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有哪里不对劲!
急促的呼吸声伴随着快步跑动的震动,浑身的每一个细胞在叫嚣着缺氧的同时,也在发散着这个想法。
这条小巷子的前方一共有三个垃圾桶拦路,虽然瘦一点的人可以从垃圾桶和墙壁的夹缝之间钻过去,但正在奔跑的这个男人并不瘦。
他绝对不算高,但是强壮的身体让他在即使比他高一头的人面前也显得高大,基本没有打理过的头发混乱的盘在脑袋上,脸上的表情因为剧烈地跑步而显得有些狰狞。
倒是很符合他现在逃犯的形象。
伸出胡乱缠了几圈纱布的右手,他灵活地翻上垃圾桶,踩在垃圾桶口的边缘上连跳了几步,熟练地越过。
中间这个垃圾桶是隔壁小饭店专门丢弃厨余垃圾的,对此心知肚明的他只需要打翻这一个垃圾桶,就能让那一堆闻起来恶臭踩起来粘稠的恶心玩意儿帮他争取一些时间。
“王詹!站住!”
“别跑!”
“嘿!”
就像野兽会本能地躲避火焰一样,他现在也在躲避身后的人们,不管他们是警察还是第二警官。
不管是红色还是蓝色,火烧到手上都一样烫。
至少这一片错综复杂的小巷通路,他记得很熟。
从分岔路转右,翻过栏杆,钻过小洞。他觉得自己有自信能够甩掉这一次追捕。就像上上次,上上上次一样。
上一次他因为酒还没醒栽了跟头,这次他倒是很清醒。
可他却没想明白,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说好了兔脚到手就会有人接应,明明说好了自己一到就开车,明明自己可以带着兔脚去买家那里拿到钱,然后远走高飞。
明明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
可为什么他现在要在这冰冷的小巷子里被人追捕呢?
——可恶!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是他的错!
他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偷兔脚时的鲁莽有什么问题,就算自己之后弄错了兔脚,在他脑海里也变成了“我在全力补救”的良好形象。
在那个披萨店员家门口,他为了接住扔出来的兔脚从楼梯上扑下来,咕噜咕噜滚了好几圈,直接让他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昏迷。
这个昏昏沉沉感觉十分久违,上一次这种感觉应该是自己第一次和着白色的药片喝酒,让自己吐的一塌糊涂的时候。
他和那个时候一样,也同样做了梦。
他记得他的中考成绩,离一个重点高中差了那么十几分,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老爹是怎么让自己读上P市三高的。
高中的生活比起初中更加枯燥和繁忙——对于要好好学习的家伙来说。意识到后半句的他,立刻把自己抽离了好好学习那一拨人之中。
然后,他感受到了自由,也就是烟和酒的快乐。
以及压榨的好处和霸凌的爽快。
他从几次斗殴和几次被人从店的后门扔在地上中学到的,就是钱的重要性。
于是之后他的做法,就全权针对向那些有颜色的纸了。去街上发发传单,顺手找机会在人少的地方从初中生那里刮个三瓜两子,去小饭店给人家点单,偶尔遇到不看菜单的人点菜,他就多报一点菜价,然后收到自己口袋里,和认识的“大哥”混在一起,说说好话揍揍人,也能分到几张。
然后就是花天酒地,柳暗花明。之后再循环往复。
市区里哪家小店的烟便宜一点,哪里的酒正宗,哪里有适合堵人的死角,他都摸的越来越清楚,但他那时并不知道城市对应一个小混混会采取的措施。
他的“大哥”很快就进去了,他当时亲眼看着好几个的警察全压在他“大哥”身上,黑压压的一大片。至于“大哥”被判了几年,他倒是不在乎,因为他“大哥”是因为杀人被抓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然后,饭店多了手机支付,他因为报花账被开除,还差点挨揍,初中生的家长雇了个人来接孩子上下学,那人一身的肌肉看的他连酒都不想喝了。
倒是也还行,反正加上他从他爸那里用各种手段弄来的钱加上发传单的工资,让一个高中生逍遥自在没什么问题。只是偶尔因为成绩问题要挨下揍,他爸每次都在拿他初中的时候说事,说着什么“你看看你以前”之类的鬼话,这话他想原封不动的还给他爸。
家、学校、网吧、酒吧,每天也就去这几个地方了。再认识了几个朋友,又去了网吧后面的小楼,钻了好几个门,有一个桌球室。长长的杆子撞球玩的游戏好玩是好玩,就是费钱。
再之后,某个朋友带他去了剪头推拿一条街,又钻了几个门,钻进种了很多树的小院子,小院子的房门再推开,里面的姐姐们妆很浓、手很细、腿很白,笑的很甜。
他必须精打细算,才能尽量满足在这些玩乐之间逗留的时间。
钱真的很重要。
他的朋友们在说,等他高中混毕业,就带他去搞钱。这个话就是除了体育课以外他在学校坚持的唯一理由。
锻炼身体是来钱的必要条件这种大道理他半懂不懂,他只是最喜欢运动带来的舒适,而体育课就好像是专门为他设计的一样,体育老师也是唯一可以不和他吵架就能沟通的老师。
要不是成绩不怎么好,他在别人的眼中还有个勤工俭学的样子。“小石干起活来真勤奋!”他勤工俭学的地方的老板都这么称赞他。
班上,有人给他寄过情书,他倒是很乐意和女生玩,有人给他开过玩笑,他把那人揍了一顿。
有些女生稍微动手搂下腰就跑了,他弄不懂她们腰上难道长了瘤子吗?明明那些姐姐不管他怎么摸,都笑的很开心的呀。
她们和她们有什么区别吗?大一点小一点?高一点矮一点?漂亮一点丑一点?还是香水味道不一样?
——啊对了。
他想通了,她们和她们的区别。
——果然钱是必要的。
就抱着这样的想法,他重复着赚钱和花钱的生活。
直到某一天。
“王詹,有空吗?我想和您单独谈谈~”
黄昏的教室中,一个声音闯入他的耳中。
这个面带微笑的家伙,好像是这学期转过来的同班同学,叫什么来着...他记得这个人的名字似乎有些印象。
——啊对了,他叫渊。
这年头一个字的名字算是少见。
他对渊这人没什么印象,不如说,要不是渊突然找上,他甚至都忘记了班上多了个转校生。
如果这个白面小生是想让他去没人的地方敲诈勒索,自己就正好可以来一个黑吃黑捞上一笔。哪怕渊真的有话和他单独说,之后他也会主动勾搭一下,毕竟一个细胳膊细腿看起来就好欺负的家伙主动邀请自己去没人的地方这种大好事,不怎么好遇到。
这么想着的他很快就回答:
“好啊,上天台吧。”
黄昏的太阳红的像血,他们俩躲在楼梯房间的墙背后避开这晃眼的光线。也多亏这个光线,天台上没有第三个人。
“时间紧迫,我就直说了吧~”
渊从单肩包里掏出写满了英文字母的盒子,从里面抽出一根烟递给他,注视着他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您现在在和王学淼同学交往吧~?”
——好么,结果是这么回事。
“是,有问题吗?”
他用挑衅的语气说着,没有接烟。
“嗯,其实呢...”
渊没有自己抽烟,又放回了盒子里:
“我想请您,远离王学淼同学~”
“我就该哦一声然后就远离她?”
他反问:
“怎么,你想追她?你看上她什么?”
“不,我对她一点恋爱的想法都没有~”
渊笑出了声,仿佛在说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这让他感觉到了一些怒意:
“你看不起我?”
“怎么会~!”
手指夹着烟盒子,两手做投降状,渊还是用那个油腔滑调的语气说着:
“我觉得您很出色,可不是谁都能打破学校的短跑记录之后,又去打一场漂亮的篮球赛的啊~”
这话渊倒是没说错,可他高兴不起来。
“你果然还是看不起我。”
渊还打算解释的话语被他打断:
“没关系,要我远离她你上也可以,但你不会让我白干吧?难不成...”
他恰到好处地掰了掰手:
“你还想再‘劝劝’我?”
“别,我一点也不擅长打架,我也是受人之托...”
渊稍微停顿下来,似乎在等着什么。
——这事儿成了!
他暗自得意着,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该张嘴要多少钱。
——三千会不会太多?不,人家这么找你来,零花钱应该很多。
“那你看,三...”
“三万如何~?”
他愣住了。
“多少?!”
“三万呀,我是说...”
他听到渊一字一句补充着细节:
“到高中毕业为止,只要您不再靠近王学淼同学,我可以支付您三万元当做补偿~”
对于他这样一个在百元千元之间算计、挣了钱就花的高三学生来说,三万?
飞来横财啊!
在他的心中,这三万已经瞬间反应,变成了各种其他的东西:酒瓶、八号球、头发和着香水的味道,还有吹起来的各种颜色的气球。
在燃烧的愉悦之中,他只有一件事需要确认:
“你...你没在开玩笑吧?”
“当然没有,不管是转账还是现金,我们现在就可以进行,不过...再怎么说也是恋爱自由,我这种说起来算是下三滥的手段,就算被严词拒绝也没什么可说的,所以如果您不愿意,我不会强求的啦~”
“一切,都看您啦~”
说完,那个渊慢慢悠悠在天台上瞎走起来,让红光包围了自己。
实际上,假装思考了一会之后,他立刻跑到了在手里如同玩转转笔一样玩着烟的渊面前:
“成...成交!”
“真的吗~?”
“没问题!我保证...我是说我永远,都不会在接近她了!”
——三万能玩的大姐姐多得是,谁还要去接近一个还在发育中的高中生?
他激动的话都有些说不清楚,而猛抽一口烟应该是很好的冷静手段。结果他两手从上摸到下,并没有找到手感很好的纸盒子。
刚刚抬头,一根烟就递在了他面前。
“啊...咝...谢谢,渊。”
他都记不得自己上一次对别人说谢谢是在什么时候了。
烟叼上嘴,他又上下摸了自己一圈,这才想起打火机忘在了教室里。他看向渊,冲他歪了歪嘴。
事情发展到现在,就算渊从口袋里掏出的并非任何小卖部都能买到的塑料货,而是镶着闪光的石头发出金属质感的高级打火机,他也不会感到奇怪。
但似乎渊总能给他整些新花样。
他看到渊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根奇怪的火柴。那并不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式的盒装火柴,这一根很大,大的几乎快赶上一根烟了,而火柴的脑袋几乎占了整根长度的一半还多。
他记得,之前他和他的好哥们儿们心血来潮,在网上买了某国的军粮尝鲜,里面也有类似的火柴,包装纸上写着防风二字。
擦燃这根火柴要比一般的费力一点,而它燃烧的时间很短,他刚刚把烟点燃,手里就只剩了半根棍子。
这一口吸进去,他感觉自己之前抽的烟就像是不合格的汽车尾气。
他赶紧吞云吐雾的间隙,注意到渊稍微后退了两步,用一只手在脸前面轻轻扇了扇。
“我以为你要抽烟呢。”
话这么说,这根烟他还真舍不得掐。
“哎呀哎呀,我对烟倒是没什么所谓,只是我个人对【白色的半透明烟雾】有些心理阴影~”
这是他第一次从渊脸上看到一些无奈,但那无奈转瞬就变回了笑意:
“我这里还剩了半包,若不嫌弃的话...”
他一下子就把半根烟掐了。
鉴于之前打工的经历,他并没有接受手机转账,红色的纸要比一堆数字来的让人放心的多。他和渊去了几家银行,取了三万的现金,装在了快餐店外带的纸袋子里。
怀抱里这个根本不沉的重量,让他必须绷紧肌肉用两只手才能抓住。
一个高中生在两个小时之内拿到三万元现金,会产生什么感觉?至少他感受到的,是自己什么都能做到的万能感。
他用这三万,开启了一段幸福的生活。烤串啤酒,灯红酒绿。
具体是谁委托渊来给的钱,以及这件事里的奇怪细节,比如有三万元,连背过人命的混混都能请过来了吧?何必要全部给他呢?他也丝毫没有在意。只是每晚的意识,都会沉寂在不同的床上,然后在不同的天花板下醒来。
钱真的很重要。
在他花光了三万元之后,他已经被打工的地方开除,学校里讲的东西也再也听不懂了。
更糟糕的是,他挥霍的时间里,周围的人们都已经习惯了他的挥霍,在他突然停下来的时候,那个惯性就把撞进了无底深渊。
走投无路的感觉,惶恐的就像被蛇盯住的青蛙。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老爹按照医生所说,是因为过度劳累而导致的心脏骤停离开了人世。
这下他这只青蛙便真正孑然一身了。
没有人来哭丧,他甚至连办丧事的钱都没有。
失去的恐惧如同蛇勒紧的身体遍布全身,挥之不去,紧紧缠绕,但致命的蛇咬却仿佛在玩弄猎物一般迟迟不肯到来。每每在他真的窒息之前,又让他感受到空气,再极速勒紧。
他才不是能够隐忍的那种人。
但他并没有能够逃离这个情况的手段。
这种压抑只持续了一周,他便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那其实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摩擦,真的,他现在想起来自己那时候真是着了魔:其他班的学生在走廊不小心踩了一下他的脚,就这么简单。
校长的话说是:那个学生那几天刚好在测试中拿到了好成绩,家里面常年在国外读大学的红发哥哥又刚好回来,正是他最为高兴和开心的日子。所以,有些飘飘然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为自己的努力得到的回报以及家人的诞生感到高兴,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他当时正好在气头上,就顶了一句:
“是啊!所以我才揍丫的!”
他觉得校长早就想开除自己,只是一直没找到理由罢了。
现在校长有了一个绝佳的理由:将同年级同学殴打致成伤残。
那位学生的家长似乎很通情达理,也明白儿子的耀眼对于他当时的处境是绝佳的刺眼。再加上他现在刚好没有法定监护人…
等他被保安扔出校门,学校里的东西也全部拿回家之后,这件事就宣告结束了。
没有赔偿,没有警察,没有任何人来。
只剩了他一个。
啊不,不止他一个。
两天两夜不分昼夜的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之后,有人敲了他的门。
那是他的好哥们儿们。
“王哥,说好的带你搞事啊!”
“是啊!我们都准备好了!”
“就差你一个了!”
“果然做事情少了王哥,对吧?”
“没错没错!”
“王哥今天过18生日吧?”
“请客哦!”
哥几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他直往外赶人——再不赶出去,别人就要看到他掉眼泪的狼狈样子了。
之后的事情倒是简单,跟着哥们儿们见了几个人,拜了几个把子,认了一个老大。
他最后向渊借了点到现在也没还的钱,又要到了一个锁匠的电话。
和几个哥们儿一起,他亲手把刚去世不久的老爹房间里,那个不大的保险箱弄开,把里面存放的现金搜刮一空。
“老东西果然藏了私房钱!”
他一边骂他爹一边数钱,结果越数越恨越骂越气,一脚把保险箱踹翻了个,一封信从里面掉了出来。
捡起来摸一摸,确定里面不是钱和信用卡之类的东西后,他便随意扔在了地上,和哥几个分了分钱,出了门,再也没有回来。
站在河边,他把家门钥匙捏在手里冲水面看了半个小时,又把钥匙揣了回去。
敲碎了几块玻璃,拿了些东西,一脚踩死油门。
学校操场上的百米跑道、老师的批评和校长那张猪脸,班上女生们的笑和蠕动的嘴唇,把过去的种种和警铃声通通都抛在脑后。他离开了这座城市,去追逐一个刚刚新起的事物——
【转生机器】。
他听说的是:这是一个能让人只一次回到13岁的机器。
听起来就很扯,但是这已经是国家开始在沿海城市分区推广的事实。
他压根就没想过让自己回到十三岁这种疯狂的事情,他只是和其它哥们儿一样嗅到了金钱的味道——转生法规定:犯罪者不能接受转生。
有一位学过法律的哥们儿给他们解释:
“也就是说,不管你年龄符不符合转生要求,只要你身上有记录在案的前科,警察的档案里能够翻到你的名字,那么你就别想转生了。”
他知道,有前科并且想转生的人多了去了。就像打游戏的时候你不小心卡了个bug被官方封了号,那么为了继续玩下去,你肯定会想重新创一个新号。
毕竟人生这个游戏没人不想玩。
如果他们能够自己搞一台转生机器的话,就算没有正式的转生后提供的各种福利和保障,发财也不是问题。
他几乎都能感受到如同当时三万元一般的万能感在远方冲他招手。
转生机器在C城科技馆展出的时候,他看到了机器的样子,具有金属光泽的外壳、左右两边各一的玻璃罩子和一块电子屏幕。
——就这么个玩意?
解说员很细心地讲述着能让一般人听个大概的功能和原理,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只有一句话传入了他的耳朵里:因为这台机器以实现转生功能为唯一目的,所以它比看上去要轻巧的多,我们完全能够指望在未来它可以遍布世界各地…
在C城的旧城区混迹一段时间后,他除了觉得这里的伙食有点不对他胃口以外,还打听到了很多流言:
有人说这个机器根本就没办法实现转生,只是拿出来糊弄群众的幌子,真正的机器根本就没有公开。有人说就是这个机器没错,但是这只是普通的电机!没人知道为什么只有第二次转生有限公司的这个电机可以实现转生功能。还有人说,这是上到国家乃至世界级别的阴谋…
终于有一天,他接到了老大的电话,说第二天就可以动手,具体地址会有人晚上送过来。
当天晚上,在他差一点点就醉倒过去睡到天亮之前,破旧的木头门发出来响声。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提着几口袋蔬菜,头发花白还很驼背的老奶奶,她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打开的时候还把夹在里面的纸掉在了地上。
“年轻人啊,我问一下,309号在哪里啊?”
“走到头就是。”
“啊啊,谢谢你啊小伙子…我老太婆岁数大了,看不清字…”
老人家慢慢往走廊尽头走的样子,在他眼里慢的就像蜗牛。
等他关上门才发现掉在地上的纸。
上面有用打印机打出来的一行字:
五饵仓库233号,侧门。
这么大岁数的老奶奶还这般努力,他顿时觉得躲在房间里喝着酒看了一天《爱之心》的自己无地自容。他立刻打开门想要表示一下对大前辈的敬意,结果走廊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了。
带着两个兄弟,他按照和老大约定好的时间,在第二天下午两点半到了那个仓库。以防万一,他在衣服里藏了把用报纸裹住的水果刀。
结果他们就只在仓库大门口看到三个穿着第二公司工作服的工作人员,而当他还在和俩人商量该怎么把那三个人引开的时候,一辆白金色的摩托车在两拨人中间极速驶过,拖着漂亮的尾巴。
一张纸被摩托车挂起的风吹飞,不偏不倚拍在他的脸上,他在把这张第二公司的宣传广告弄下来的时候,隐约听到了几句“不能…她跑掉”“那可是纯种的…!”之类的话,等他重新恢复视野,三个工作人员就都跑去追摩托车去了。
他才不管摩托车上是谁,在干什么,他只知道这个机会错过可能就不会再有。
用防风面罩遮住口鼻,他们三个百米冲刺进了仓库。
那个崭新的转生机器就那么**裸地躺在仓库中央,机器下面垫好了还未包装的瓦楞纸板。这台的看起来就和科技馆展出的那台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电子屏幕上方的铁皮被刮出了裂痕,痕迹组成了数字“8”一样的模样。
解说员说过这玩意很轻可真没有骗人,他们哥三个前面两个后面一个抬着机器,还能一路小跑着逃离现场。
这几百米算是他人生中跑的最为漫长的一次,但实际上到他把机器扔进货车箱关好门,也连20分钟都不到。
“我艹,我艹!”
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带出一句感叹。
“真...TM...刺激!”
“呼...呼...呼!”
这俩也够呛。
车厢前面传出敲打的声音,同时发出的还有司机的抱怨:
“你们三个可以继续在后面像是刚进入贤者模式的处男,可我要开车了,坐稳。”
他大字型倒在车厢里看着暗色的天花板,感觉就像倒在万众瞩目的足球场草坪上的球员看着深邃的天空。
人家球员看了一会儿天空就起来继续踢球了,他却就这么睡着了。
他们直接一路开回了P市。
老大非常有良心,并没有卸磨杀驴落井下石,在让第一个抢劫犯钻进“8”号机器里试运行成功之后,老大就让他们自己去“招揽业务”。
每一单生意他和老板对半开,最扯的事情是这个转生的价格他们还可以自己定。“给每个人都定合适与那个人的价格,这是对社交手段的考验,也是对于贪婪的考验。”老板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他对于这句话的理解是:遇到倒霉的大户就狮子大开口,遇到穷人就适当少点免得人家给不起。
他发财了。
想要二次转生但却因为各种原因失去资格的人太多太多,多到甚至他得摇个号才安排的过来。
他只负责搭线,每次都把人载在车里在城里绕很大一圈才把人放下,去几个藏匿点之一的地方,他的老大则在里面收钱和操作转生机器。
钱一到手,那萦绕在他心中的不安和恐惧终于消退,他保养了一个小姐,有时候包下一个酒吧,有时候抱着一条刚上钩的大鱼。
过去的苦恼和烦躁都消失不见,好不快活。他的账户上早就超过了三万元很多很多,他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因为用光了钱而失去现在的生活。
但他心中的角落里,还是有什么东西,还在隐隐作响,仿佛飞舞在破了个洞的蚊帐外的蚊子,虽然现在只有一点恼人的声音,但蚊帐里面的人却得时刻担心它会找到那个洞钻进来,打扰一场好梦。
——究竟少了什么?
那天独自坐在酒吧里,他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一边不知不觉地多喝了几口...
他倒是不怎么能回忆起自己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他模糊的记得自己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吧,街道上只有几个像幽灵一样看不清模样的人。
唯一他看清楚的,只有视线正前方的一个背影,那个背影穿着好看耐看的制服,刚刚过膝的裙子上,一个臀部正随着移动一摇一摆。
然后他就扑了上去,一张大手伸向了...那个背影背着的单肩包。
是的,不管他现在收过多少次钱,存了多少钱...他都没有再产生过,当初从渊那里拿到三万元时的,那种万能感。
就事后的结果来看,他并没有抢到那个包,而他只看到那个臀部瞬间消失,然后自己的视线就突然面向了地面。有什么东西从他背上翻了过去,又有什么东西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什么东西在他身后落地的时候,他已经被扔了出去。
“啪!”
他终于醒了。
在披萨女店员家的楼梯边,仿佛做了个黄粱大梦的他赶紧掏出手机,貌似他已经在地上有十五分钟了。
——再不走来不及了!
他翻身而起,快速遁走,无视了周围正围观他的人们,和正在上电瓶车的快递员。
都怪自己喝多了酒,起了歹念抢劫又挑错了人,被那个女警察狠揍了一顿送进了局子,等他再出来,早已物是人非。
哥们儿们不见了,老大不见了,机器不见了。他也受够了。
——要是能有一个方法,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钱的问题就好了。
一个箭步,他快速穿过街角,钻进小巷子。
那条街的咖啡店,就是“一个方法”到来的地方。
有买家愿意出天价把即将展出的兔脚从国家的宝物变成私人的珍藏,而买家派来的使者,就坐在咖啡店的窗玻璃后面,注视着他的到来。
“好久不见~”
那个使者摇晃着手里漆黑的水,开心地笑着对他说。
按照约定好的,他会拿到兔脚,然后从预定的两条逃跑路线中选一条,把兔脚给渊,之后只需要躲在渊提供的住所里等待风头过去之后,分钱就好了。
但这么做的话...
“为什么劳资要分他一半不可?”
只要能够夜市,那里自己联系好的人就能直接载着他直接开到买家家门口。
可他算错了。
走到鱼市场的时候,他不得不放慢脚步,躲进人群之中。
“嘿!小心点!”
“喂!”
“搞什么?”
拨开拥挤的人群,他奋力往前走着,旁边的人流被他一推,最前面的人一个踉跄,一脚踩进了鱼池子里。
一尾花鲢趁机一跃而出,本以为得到自由的鱼儿掉在坚硬的地上,因为无法呼吸开始扭动挣扎起来。
鱼儿溅起的水花让人们避之不及,让他面前更挤了。
但这些都不是他在意的地方。
他注意到的是,区别于因为自己暴躁地开路而出现的愤怒、责怪,是打从一开始就盯着自己的眼神。
一离开人群,他撒腿跑了起来,于此同时,类似“站住!”之类的声音就从四面八方传出了。
逃亡就此开始,人数越来越多,路越来越窄,体力也越来越透支。
——可能再这样下去就走投无路了。
一想到他这次被抓可不是进去住两天的程度,他不由得饥不择食,打通了一个他已经决定背叛的人的电话。
“喂!不是说没有这么快吗?怎么一下子就都围过来了!?”
...
“毕竟,人们本就是为了互相欺骗,才来到这世上的~”
电话挂断了。
渊对他的鬼扯他没听进去几句,只有那一句“那个兔脚现在压根儿就没在您手上~”他听进去了。
兔脚明明就在口袋里。
他一边跑一边拿,那个兔脚的手感还是摸着很舒服,上面的外国皇室签名也历历在目,就连上面的味道也...
“芥末?!”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当时在披萨店里,沾到的是辣椒面,根本就没有碰到过芥末。但现在这上面确实是一股子芥末味。
仿佛地心引力只对他一个人突然加重了一般,他的步伐沉重了不少。
——绝对哪里不对劲!
夜色之中,他半跑不跑,姑且还在前进着。
渊那里已经不会再对他开门,理头店根本就在另一个方向,而夜市更是在他背后。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跑,但他依然没有停下。
——哪里也好,找个地方躲起来。
突然一下的灵光闪现,他想起了他爹的房子,口袋里一摸,他真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把钥匙扔河里。
小区微妙变化的环境让他既熟悉又陌生,而长时间的奔波让他有些喝醉的错觉。
——到那里,到那里去的话!
他现在甚至觉得能倒在床上睡一觉的话,哪怕让他去看保险箱上那份信他也愿意。
但他失败了。
小区门口前,他看到了一个背影。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的背影,她手里拿着个翻盖手机,似乎是在看着单元号比对着什么。
单肩包,过膝的裙子,还有一个翘臀。似乎都似曾相识。
等他想起来看到这几个东西的几分钟之后,他直接倒吸了一口气。
而这一口气,就足够被那个背影察觉到了。
至少这次,他清楚地知道了自己是怎么被放倒的——
首先,他的脚趾被精确地用高跟踩到了拇指,在他吃疼想低头的瞬间,一只不大但有力的手顺势就让他真的低下了头,然后有一只手臂搭在了他的后颈上,手臂带动着的身体正面翻起,从他背上翻过,他的背靠在了她的背上。之后,随着她离开他的背,从后颈来到脖子的手臂依靠惯性或者是力气,将他整个人往后带。最后,就变成了拉着他的脖子,把他整个人扔出去的姿势。
这一切都很快,非常快。
他知道自己又遇到了那个女人,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女人现在是一个刚刚报道第一天的第二警官。
和之前一样,他就这么飞了出去。
在摔在地上失去意识之前,他的心里一直在重复着的,就是一句话...
——绝对有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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