名思义,外形就像一个横放着的大葫芦。
内洞几只半岁龄幼豺听到异响,吓得蜷缩在一个角落,大气也不敢出,但在犬类机灵的嗅觉下,它们哪能藏得住呢?不一会儿,为首的金毛犬钻进内洞,立刻发现了抱成一团的四只幼豺,接着人和犬鱼贯而入,将它们团团围住。
不等主人发号施令,金毛已迫不及待地率先扑上,如一阵金色狂飙般刮倒了一只毛色紫红的幼豺,尖尖的嘴吻探向它的喉管。这一击,等于给狗群下达了攻击命令,除了刚才闯祸的那只猎犬仍在原地踟蹰不前外,其余四只猎犬已经蜂拥而上,要争食入口即化的幼豺。
没等几个人喝止,那个站在最外围的蛇鬓男忽然尖叫一声,高高举着一只手跳出三步远,一个绯红色的身影已经向洞外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茫茫雪野爆发出一声稚嫩却响亮的豺啸。
再看那人的手,血肉模糊,显然是被咬得不轻,他暴跳如雷,也不顾伤手,拿着一柄双管猎枪就向洞外追去。
雪地里,一个绯红的身影一瘸一拐地向山下跃动——毒贩们怎么会让一只豺逃走去给豺群报信呢?自然是驱赶犬群衔尾猛追。
这是一只一岁半龄的小母豺,它的毛色不同于一般红豺的暗红色,而是罕见的绯红,通体没有一根杂毛,宛如黄昏时垂挂在天际的丹霞一般,因此它的芳名就叫丹霞。它因为几天前在一场狩猎中崴伤了左前腿,所以未能参加狩猎,留在洞中养伤,发现危险后,便离开了山洞,蹲在一块隐秘的岩石背后,让积雪把自己覆盖起来,只留下鼻子眼睛观察人和狗的动静,见幼豺遇险,这才偷袭了那个倒霉的蛇鬓男。
身后的犬吠声越来越近了,虽说狗跟着人长期养尊处优,奔跑的速度本就不如豺,况且在荒郊野外,大雪纷飞,狗爪频频打滑,更是减缓了狗群的速度,但丹霞腿上的伤还没有痊愈,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严重影响奔跑速度,用尽全力才能勉强不被狗群扑倒。又追过半个山坡后,它渐渐觉得体力不支了,它明白,自己如果继续这么和狗群打拉锯战,用不了一时半会,便会被如饥似渴的狗群撕成碎片。它一只豺死了倒不要紧,但它一死,人类一定会返回溶洞先猎杀四只幼豺,不不不,是利用四只幼豺布下天罗地网 ,随后返回溶洞的埃第斯红豺群也难逃灭顶之灾。它可不能看着白眉儿托付给它们的豺群就这样惨遭灭族,所以它必须将危险引得远一些,再远一些,哪怕因此献出生命,也要将豺群的危险系数降到最低。
领头的的金毛犬和它的距离在不断缩短,甚至几乎能咬着它的尾尖了。俗话说“病急乱投医”,丹霞现在就是这样的一种心态,它发现越是陡峭和狭窄的地方,狗群的速度越慢,力量也越分散,于是它尽挑狭窄的区域逃,果然,身后的狗群三步一趔趄 ,五步一跟头,瞬间被甩在数十米之外。丹霞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大吃了一惊——原来它在情急之下闯进了绝路——前方是万丈悬崖,后面是凶猛的狗群。欲进,不得;欲退,也不能。借助狭窄的羊肠小径倒是可以阻隔住狗群,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它挡在小径的尽头,任你再多的猎犬也别想在短时间内欺近半步。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对方“狗”多势众,时间一长,自己的体力肯定会耗尽,到时结局如何就不好说了,何况等人群赶到,那一杆杆令豺闻风丧胆的猎枪可不是闹着玩的。丹霞在小径的尽头伫立良久,眼见狗群渐渐聚拢,跃跃欲扑,想破脑壳也没能想出万全的脱身之计,拼命吧,肯定是行不通的;从悬崖往下跳吧,这悬崖几乎与地面呈九十度,从这里跳下去,即使侥幸没在落入几丈深的谷底时碰上岩石粉身碎骨,也极有可能会被摔落引发的雪崩埋葬,但留在悬崖上迟早会沦为狗群的腹中餐,既然横竖都是死,倒不如用生命堵上一把。
远处传来人的吆喝声,狗群一听闻主人到来,气势倍增,那只金毛犬甚至后腿一屈就向丹霞扑来。刻不容缓了,丹霞龇牙咧嘴地向金毛犬迎面撞去 ,金毛犬万万没有料到丹霞会使这种拼命招数,当下吓得扭头逃窜,这样一来,挤在羊肠小道上的狗群便乱成了一锅粥,你推我挤,差点儿集体坠崖。丹霞见金毛犬逃跑,立即轻旋豺腰,在空中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旋转,奔到悬崖边用尾巴护住头部,纵身滚下山谷。
丹霞只听见积雪在耳边嗖嗖滑落,落雪声中似乎还夹带着一丝半缕狗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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