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在桃红色的水面上，
载浮载沉的独自漂流着。
湛蓝的天空上飞行的记忆
彷彿已成了过往云烟；是因为
剥开自由的外皮，得到的真实
带来的重量，就像偷吃了禁忌
果实得到智慧的亚当与夏娃。
还是说背后那过于有包容
力的湖泊，承载无数的思绪及
隐藏的秘密，如同莉莉丝接纳
被逐出家园的该隐一般。
是仁慈、或者爱，也可能
是无法挣脱的咒缚，一生一世
纠缠着落水者。
它说，你不孤单。
所以有了另一个无时无刻
陪在你身边的影子，她在水下
与你说话嬉戏……
接受你所有的苦闷、接受
所有的烦忧，接受你的一切。
『你很痛苦，为什麽还要
努力呢？不如轻鬆一点。』
与你彷彿只有纸一重距离
的水面下，与你背对背游着的
那人影如是说。
『你真的在努力吗？只是
不想面对现实吧。那女孩的伤
是你害的──可爱的闺蜜桑。』
是水下的人鱼，有着魔法
般诱惑的嗓音，又或者恶毒的
巫婆，吐露着罪恶的话语。
『不如交给我吧？你只要
安安静静的待在一边……』
「吵死了。」
你说。
耳边不断迴绕着令人心烦
意乱的话语，你想抬起手伸向
天空，却被湖水抽光了力气。
因为渴望自由才会被湖面
给吸引，也因为被湖水包容而
无法回到空中。
清澈的湖水，渐渐显露那
粘腻本质，无底的泥沼那般。
▼
『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麽？
我不是要你好好道歉吗？』副
班长这麽说，质问的意味。
『发生了什麽吗？你没有
事吧？要不，和我说说？』罗
钧昊如此说，安慰的意味。
两句话，两个人。
我只是目光低垂的，撑起
笑容来，又一次告诉我的兄弟
自己没有事。
一个骗不了人的笑容。
罗钧昊叹了口气，一副想
仰天长啸的模样。最终，拉开
隔壁桌的椅子无奈的坐下。
『你说我信吗？』
罗钧昊只是这麽说，然后
像如数家珍一样的列出我惹过
的麻烦以及他又是怎麽善后。
『记得小六的时候吗？你
被班上的女生讲了两句就拳头
挥了过去。我还是第一次真的
听人说连自己爸爸都没有打过
她这种话，还是个女孩子。』
「谁叫她说话太尖酸刻薄
还指着自己的脸，说不爽你就
打我啊？这样的话。我只不过
满足了她奇葩的愿望……」
『人家说打你就打？那我
让你暴脾气收敛点多少次了，
怎麽就没见你听话过？』兄弟
他鄙视的戳破我的藉口道。
『还是个女孩子，你倒是
下得去手。打脸啊大哥。』
我讪笑，都说打人不打脸
更何况是女孩子的脸，那时候
我着实是做得有些不地道。
『妈的，要救兄弟你还得
我去牺牲色相，要不是正好有
个姊妹掏扔情书给我，我拿个
鸡脖去给你说话？』
『我那时可是被一群麻雀
一样的小女生左一句右一句的
听她们说你不是，还得装孙子
配合着给你说好话，我容易麽
你说说？』罗钧昊一面说，还
适时露出僵了的陪笑脸。
呃，听着是有点悲惨。
『还有前个学期那事，你
别说已经忘了。』罗钧昊瞪着
我一件件翻起旧帐来。
『你他妈一个人去打架，
一声也不吭一下。要不是有人
给我通知洪苇成和你钉孤支，
我还不知道你那麽勇，一个人
就敢去赴一群人的会单挑。』
讲到这裡，兄弟他揉了揉
紧皱的眉心，露出不知道怎麽
说你好的表情接着说。
『我他妈吓得跑的和被鬼
追一样，就怕你那股倔脾气又
坏事，结果到场一看，我差点
吓得魂都飞了。』
『跑去和人单挑可以打得
像被围殴一样惨，你也是古今
第一人了。打不过服个软不成
吗？要把自己打成那副鬼样？
我带你回家的时候，阿姨看了
差点没报警。害我之后被扯着
问东问西的，还发誓以后肯定
看紧你才肯放我离开。我他妈
到底是你的兄弟还是褓母？』
罗钧昊一脸牙酸的扯着嘴
数落起擢发难数的斑斑劣迹。
「哈哈哈、我那不是赢了
吗？只是看着严重……」尴尬
的辩解道，语气那个无力。
『你屁！我当时没去，洪
苇成那群狗腿子会放你走？』
他们也没胆围上来啊。
虽然这麽想，但兄弟难得
生气我也不好反驳过去。怎麽
都是兄弟，也只能随他去唸。
『所以，这次又惹上什麽
麻烦了？反正被你拖下水那麽
多次，也不差这次了。你给我
说说我才知道要怎麽帮你。』
说麻烦也不是麻烦──
女装骗了学务。
和兄弟你还有副班长一起
去了约会推荐的露天咖啡。
被泼水了。
害女孩子破相了。
以上！
「说不出来啊啊啊……」
抱着头把脸埋在桌上，这种事
不管哪个环节都没法说啊。
『你啊……』罗钧昊皱眉
的次数遇见我以来显着上升。
他很是心烦的头发都抓乱了。
『到底有什麽好不能说的
事情？上次也是这样，一个人
搞什麽离家出走，知不知道我
找你找多久？是不是兄弟？』
我抬起头，心情很是複杂
的看向脸色不好看的兄弟他。
当然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像的多，
不管是你怎麽维护我，又或是
在我逃避的时候一直找我。
我都知道。
罗钧昊，比我想像中的，
更把我当成兄弟的朋友。
「罗钧昊，其实我……」
那一刻，我什麽都想向他吐露
出来，那些我好面子的秘密。
『我为了找你，碰到一个
有够对胃口的妹子都放跑了，
你知道在路边捡到一个、内心
受伤哭泣的女孩子机率那得有
多小吗？还是个可爱又有气质
的妹子，傻呼呼的。』
「呃。」
『我给她递纸巾的时候，
那妹子看我的眼神都愣了，我
上哪找第二个这种画裡走出来
一样的美少女？』兄弟他痛心
疾首的血泪泣诉失去的邂逅。
──在本人面前。
「那个……」我开始思考
该不该解开这个该死的误会。
『你是没看到，那个妹子
一身连身裙戴一顶宽沿帽子，
头发又长又漂亮，一双大眼睛
水汪汪的，整个人漂亮的像朵
花开在我面前一样。』
老实说，我觉得兄弟脑子
裡自己的影像滤镜开很大。我
怎麽就没觉得有漂亮成那样？
为了兄弟正常性向和幸福
着想，我觉得是该坦白了。
「其实──」
『就是胸有点小。平得和
学务有得一拚，到底哪边更小
点、绅士如我分不出来啊。』
罗钧昊磨蹭着下巴思索着。
啪机的，难得的听见自己
身上出现理智断掉的声音。
『你做啥突然的一脸死了
亲爹的表情？等等，你那拳头
怎麽回事？喂你来真的啊！』
前言撤回！给我去死一百
遍呀──你这个色胚混蛋！
相较于一片混乱的罗钧昊
这边，李怡安和我的互动更像
事务上的确认。
他在乎的是班干部的事，
是班上同学群体的安宁。至于
我是怎麽想的，则不在他考虑
范围之内。
而我关心的是，不想兄弟
因为自己的牵连而立场变差。
就算李怡安再怎麽不客气，我
也就适度的应付过去。
小卖部旁的空地。
似乎是顾忌到我在班上的
处境，副班长把我约到教室外
询问何佳琪身上发生的事。
『你该不是打算和我说，
何佳琪请了几天假之后，脸上
贴着纱布到校和你无关吧？』
李怡安不和我囉嗦，直指
主题的问起关于纱布的问题。
「唔、嗯……」
『在编谎的话就省了，我
没打算和你扯皮。你的话我也
不晓得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我要你回答的只有一个
问题，和你有没有关係。』李
怡安双手抱胸等着我的回答。
不是你知不知情。
而是是不是和你有关。
「既然你一开始就怀疑我
还有什麽好质问我的。」语带
讽刺的回道，但我心裡一点被
汙衊的不悦都没有。
毕竟他还真没有错怪我。
李怡安只是一言不发的，
直盯盯的看着我。
我撇撇嘴，看来副班长不
得到想要的答案，估计到放学
都能继续大眼瞪小眼下去。
「和我有关，这样你满意
了吗？」我爽快的坦承，这会
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如果是罗钧昊的话，听了
刚才的话估计是气不打一处来
的就开始说教起来。
光是想起记忆裡兄弟王八
念经的声音，我的耳朵就不禁
痒起来，栩栩如生的噩梦啊。
但眼前的人不是罗钧昊，
更不是我的兄弟。
李怡安只是嗯了声，表示
自己知道了，独自思考起来。
……我可以回去了吧？
午后的阳光依旧毒辣，小
卖部旁的空地毫无遮掩，站在
这就和烤网上的肉没两样。
眯着眼用手挡了挡阳光，
刺眼的太阳在头顶高悬着。
自然的理解到，继续奉陪
眼前毫无疑问温感失调的傢伙
杵在这裡，自己就得晒成人乾
后，当机立断的决定撤退。
『过来这边。』谁想才要
落跑就给副班长抓了个现行，
手被拉着快步移动起来。
「哎？去哪？不对你别抓
我啊！我自己能走──」
别拉拉扯扯的呀！男女、
不对，男男授受不清不懂吗！
我暗自腹诽着被扯着走。
至于甩开李怡安的手？在
洪苇成那次之后我就明白了。
甩开男人的手比看着来得难。
挣扎的力气省下来实在。
「去哪你总得──」告诉
我一声呀！人口拐卖唷你！
『这裡。』
副班长放开紧抓着的手，
我边揉着发红的手腕，这会才
有馀裕观察起身在何处。
枝繁叶茂的树冠将火辣的
阳光遮挡在外，树荫笼罩一片
包括石质长椅在内的区域。
面朝着操场的身后是夏末
最后的蝉鸣，在一片鬱鬱葱葱
之中迴响──
这不就离小卖部不远吗！
「我说啊，这麽近说一声
我自己有脚可以走过来。」被
扯了一道我没好气的说。
『我看你好像很在意阳光
的样子。日照也有点毒……』
谢天谢地，我们的原始人
终于发现火向着前进了一大步
──你才发现呀？
『手。』李怡安突然出声
道。吓得我把手藏到背后去。
「做什麽？！」我眨巴着
眼睛警戒道，要我伸出去训练
握手吗？我揍你唷！
『是不是拉太大力了？』
副班长露出有点尴尬的表情。
我倒觉得你吃错药了。
「废话。」我这个人的原
则就是，嘴上能佔便宜的时候
先佔个够本再说。
李怡安看了看我发红的手
腕之后，让我等他一会就转身
向小卖部小跑过去。
「搞什麽……」对副班长
异常的举止真心摸不着头脑。
过一会，副班长带着一瓶
绿茶回来。说是赔礼的塞进我
怀裡，无疑是目前为止最诡异
的举动，他不是想毒死我吧？
「我说……你是不是不太
舒服？要送你去保健室不？」
我隐晦的表示汝身负病否。
『没有。』副班长似乎没
察觉我博大精深的暗示。
深呼吸之后把可疑的绿茶
放到一边，我可不是什麽来路
不明的东西都会往嘴裡送。
「你有什麽事就直说吧。
我不记得我们关係那麽好。」
你淋过我柠檬水我可还没忘。
李怡安听我这麽一说，脸
上的表情一下尴尬起来。
『其实我真的是赔罪。』
他这麽说，侷促不安的模样。
老实说看副班长那副想挖
个洞埋了自己的模样，那话的
可信度倒是真有个七八分。
……就是突兀了一点。
「所以你是特地、拉我来
这个地方，就只为了道歉？」
脑中整理了一下现况我说。
『道歉是道歉没错，不过
和带你来这裡有什麽关係？』
李怡安不解的把问题扔回来。
「那你拉我来做啥？」
『让女孩子待在大太阳下
晒似乎不太好……你之前说你
是想要变成女孩子的吧？』
我抽动着嘴角，表情难看
的像吃了苍蝇。成了那天最后
的回忆，也是最难以忘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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