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话瞬间让我那已经冷寂的内心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但是我马上反应过来，自己更要冷静，否则在娘亲手里苦苦支撑局面会在我执棋之后满盘皆输。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虽然看似在问我敢不敢，但其实我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哪怕我不同意这场交易，她也可以强行剥离我的灵根，就算是两败俱伤输的最惨的也一定是我。
所以以何种方式同意就成了关键，如何才能在这场交易中把天平尽可能的向我这边倾斜，这是人与神，甚至是与神之上的存在之间的博弈。
“我也不会太过霸道，在没讲清楚条件之前便让你点头。”少女伸出两跟玉指晃了晃“剑灵想要夺舍活物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满足两个条件其中之一即可。其一是被夺舍之人是天生剑体；其二被夺舍之人神魂完全放弃抵抗，任由我侵入。”
我瞥了一眼一旁“所以你曾考虑过夺舍瑾麝？”
却见少女缓缓摇头“刚好相反。这些天生剑体的剑道天才的确算得上天之骄子，所修之道一片坦途所以进展飞快，对于其他想要夺舍的上五境的剑修来说确实是绝佳的坯子。但我早就站在了剑道的顶端，再去夺舍一个天生剑体已经失去了意义。若只求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皮囊，这具真龙遗蜕早就不知胜出几何。”
我突然问道“你说只要被夺舎之人的神魂完全放弃抵抗你便可以夺舍，但是我觉得控制人的神魂远比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容易吧，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你能想到的事情我当然早就想过，”少女冷哼了一声“只要到了上五境，控制神魂的法门数不胜数，哪怕是最简单的手段也可以达到这个目的。但是，我要夺舍的情况是完全放弃抵抗，换句话说就是自愿。高级的控魂之术可以完全控制对方的神魂，但是这样你也就成了傀儡，因为你的自主意识已经不存在了。”
“傀儡是死物，我自然可以夺舍，但是你觉得还有意义吗？”
“你是说，死人是没有灵根的？”
“没错，灵根只能依附于活人之上，正是因为剥除灵根后会导致你的死亡，所以强行剥除灵根才有失败的可能。”
我有些难以理解，反问道“前辈你好歹也是个通天彻地的人物，连个凡人的性命也吊不住？”
少女面对我的质疑，罕见的生出怒意。
“凡人果然都是些天真又愚蠢的东西。”少女眼眸低垂，目光注视着我，如睥睨天下的君王在看着渺小的沙砾。
她清冷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你也该听过术业有专攻一说，任何仙神境界再高也做不到万法全通全知全能，哪怕是天帝也做不到。更何况我只是一柄剑的剑灵，你竟然让天下杀力最强的昊天剑去比救人的本事？”
看来让一把剑去救命还真是强人所难了，这还真是我没想到的。
当然我知道少女有些话没有坦白，或许在她巅峰时期救个人吊命还真不难，可惜现在连破开两界壁障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估计这连原来境界的十分之一恐怕都没有恢复过来吧？
不过话说回来，原来你们的天帝也不是万法全通全知全能的啊.......也是，要是真强成这样那不已然无敌于世了，还能和西方众神打的盘古大陆都裂开来？直接一念之间重启宇宙大家回炉重造不就完事了。
少女从那看不见的王座上站起身来“言归正传，这场交易便是，在之后的十年，我将成为你的护道人。但你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十年之后主动舍弃肉身，放弃神魂的抵抗让你夺舍。”我已经替她说完了之后的内容。
少女点头默认，果然毫无悬念。
“能否延长期限？”
“就我而言，夺舍当然是越早越好。”
我皱眉“你就不怕到了十年之期，我却主动违背契约，宁愿被混沌吞噬也不让你得到灵根？”
面对我看似威胁的话，少女好像并惊讶，反而答道“所以与其让你对我怀恨在心，到时候玩一出玉石俱焚，还不如现在我自己多退一步。我一开始的打算是只给你五年时间，如今我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了。你要知道，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完全可以现在就强行动手。”
她的言下之意很是直白，多出来的作为我护道人时间就是附送的，为的就是能让我在到达期限之时，可以心甘情愿的履行契约，否则以对方的强势又何必退那一步呢？
“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现在假意答应，而十年之后仍要做玉石俱焚之事？”
少女笑了，只是这笑容让我全身发冷“你不会的，只要这世上仍然有你在意的人。”
我心中叹息，自己本就为数不多的筹码又被她拿走一个。
李青璇和我，在两次所谓“交易”的赌局里始终都占据着极为不利的位置，原因只有一个——我们是弱势的一方。
这是显而易见的结果，弱者与强者的交易从来不会公平，对方是小赌怡情，只需要付出些许不痛不痒的代价，而我娘和我却需要去把自己的生命作为筹码。
但反过来说，自己的性命这也是我与之博弈的底牌。
“十年也行。”
少女的细长的睫毛微颤，却逃不过我的双眼，预示着她的心湖终于掀起了一丝涟漪。
“虽然我知道你权衡利弊之后，最终也只能点头，但我没想到你同意的这么快。”
我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十年对于你来说或许只是眨眼一瞬，对我而言却并不短暂。除去空灵根我只是个凡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安然走完十年，我其实算不上亏。”
“你能这么想，倒也是豁达。”
“但是我要加一个条件，你还要做瑾麝的护道人。”
少女轻笑了一声“嚯，还玩上买一送一了？你是不是觉得对于我来说，多一人和少一人没有什么区别，索性占个便宜？”
“难道不是吗？”
少女瞥了我一眼，还是解释道“作为护道人，除了要保证你不死之外，要护的还有你的大道，不让你道心崩溃。你道心崩溃，便是我作为护道人的失职，虽然不至于直接被混沌吞噬但多少还是会受到牵连。若只是人身安全，多一百个我也无所谓，但兼顾大道并非小事。多加一人我不是做不到，但是我不乐意。”
我也很干脆“若是拒绝，那这场交易作废。”
少女眯了眯那狭长的金色眸子，向我微微俯身“以你聪明，不会不明白达成这场交易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我就算强行剥除灵根失败，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损失的也只是一个本来就不属于我的空灵根，和一段我一开始就无法知晓的记忆。”
“但你是会死的。”
从一开始起，对方的语调和语气始终维持在一个平易近人的范畴，偶尔还会有些许情绪起伏，远说不上冰冷无情。但我知道，眼前的少女从来没有把我们看做同类，甚至是同一个生命层次。
我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前世养的橘猫，毛茸茸的很大一只，让我忍不住经常吸猫。在逗弄这个小可爱的时候，我也会向它俯下身子，仿佛是在和自己的宠物对话。
本该是一副人和动物之间的温馨画面，此刻在我眼中却变得无比讽刺，我与眼前的金瞳少女之间的鸿沟，恐怕比人与动物的还要大。
胸中有些气闷，总觉得自己有些话不吐不快。
我点头承认道“我当然怕死，毕竟性命丢了万事皆休，对死亡的恐惧是人类的本能。”
“啧啧，我还以为你会说些什么死有何惧，死则死矣之类的慷慨之词，这不是你们凡人临死之前常用的那一套？”少女调侃的话语里难掩其中的讽刺。
也对，眼前的剑灵少女就连一般的仙神都不放在眼中，渺小如蝼蚁的凡人更是不堪一击。所以既然横竖都是死，那还不如脖子一梗死个正义凛然轰轰烈烈，怎么样都要比跪地求饶强吧？
我看向瑾麝，她和她的一袭白衣一同被禁锢在了这个小天地里已经很久了。动作定格在长剑当头劈下的瞬间，女孩双眼紧紧盯着前方，那是“老天师”曾经在的位置，原来倾城的脸庞也因为透支着肉身的极限而变得狰狞和扭曲。
瑾麝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往无前的气势，看到狠辣和果断，看到了决绝中的那一丝解脱和不舍。
唯独没有看到怕。
我终于把那酝酿已久的话说了出来“那些败局已定却依然视死如归的士兵，在危机关头千钧一发之际把幼子护在身下的母亲，在断头台高喊【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义士。哪怕是高高在上如你这样的存在，在人界多年之后想必也对这些事迹有所耳闻吧？怕死确实是人类的天性，但是当有更加需要守护的东西时，对死亡的恐惧，这与生俱来的本能也会被压下。这需要守护的东西，有的是国家，有的是至亲，有的是大义。你或许无法理解这种凡人之间的难以割舍的情感与羁绊，那我就说个你能理解的——”
“为什么要怕死？死之前还没有死，死之后就没有怕。”
话毕，仿佛一口浊气吐出，骤然畅快了。
少女的秀眉微蹙，金色的双眸有些晦暗不定。
“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下一瞬，我眼前一黑，仿佛被拉入了黑洞之中。
我当然没有进过黑洞，但是四周的景色却被无限的拉长扭曲，就像是进入了事件视界一般，那里是连光速都逃不开的奇点外围。
这是真正穿越时空吗.......？
我还没来得及感叹和惊讶，我的身体破碎了，碎成了无数细小的“粉末”。但我的意识还没有泯灭，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以原子水平破碎重组。
那少女竟然还有如此手段？这就是站在上五境的恐怖存在吗？
慢慢的，我的五感开始恢复，我知道自己的身体重组完毕了。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真正的星海银河，那是我在地球上没有机会看见的图景，如此的清晰和宏伟，璀璨和绚丽。虽然我不知道为何我现在能毫无阻碍的适应这宇宙中的真空和低温，但这并不妨碍我内心的震撼。
然而，一道黑线却突兀的横亘在眼前，把这片天地分成了左右两半。
此刻我的目力已经远超从前，看见了那黑线上有一个细小的“黑点”。
是她！！昊天剑中的金瞳少女。
少女嘴唇微动，话语却在我脑海中如龙吟虎啸，撼天动地。
“既然不怕死，那想必死在昊天剑下也是死而无憾了。你放心，你的灵根会在死之前被我取出。”
话音刚落，星河震动，一个半透明的身影开始在我面前缓缓形成，我脑海中的任何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它的巨大。
凡人能想象最大的物体，除了天上的日月大概就是所谓的【法相天地】了。这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仙神才有的大神通，据说高达万丈，身形遮天蔽日，可谓真正的顶天立地。
这大概也是凡人们关于大小想象的极限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我用肉眼确定一个物体的大小，会很习惯的把一个已知大小的物体和其做对比。当然有一个前提，这两个物体离你的距离是一样的，否则就闹出月亮还没有你家月饼大的笑话。
但在这一望无际的宇宙背景下，任何东西都很难去确定其大小，因为你无法分辨要确定的物体到底离你有多远。
可很难不代我表做不到——我使用三角视差法快速估算了一下我和那巨大身影之间的距离，结果让我心脏差点停止了跳动。
那个身影离我似乎已经超过了一个天文单位（日地距离），直径一百三十九万千米的太阳，只比那道身影的瞳孔稍大一些而已。
“这是那金瞳少女的法相天地？！”
只见那道身影缓缓动了起来，手握横亘前身的细长黑线——一把剑身不知几何的“长剑”高举过头顶，四周的星河都开始黯淡，仿佛这剑身就是黑洞一般星光都为之吞噬。
我并没有从生理上体会到任何所谓的修炼者威压，亦或是我这具身体现在已经早就失去了知觉，但心里上的重压却让我游离在崩溃的边缘。
也许是知道的越多，就越感到震撼和绝望，那种不可抗力的阴影在我心里疯狂滋生，似乎也如同黑暗一般要把我一并吞噬。
“最后问你一句，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
巨大身影了传出金瞳少女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
“哈哈哈哈.......”
因为她这多余的一句话，我笑了。
我用手指比了一个宇宙通用手势——中指向上。
黑线斩下，天幕撕裂，群星寂灭，我的世界也陷入黑暗。
我睁开双眼，只见少女面无表情站在我面前。
“我会作为你和瑾麝的护道人十年。”
我嘴角干裂，但还是颤颤巍巍的开口“果然是幻境？”
“是也不是。”却见少女走来，死死的盯着我“你可知那一剑是什么？”
少女的情绪有些不对，我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
鬼知道那一剑是怎么回事，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只能应付道“这，莫非就是那传说中的荒洪至尊无敌灭世剑法？”
“这一幕，是第一任天帝昊天在巅峰时期手持昊天剑劈下的一剑，剑气横贯三界威震寰宇，从此才确立天帝之位的正统。若说盘古那开天辟地，空前绝后的一斧是无法超越的第一，那这一剑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二。”
少女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怒吼道“而你竟然对这一剑竖了中指？！”
（之前说的最强男装大佬，就是她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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