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单宁把头转过头，一双手便搂住她的脖子，将她死死抱住，突然一阵卷着黄沙的风扬尘而过，吹开那人的兜帽。
她的头发凌乱，头发之间满是沙粒，单宁的手艰难的从两人中间抽出，搭在那个人的脸上，轻轻的抚摸着，似乎是在替她拭去沾在脸上的黄沙。
“是你吗，方夏彤？”
从对面没有传来回答，只有轻轻的啜泣声，像是个梗住喉咙的孩子，除了啜泣声无法发出声音，单宁的脸上逐渐趋于平静，她抱着方夏彤，抚着她的头。
跟随着方夏彤的抽泣声，单宁的也发出类似的声音。
“方夏彤，我好想你。”
“对不起！”方夏彤说道。
“你没必要向我道歉，你做的足够多了，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方夏彤的抽泣声越来越小，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窸窣的呼吸声。
“方夏彤？”单宁不解的问到。
这时方夏彤突然撒开抱着单宁的胳膊，她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单宁，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裴乐欣无法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现在究竟是怨恨，还是歉意。
“回答我的问题，当初你为什么要骗我们？你究竟为什么要离开，是我哪里做的让你不满意吗？”
她摇晃着单宁的身体，单宁迟迟给不出答案，事实上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许下那样的愿望，她本可以治好眼睛，本可以和其他魔女一样过上不正常但总会习惯的生活。
“我也不知道，”她回答道，“可能正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我许了那个愿望。”
方夏彤的表情懵了，她显然没明白单宁的意思。
“明明我们的生活更好了！明明我已经改变了我们的处境！明明我连你的愿望都实现了！”方夏彤几乎是吼出来，“你喜欢唱歌，你喜欢跳舞，你和我说你做梦都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舞台，我实现了，在我们三个人的家的基础上，我建了一个只属于你的舞台，只要再给我一个月，那个地方就能完工，只要你喜欢，在台上做什么都可以，回家吧，好不好。”
方夏彤后面半段几乎是在哀求，她抓着单宁的手不愿意放开，即使单宁觉得有些疼痛，她依然不愿意放开手，直到单宁强硬的拽开，在野外的这么多年，她的力气变得比方夏彤大得多。
“这就是我离开的理由，”单宁说，“因为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们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真的很害怕，不过是过去了一百年，你们好像就都变了，你也好，厄休拉也好，就连大姐都让我感觉那么陌生。”
方夏彤的长叹一声，单宁甚至能感觉到一股气流吹到她的脸上。
“我们确实在改变，但在我们之中，只有你变得最为彻底。”
“我没有！”单宁迅速的反驳，但她的脸很快沉了下去，“我在这里生活的太久了，我也不想……”
“不，从你在还我们身边的时候，你就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单宁，曾经的你软弱，没有自主，但后来你变了，你有自己的想法，不然你也不会选择离开我们。”
单宁还想要去辩解，但她似乎已经无力反驳方夏彤，泪水顺着她的眼窝淌了下来，方夏彤先是摸了一把自己的眼泪，接着又拭去单宁的眼泪。
“我早就知道你迟早会去一个人生活，所以我每一天都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想过留住你，但我知道不可能，但就算离开，也至少说一声可以吗，笨蛋，你这样不明不来的告诉我们你死了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我本来没想害你们担心……”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方夏彤微笑着看向单宁，“你只是想想通过你的死，希望我们变得和原来一样，你不希望看到我们争吵，这是你曾经眼睛作为代价教给我一次的东西，但是……”方夏彤抱住单宁，“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善良，该轮到我保护你了。”
她抱住单宁，将单宁紧紧抱在怀里。
“够了没，你们两个家伙，”姜小蕊拖着疲惫的身子站在沙子上，她看了一眼裴乐欣，然后看着方夏彤，“既然事情解决了，你也见到这家伙了，就没有必要把厄休拉那家伙继续困在你的噩梦里了吧。”
“果然无论什么都瞒不过你，但我的噩梦没那么简单，既然被噩梦包裹进去，就没办法收到从外面传来的消息，厄休拉的能力确实足以冲破噩梦，但她接收不到我们的信息，她不会从里面出来的。”
“所以，怎么办？”小恶魔歪了一下头。
“一个实力足够强大的人，冲破我的噩梦。”
“代价呢？”小恶魔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
“代价？”单宁扭过头，她面对着方夏彤，即使她看不见，脸上却依然带着焦虑，“你从没和我说过什么代价。”
“因为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代价，不过是死一次而已。”
“而已？”单宁颤抖了一下，她摇着方夏彤的肩膀，“为什么你现在会把死说的这么轻易？”
裴乐欣看向单宁，她已经死过成千上万次，就连她自己都记不起具体的数字，但每次提到‘死’这个字眼的时候，单宁的脸上依旧会流露出一副恐惧，尤其是当这个字毫无压力的从方夏彤嘴里说出。
“你还是没有忘记你人类的身份，那东西对于我们已经是累赘了，还是说你在这片森林里待久了，开始变得像只野兽了，”方夏彤说到，“对我们来说，现在去死，只是意味着不能去参加下一次的魔女大战罢了。”
裴乐欣突然想起自己和韩岚那场战斗，被韩岚强行破除了噩梦的方夏彤，瞬间就失去了意识，但如果是那种可以将厄休拉整个卷进去的噩梦，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打开，我去。”小恶魔不耐烦的说到。
“你已经没有能力了，你没办法冲破我的噩梦。”
“这是我的事情……”
还没等小恶魔说完，一道黑色的影子插入她的心脏，那是附着在黄妍手上的两道影子，失去了手臂的她用这两道影子充当手臂的作用。
“你们是不是把我忘了？我不高兴喽。”黄妍接着发出渗人的笑声，她抽回手臂，在沾满小恶魔红色血液的黑色手上，还攥着一个空荡荡的瓶子。
“你！？”裴乐欣冲过去抱起已经快要晕倒的小恶魔，“你说过你对这样的姜小蕊没有兴趣，你也答应过不会对她动手的。”
“我确实没有对她动手，也没想过对她动手，我在帮她，帮她恢复而已。”她将手中的空瓶子扔在地上，残留的液体携裹着小恶魔的血滴在黄沙上，一棵小小的绿色植株生长了出来，然后很快又被掩埋在黄沙之下。
裴乐欣亲眼见证了这颗植株的一生，他憎恨的看着黄妍，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这是什么药？”
“能让她恢复的药物。”
黄妍说完，小恶魔突然有了动静，但她似乎是在痛苦的挣扎，她心脏跳动的声音传进了每一个人耳朵里，那不是单纯的心脏跳动的声音，而是一种撕裂变形的感觉。
光是听见声音裴乐欣就感受到到她的心脏在不断变化着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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