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伦在房间里等了许久，她甚至于已经进入浅眠了，直到木门轻轻的一声响，她先是吓得睁开眼，又迅速闭上了眼睛。身后木门又轻轻吱了声，还有鞋轻放在毛毯上的窸窣声，花的气息轻轻在身后喘着，从足尖再蔓延到颈间——猫儿的呼吸就在这里顿住。
薇尔慢慢给沃伦盖好被子，自己也靠了过去，鼻尖轻轻抵着沃伦的颈背，缓缓呼吸着，过了一会，呼吸声就渐渐趋于平稳了。
沃伦小心翼翼地翻过身来，她瞧了一会薇尔的泛银光的眼睫，正细细地拢在一起。稍稍靠近，就能压到少女细软的白发，一点点鲜花开放的幽香萦绕着她。沃伦喜欢大自然，自然也喜欢女孩身上这天赐的甜美气息，怎么沉浸都不愿自拔。
这是薇尔身上令她喜爱的地方——当然不止这一处。薇尔与她在许多方面都有着共同的爱好，她喜爱这种能够一起共鸣的感觉，以及在这个过程中，薇尔规矩的双手、茸茸的耳朵、轻甜的呼吸、柔软的眼神、安静的性子、以及总是对她展露真诚的怀抱——都喜欢的不得了。
沃伦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薇尔，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等到沃伦醒来，薇尔已经坐起了，怀里还揣着本小说在看，沃伦还有点迷迷糊糊的，胡乱地抱着旁边的人。
“唔唔唔......薇尔......”
沃伦的小脸顿时被本子拍了一记，她抬头，看见昏黄的纸，还有清晰的字：
「小姐，该起床了，你已经休息很久了」
“......薇尔没有叫我起来。”沃伦松开她，翻到一边去，伸了个懒腰。她感觉身侧动了下，是薇尔下床了。
窗外的云还是干干净净的，只不过沉下来许多。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到用餐时间了」
“好啦，你叫我用餐，我去就是。”沃伦说着，便起身来，一对细足轻巧地勾起小皮靴，少女的纤腰微微用了力俯下去，金色的长发从背后散落，一片儿白的颈背露出，泛着点细细的粉。
等沃伦穿好小靴子，薇尔便给了她一张字条：「我去准备水，要好好吃饭哦」
“好的。”沃伦应了她。
晚餐还是和克雷孟特一起。餐桌上，克雷孟特又谈起关于生日的事情，沃伦显出不愿深谈的模样，说：“我又不能去哪儿，也没什么东西好吃。我当然也不愿意去比撒威家，如果又是订婚，父亲，你知道我的态度的，就像鲁多维科所说的‘此处终究不是我归宿’。父亲就不要再为我做主。”
克雷孟特沉默一阵，“那不是订婚，沃伦。只是你已经要成年，必要的人际交往还须要有，若有意外，他们都可以助你渡过一劫。”
“这么说，今年也是去比撒威家？”
“他们最近正好要开宴会。”
“......我不愿与父亲争吵，但这事让我难受，也许我应该回避一下。”沃伦吃完蔬菜沙拉，静静地放下刀叉后，就向克雷孟特请辞。
“你要不愿，我可请他人过来为你庆生。”
“父亲，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的。”沃伦只是说了这一句话，就离去了。
薇尔已经在浴室里备好了热水，沃伦背对着她除下衣物后，就自行跨入了水中。暖潮包裹，她感觉放松下许多。
“薇尔，”沃伦在水下吐着泡泡，水泡炸开，话语也变得水雾般朦胧，“过几日是我的生日......”
薇尔看了她一眼。
“你有什么要表示的吗？”
薇尔茫然地眨了眨眼，她还在帮沃伦清洗着，手上也是水渍，不可能写字。
薇尔想了想，摇摇头。她的确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了，现在在洗澡，你不方便写字。”沃伦轻轻叹一声，身子便向后仰去。
薇尔见她叹气，有一点慌乱，直觉得少女似乎在烦恼着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安慰，只好低下头认真做自己的。
沃伦被她触摸着，忍不住轻颤了颤，从水下的肌肤到耳根都透着桃色的水雾。她顿时羞怯地抓住女孩的手腕，稍稍喘息了下，她含糊着说：“薇尔......那里......不用......”
“我......自己来就可。”
薇尔也是很识相的，把手上的毛巾递给沃伦。沃伦小姐不知从何时起就变得这般敏感了，甚至洗到前面时，都会要求自己来呢。薇尔略有些感慨。
沃伦是有些敏感，但这不意味着她讨厌薇尔的接触，相反，她喜欢和薇尔接触的感觉。
......可是，当薇尔这样亲密地贴着她身心的一部分时，沃伦会感到羞怯而且难以言喻的紧张，从前倒是没有如何在意，兴许是身体的变化吧。先前一段时间沃伦就发现了这种变化，一开始，她觉得自己可以习惯，就由着薇尔了，但这会令她每夜都不自禁地难受，不是那种内心忧困的烦躁，而是身体堵塞的空寂。沃伦说不上来那感觉，她只是觉得自己很奇怪。
沃伦问过周边的朋友，但他们也是被服侍着长大的，对此不以为意，都否认了出现这种感觉的可能性。
她不能让这种变化再影响自身了。沃伦想着，于是她决定自己清洗。
薇尔蹲坐一旁，静静地听着水声。
“薇尔......”沃伦抬头看她，水蓝的眸子莹着光，“可以了。”
薇尔去一旁拿来衣物，沃伦便出水来换好睡衣，就先自己回到房间了。
薇尔下去拿了药上来，沃伦服下药，并不急着就躺下，而是靠着枕头，缩起细足，随手拿起身旁的小说来阅读。薇尔瞥了一眼，就端着杯子离开了。
直到门再次被推开时，沃伦才放下小说，将其搁置在一旁，抬眼看了下来的人。薇尔已经换了一身米色的睡衣，她赤足踩在毛毯上，慢慢来到床边，自然而然地掀开被子躺进去了。
“薇尔。”沃伦转过身来对着她，小手去揉捻她的发丝，悄声问道：“过几天我生日了，你有没有要表示的呀？”
薇尔愣了愣，她一时没有想到如何回答，过了会，她才拿起一旁的本子来写：
「表示？可我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嗯，是吗？”
「我不能送出珠宝，也不能送出服饰」
“薇尔，我不需要这些。我已经有很多了。”
她看见薇尔眼里露出一点笑意，在亮黄的火光下显得异常柔和。
「薇尔已经是小姐的了」
「请原谅薇尔一时不能想出送出比这更好的礼物」
「再给些时日吧，小沃伦」
沃伦笑笑，亲昵地往她怀里蹭了蹭，“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看你写出我的名字。”
“是不是好奇怪？”
「嗯......小沃伦喜欢就好」
「有点晚了，要睡觉了哦」
“嗯。”沃伦应了声，便看着薇尔去熄了灯。
等到薇尔躺下，沃伦就唤了她一声：“薇尔。”
“可以亲亲我吗？”
一片月光清凉中，一个少女俯身，吻了吻身侧另一个少女的眉间。
沃伦满足地蹭了蹭薇尔的脖子，“那晚安。”
薇尔给她细细拢好被子，没说话。
次日一早，她们就起身了。今天是要去上课的，恰好昨日沃伦画了幅作品，就记着要带过去给史蒂芬夫人修改修改。史蒂芬夫人对这幅作品没有显出任何的神情，只是叫薇尔一旁去钢琴练习，自己则留下沃伦就这幅画指出她的问题。
薇尔在一旁练习了许久，还不见史蒂芬夫人和沃伦出来。估计是夫人讲得太忘我了，小沃伦一定收获了不少。虽然已经到了下课的时间，薇尔思量着，也便没有进去打扰。
薇尔出了音乐室，想要回到课室给自己和沃伦收拾好物品，正巧遇到过来的雪莱在大路旁张望。
薇尔走过去，雪莱看见了她，便向她打招呼：“嘿，薇尔！你是下课了吗？沃伦小姐怎么不在你身边。”
「沃伦还在学习，我先回来收拾东西」
“哦，这样啊。”雪莱挠了挠头，似乎是踌躇了一会，另一只手又从身后拿出来，手上拿着一本册子。薇尔看了看册子，又看向他。
「还是数学题么？」
“不，不是。”雪莱又没继续往下说。
「画册？」
雪莱笑了笑：“我、我最近喜欢自看一些文学作品，这里面是我抄的一些句子和诗，我......”他顿了顿，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我想找你一起讨论一下。我知道你看过很多文学作品，就想着和你一起分享。”
薇尔恍然大悟。探讨作品与鉴赏语句，她自然是乐意的。
「当然可以呀」
“啊！那就太感谢了。我们还是去学院的小院子里讨论吧。”
「现在吗？」
“嗯。一会回去城堡就没什么时间了。”
薇尔犹豫了下。确实是如他所说，他回去仍会被分配到许多任务，毕竟每一天都需要有人去砍柴，喂马，打水，还有搬运农奴送来的货物等等。
「我有些担心小沃伦，她会找不到我」
“沃伦小姐在哪儿？”
「美术室」
“我们去那门口等她，然后刚好我们一起走。”
「好」
薇尔和雪莱一起来到美术室门口，门果然还是闭着的，他们就在门口的等候椅坐下了。坐着间，他们也没有闲着，雪莱主动把自己收集的段落递给薇尔看，薇尔为了回应他，也在认真揣摩着。
「这些都是从《神曲》里抄来的吗？」
“嗯。不觉得很有趣吗？”
薇尔不知道怎么说，她只好低下头继续看。
此时沃伦已经向史蒂芬夫人告别：“夫人再见。”
“再见。明天回来再把这幅画按照我说给你的自己修改。”
史蒂芬夫人好严厉。沃伦吐了吐舌，然后乖乖向史蒂芬夫人敬礼后，就要离开。
“对了，去隔壁看一眼薇尔还在不在。”史蒂芬夫人突然说。
沃伦打开了连通着音乐室的门，四处看了看，“没有在，夫人。”
“那你回去吧。记得练下钢琴，不能落下。”
“好的。”
沃伦应着，就离开了。可刚关上门，她就听见她的名字在附近被叫起。
“沃伦小姐，我们在这里等着您。”雪莱迎上去，面对着沃伦略有些惊讶的眼神，说道：“大管家已经在等着您了，该回去了。”
“嗯。”
沃伦看向一旁，薇尔正站在雪莱身侧，安安静静的，正听着他们讲话。
薇尔用册子拍了拍雪莱的手臂，把册子呈在他面前。
“噢，我的抄录集，谢啦。”
薇尔对他点点头，接着又写：
「小沃伦，我先去拿东西」
“好。”沃伦淡淡道，目送薇尔离开。
“那......沃伦小姐，我们去马车那等薇尔吧？”
“你刚刚和薇尔在门口等我吗？”
沃伦突然这么问，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问题，雪莱很快回答了：“是的。我们顺便在门口讨论一些关于文学作品的东西。”
“......这次是文学作品？”
“啊，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沃伦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一点烦躁，“你们等了很久吗？”
“没什么感觉，也许不是很久。”
沃伦不着痕迹地蹙眉，一时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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