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已经说过了，妖力有许多不同的形式，这之中有刚好相反的两个大类，阴妖力和阳妖力。
狐妖的力量，尤其是，作为其能力最常见的体现的狐火，主要成分是浓郁的阴妖力；而作为怨灵的力量象征的怨瘴气，其本质也是侵蚀力非常强的阴妖力。
两者的本质是非常接近的，如果动一动手脚的话，就只能靠经验和细节来甄别。
虽然我还不是什么资深的妖怪，但好歹当过几年猎人，并不是完全不懂，只要成分相似，进行模拟应该不算太难。
唯一的问题只在于，只是看是无法得知怨瘴气的构成方式的。
虽然都是妖力，但妖力和妖力也有区别。
当然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之所以首先施展的是灵力而不是妖力的原因了。
阴阳师作为掌握和使用灵力的使徒，是属于表灵力、里灵力使用率差不多五五开的派系，我由于遭到狐仙的血液腐蚀的关系，里灵力的经脉差不多被腐蚀光了，剩下的以表灵力为主。
表灵力和阴妖力异性相容，可能这就是我现在身为半妖还能勉强正常活着的原因。但这也不是重点。
现在的重点是：
我可以通过操控表灵力，与镶嵌在建筑之内的怨瘴气恰到好处地贴合，来完美感知怨瘴气的结构，将其事无巨细地拓印一遍。
在这之后，事情就简单了。
“哇，小音你突然用狐火是怎么回事？你你你你不会想毁尸灭迹把这栋房子烧掉吧！？”百灵忽然大惊小怪道。
“你闭嘴好好看啦。”我不耐烦地说。
释放狐火，那当然是因为把灵力收回到经脉之中后，要把感知到的结构原样照搬到狐火之上。
“呼，哈……”
变成狐妖之后，上一次这么精细地控制妖力已经是很久之前了，而且远没有这次复杂。
有种从上到下将自己的身体重新打理了一遍的感觉，妖力与灵力交汇之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熨帖感，我知道，这是因为表灵力和阴妖力的斥力不强，在我的反复使用之中相性变得更好了。但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个原因，这种肉体上的舒畅反而让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
“……”
不想那些。
精细的操作不能分心。
我的火焰原本的色泽是妖异的银红色，在根据怨瘴气的结构小心翼翼地调整的过程中，银红的光芒逐渐变得暗淡下去。
原本呈现出火焰形状的妖力，终于变成半透而浑浊的黑色，差不多了。
现在的这团“狐怨瘴气”，和真正的怨瘴气有相似的性质：对活物不友好，会半不受控地自由扩散。当然，事实上还是有些区别，狐火中除了纯粹的阴妖力，还夹杂些许原始的生命力，怨瘴气之中则是各种凌乱的灵力——这些区别会带来少量决定性的差异，但是用来糊弄人已经够了。
我深吸一口气，脑补了一下当初易铃在这里可能是怎么战斗的，把我的“狐怨瘴气”压缩起来，向墙壁里一口气砸了进去。
“喝呀——！！”
“砰！”
“小音…”百灵吐槽道，“拳头太用力，把墙砸裂了耶。”
“呃呃。”
确实。
控制妖力其实是不需要用力的，只不过是做做样子顺手一些而已，不巧我忘记变成妖怪之后力量会大幅增强，做样子做过头了。
“这么暴力以后会嫁不出去的哦。”百灵又坏笑道。
“哇啊要你管啊。”“哇痛！”
这次我的手不需要再放墙上了，百灵别想躲开，又结结实实地吃了我一手刀。
“呜痛痛痛，真是的，小音太暴力了！”
百灵捂着头，很不爽地嘟着嘴。
“先开开玩笑再说嘛，其实我想说的是，破坏房子要扣押金的哦。”
“这房子已经被搞得到处都是缺陷了，不要在意这种细节。”我狡辩道。
“切——”
百灵不屑地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有没有信我这句话。
想到这里，我自己也朝刚刚被我砸了一拳的墙上看了一眼。
其实裂痕也不大……考虑到刚租这个房子的时候屋子里本来就一片狼藉，应该不会被发现吧？应该吧？
一般人应该不会在意。问题就在于易铃这个人，按照我小时候的记忆来看……她这个人特别较真……
“诶，不过话说回来？”百灵又问，“小音这样就搞定了是吧？”
“唔喔～这样吗。”
百灵露出若有所悟状，脸蛋贴在我刚刚处理过的墙面上，做出“嗅嗅”的动作，耳羽也在墙壁上摩挲着。
“让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哦……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完全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小音担心的是把怨灵削弱太多，如果那位易铃小姐担心我们回来确认，发现这里的变化太大，就会发现我们不正常对吧？用狐妖的妖力模仿怨瘴气，封到这间房子的建筑结构里，就能装出一副怨灵的状况和之前差不多的样子，易铃小姐就发现不了了对吧！”
“事到如今竟然能猜出来，你还挺厉害的。”
“是啊是啊，”百灵得意地挺起小胸脯，“我可是千歌大人的式神嘛，说到底还是很聪明的！”
“那是确实聪明，”
我忍不住斜眼。
“终于在透露这么多信息之后猜成了这样，你这个智商，怎么着也比正常人要高出1.5倍吧？”
“居然这么高吗！？”
百灵顿时惊喜起来。
“啾嘿嘿嘿嘿……真难得小音明明那么坏心眼，现在却这么不吝夸奖我啊，诶嘿嘿普通人的智商是100点，高1.5倍那就是100点加上150点……”
“…………”
“……不对！你在骂我！！”
“你终于发现了，”我再次斜眼，“我还以为你那个鸟脑子根本听不出来呢。哇——痛。”
“小音太过分了！！”
这次轮到百灵朝我的脑袋上落下手刀。
一下，两下，“啪啪啪啪啪”，三下四下五下。
“我可是真的很聪明的，狐仙大人都夸奖过我的，只不过是有的时候粗枝大叶了一点没那么在意细节嘛！小音不可以以偏概全的，这样子不会有女朋友喜欢你的！过分过分过分！”
“……”
我记得之前对话说的还是“男朋友”吧，现在又变成“女朋友”了，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个啥啊，双向插头吗。
“呼啊，呼啊，呼啊……累……呼啾……”
这家伙打人不知道留情，还真挺痛的。
只不过唯一的问题是，她身高比我矮一个半头还多，所以她前面五下每打一下就要跳起来一下，后面十几下是飞起来打的。
疼归疼，可是还不到二十下就没力气，气喘吁吁地打不动了。
“呼，呼啾……好累，渴了，我好想喝水……”
我指了指门口：“我之前还没喝完的石榴汁要不要？”
“不要，那种味道只配用来冲厕所。”百灵撇嘴。
“……请不要拐弯抹角地说我是厕所……”
而且是你自己买了不喝不要乱甩锅好不好。
“总之我去烧水～”
百灵迈着小碎步走向厨房。烧上水之后在餐厅的桌子上坐下。
“不过话说回来？小音，你用你的妖力模仿出来的怨瘴气，真的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我是完全没看出来易铃小姐是哪种类型的使徒啦……但是如果有什么区别她能看出来的话……”
“还是确实有点区别。”我答道。
“比方说？”
“比方说，这些假的怨瘴气和怨灵之间没有联系，不携带那些怨灵的执念，所以不会受它们控制，还会由于挤占了那些次级怨灵的空间而会压制它们的活性。还有，因为没有执念，所以也就没有驱动那些执念的微量灵力。”
“喔喔……”
“再就是，虽然怨瘴气的规模补上了，但是怨灵本身少了一大截，这个应该是最致命的。谁也没办法凭空造妖怪……”
“哇，那不是糟糕了吗。”百灵大惊。
“那倒不至于。”我摇头。
虽然我印象中的易铃是个很钻牛角尖的人，但也没有细心到那种程度。
“主要还是一点，”我想了想，再说道，“能同时掌握灵力和妖力自在式的人非常稀少，我mei……咳易铃应该不可能是其中之一，所以短期内是很难发现问题的。”
“短期内，那长期呢？”
“呃呃我刚才说短期只是随口一说……不是说长期要干啥什么的……”
“这样啊。原来小音也有看起来胸有成竹，实际上没想那么多的时候啊。”
“……请你搞清楚我的实际年龄才十七岁……”
倒是你，一百八十年的修为，怎么着实际年龄也能有个近百岁了，这个时候应该反思的是这么大的年纪怎么还频繁被我智商压制才对吧。
不过今天吐槽百灵已经够多了，还是悠着点。
继续说点正事。
“不过你说长期，”我说道，“你这确实让我意识到了，如果非要往后说的话——”
“嗯？往后说怎样？”百灵问。
“我认为，”
我正色道。
“我们非常有必要去追杀这只怨灵的本体。”
“诶？？”百灵顿时大为不解，“为什么……果然是因为小音还觉得自己是猎人？”
“是……”我稍做犹豫，“但也不全是。”
“嗯？”
“我刚才自己也说了……我是说，承认了，这法子只能短期有用吧？”
“嗯嗯，小音确实是这么说的，”百灵点头，“我感觉小音看上去头脑这么灵活说话却这么有余地，还挺谦虚的。”
“我觉得这叫理性分析。”
“这么理性就不会信你们的阴阳师大老板的鬼话了叭～”
“你别给我往远扯。”
我不屑道。
“总之刚才说到这事只能短期有用，也不是我谦虚，反正我自己是认为像我又能打又能——”
“玩花招？”
“——你就当是玩花招好了，总之像我这样的同龄人应该也没几个，”我接着说道，“但问题是，易铃做事还是很认真的，你别看她看起来弱弱的有点一根筋，实际上是很聪明的，至少直觉非常好。”
“喔喔……直觉可是非常稀有的天赋呀。”
百灵若有所悟地点头。
然而鸟妖恰恰是直觉最好的妖怪（不包括眼前这只），我觉得她这是在变相吹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百灵又问，为什么我感觉……小音说到易铃小姐的时候，好流利自然啊，怎么这么像一家人的样子？“
“不要在意这种细节，我姓林她姓易，在想什么呢。”
我用力摆了摆手。
“总而言之我的意思是……长时间肯定是糊弄不过去的，我也不懂怨瘴气随时间推移的衰减规律，不停地造假肯定会有破绽。”
“嗯啾，”百灵肯定道，“用一句谎言掩盖真相，最后的代价会变成一百个一千个谎言呢。”
“但是，”
我在百灵的发言的基础上话锋一转。
“如果那只怨灵的本体被哪个使徒彻底剿灭了导致次生怨灵也全都消散，那就死无对证了对吧？”
“唔，让我想想。”
百灵低头思索了一阵。
“好像确实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总觉得你这么多弯子绕来绕去的，本质上只不过是想杀怨灵而已吧。”
“这也是施铭的一部分，”我耸肩，“而且怨灵这东西本来就害人啊。”
“嗯……那倒是，这只怨灵确实残害人类了。”
“……”
百灵与我的语义出现了一点故意的偏差。
还是先不和她抬这个杠吧。
百灵是妖怪，和我的出发点本就不一样，她顺着我说已经够给我面子了，我也给她个面子。
“那么，怎么找呢？”百灵问道。
“嗯……”
我停顿。
然后理所当然似的给出答案：“不知道。”
“诶诶？明明前面一副行云流水的样子，到最后啾居然不知道！？”
“不然呢。”
我不屑道。
“猎人一般都是接委托听其他使徒的指挥干活的，虽说我对于怨灵的知识不算少，但要说具体亲自找，还都只是嘴上功夫。”
“真是的……”
百灵嘟起嘴来，泄气似的趴到桌上。
“本来还以为小音说着多帅气呢，没想到最后和我一样，是个摸着石头过河派。所以就只能看着办？”
“对，看着办，那只不知现在在哪里的怨灵的衍生物都留在这里，我们总有办法。”我点了点头，“今天就先休息吧。”
“咕噜～～～”
“啊……”
对了，突然遇到这种事，已经完全忘了啊。
这不是晚饭都完全没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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