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的话，我之后还是这样每个月把钱送过来，不要告诉那个女孩我的名字，拜托了。”
“姜先生。”杨老师清了清嗓子，“我不知道你和玉女之前有什么瓜葛，因为是您的隐私所以我也不会过问，但您迟早会面对到她的不是吗，麻烦这种东西，一定要趁着彼此都不熟的时候面对才最好解决，熟悉起来的话，麻烦会变得更麻烦，那个孩子非常喜欢你，而且她的性格和你很像，你们会合得来的。”
杨考试说完对着姜腾飞展示了一个微笑，那番话并不像是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能说出来的话，大概能说出这种话的那个小个子，应该留着干练的短发，正坐在办公桌前处理那些成山的文件。
一个鲜明的形象跃然裴乐欣脑内。
“能不能让我考虑一下……我……”
姜腾飞才说完，一个圆滚滚的皮球从大门里滚了出来，女孩追了过去，抱起那个圆滚滚的球，她穿着一袭红色的连衣裙，呆在那里看了姜腾飞一眼，投予了他一个短暂的微笑，便抱着球又回到了福利院。
此时的姜腾飞突然满脸泪水，他擦了一把眼泪，撩开了左侧侧头上的刘海，摸了摸在那里一记和女孩同样位置的疤痕。
夕阳已经落山，看不见半点踪影，但天还是亮的，姜腾飞推着自行车和他们道了别，孤独的骑上那段悠长的上坡路，他要去学校接韩欣，他们约好每个月的今天，姜腾飞都会来接她，等她放学。
裴乐欣回过头，看着一楼其中一间窗户，或许有一双眼睛和他们一起目睹了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他也和杨老师做了道别，他本想进去看看韩岚，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他牵着姜小蕊的手，走到离这里不远处的站牌下，等待着回家的那辆公交车。
黄昏是最后的故事，裴乐欣总是这样以为，但逐渐他发现自己错了，黄昏只是夜晚与白天的转折，一个故事的序章，和另一个故事的结尾。
只是在其中一个故事开始之前，他们就已经在被窝里睡着了。
裴乐欣坐在公交车上，他看着窗外，车已经停了三站，直到第四站依旧是打开却没有人的车门，没有一个人上车，也没有人下车。
裴乐欣慵懒的支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忽然一个小孩子的影子从站牌旁一闪而过。
他愣了一下，然后随即反应过来。
“师傅，下车！”
裴乐欣及时叫住了即将驶出的公交。
“可我们还没到家？”姜小蕊疑惑的问道。
裴乐欣没办法给出太多解释，他拉着姜小蕊的手带她下了公交，他似乎在左右寻觅着什么，最终往东面跑去，直到跑到两人气喘吁吁，裴乐欣也什么都没发现。
“乐欣哥……怎……怎么了？”姜小蕊看上去已经没剩多少气了，她趴在裴乐欣的身上，气喘吁吁的说道。
“好像是我看错了。”裴乐欣抹了一把汗，“重新去等公交吧。”
他们前脚刚走，身后的草丛传来簌簌的叶子声音，一个女孩从草里钻出来，连帽衬衫的帽子扣在头上，她拍了拍身上的叶子。
“好久不见。”方夏彤看着裴乐欣远去的背影，小声说道，然后转过头，继续朝着东边走，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类似于罗盘的东西，“我就知道你还活着，单宁。”
裴乐欣回到家，他几乎已经忘了路上看到的那个影子，那个他感觉像是一位故人的影子。
周末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非要整理出一件值得说的事，那就只有姜小蕊当着裴乐欣和裴玉卿的面朗诵的一周心得了。
裴乐欣在周一一如既往的坐在教室的椅子上，看着上课用的教材，他用左手一页一页的翻折，和姜腾飞记的笔记做着对比，偶尔用手在上面涂改两边，裴乐欣的左手字现在练习的越来越有模有样。
“放学之后有事情吗？”姜腾飞把今天的笔记递给裴乐欣，裴乐欣翻了翻笔记，姜腾飞记笔记的越来越顺手，知道学会摘抄那些重要的点。
“没有。”裴乐欣摇摇头。
“要不要放学和我去操场看韩欣训练。”
“可以是可以，但你不是要打工。”
“今天请了假。”
裴乐欣不解的看着他。
“那天欺负韩欣那个女的今天上学了，我想去看看，怕韩欣受欺负，我一个人怪无聊也怪尴尬的，所以就问哥们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姜腾飞露出少有的正经，他看上去成熟且令人放心，就连裴乐欣看见他，都少见的有一种安全感。
“我是没什么事，倒是能陪你去。”
“太好了哥们。”姜腾飞搂着裴乐欣的脖子，勒的裴乐欣喘不过气，他用打石膏的手挣扎着，那只想扒开姜腾飞的左手显得弱小无力。
“哥们，你怎么吐白沫了？哥们？哥们！”
裴乐欣最终在姜腾飞的剧烈摇晃下捡回了一条命。
放学过后，因为姜腾飞要更改上课时错误的一些笔记，所以稍微耽误了一段时间，两人并排走在通往操场的走廊上，姜腾飞询问着裴乐欣笔记上的一些错误，裴乐欣偶然一瞥，看见在走廊尽头，趴在窗户上往操场那边投着视线的桃子。
桃子抱着一大摞练习册，因为有些近视，整张脸都贴在窗户上，裴乐欣也顺着桃子的方向看去，能看见在操场上训练的韩岚。
“你也要看韩欣吗？”
裴乐欣突然一句话让本来专心致志的桃子吓了一跳，她瞪着裴乐欣刚想发火，在看到身后的姜腾飞后，她突然换了一副嘴脸。
“师傅！你怎么来了。”裴乐欣能听出桃子的话中带着阴阳怪气的恼怒。
“我们打算去看台上看韩欣训练，你也要去吗？”
“我就不去了，还要给老师送东西，我先走了。”桃子说完，从他们两个身边擦过，在走的时候还顺便掐了裴乐欣的大腿一下。
“啊！”
裴乐欣被吓了一跳，突然哀嚎了一声，姜腾飞不解的看着他：“怎么了？”
“没事，没事。”裴乐欣摆了摆手，“脚踢在墙上了，不碍事。”
辞别了桃子后，两人坐在看台上，没有提前通知韩欣，他们坐在角落，他们学校的操场是对外开放的，于是看台上有几对情侣和几个追逐打闹的小学生，他们并不显眼。
姜腾飞目不转睛的看着韩欣，她穿着短裤，进行着每日的长跑训练，裴乐欣很少见韩欣这副打扮，她的腿很细，但肌肉轮廓却异常分明，进行过专业训练的她在长跑时均匀的呼吸着，没有一丝紊乱的气息。
果然裴乐欣向往韩欣或是姜腾飞这样的生活，比起超能力，他们这种踏踏实实凭借着自己的毅力换来的进步是他难以企及的，身体或是毅力都是。
于是他转头看着姜腾飞，那是一种和他不同的眼神，里面带着羡慕。
“你也想成为运动员吗？”
“当然想。”
“那为什么要退出呢，我知道不是因为打工，如果你的话，就算打工你也不会放弃这份梦想。”
“果然还是哥们你了解我。”姜腾飞想要搭上裴乐欣肩膀，被他突然躲开，“相比于韩欣，我没什么天赋，当过运动员的我知道，自己的努力和毅力并不是全部，甚至只占一半。”
“那另一半呢？”
“支持。我曾经跑在赛道上的时候，我最希望的事情就是有人能够坐在看台上支持我。”
“你可以在赛场上和韩欣一起进步。”
“不，她不缺和她一起进步的人，她只是缺一个能在台下注视她的人。”
姜腾飞刚说完，韩欣就跑完了日常的训练，她用毛巾擦着汗，喝水的时候从角落里看到他们，她对着他们摆了摆手，姜腾飞站了起来。
“但你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但我心甘情愿，而且守护韩欣的梦想比实现我自己的梦想更让我高兴，只有机器会选择最高效的路线，人会选择自己想要的路线，正因为和机器做出不一样的选择，我们才是人。”
姜腾飞对着裴乐欣比划了一个剪刀手，他呲着牙，然后从看台上跳了下去，跳到韩欣身边。
“你怎么来了？”
“看看你训练的怎么样。”
“至少肯定已经超过你了。”
“我不信，要不要比比，我会让着你的。”姜腾飞自信的看着韩欣，韩欣无奈的拍了拍姜腾飞的脸。
“你啊，就知道说大话，提前说好，我可不会放水的。”
“我也不会。”
裴乐欣坐在看台上，看着姜腾飞和韩欣在赛场上追赶，谁输谁赢事实上已经无所谓了，他想起在福利院韩岚对他说的那番话，他以为自己一知半解的明白她的意思，现在看来他错的彻底，没想到连姜腾飞看的都比他要透彻。
他用手撑着下巴，看着赛道上的两人，这几天发生的种种都浮现在他脑海中。
“因为和机器不一样，所以人才是人吗。”
裴乐欣想到这里，在谁也没发现的时候，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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