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不谙修仙事宜的普通人，也深知‘域外天魔’四个字究竟代表着什么含义。
来自未知位面的邪恶生物，带来了毁灭与死亡。
它们依靠血肉与灵气为食，一切生物都是它们的食粮。
被侵占感染的地域生机断绝，灵气枯竭，成为了魔物的乐园，再无法供人类生存。
而悍不畏死的修士与士兵以英魂铸就长城，将魔物挡在‘门’外。
数不胜数的勇士前仆后继，踏入死寂的领域，争夺残破的故土。
这是完全不同的文明之间的战争，唯有一方灭种才能停止。
一切魔物的痕迹都应被抹除，每一只魔物都是人族死敌，没有任何谅解退步的余地。
更遑论是极恶的源头——天魔之主？
“话本里总会有这样的剧情，正道都是伪君子，邪道则是真性情的重情义之人，男主角被正道陷害，又或者被邪恶的力量控住，无奈‘弃明投暗’却发现所谓正道皆是插标卖首之徒，于是集结一群志同道合的好友，揭露幕后黑手的真面目。而所谓的幕后黑手一定是个道貌岸然的老家伙，有着能吞噬世界的欲望。”天一道。
苏玲珑微微点头，开口道“樱樱前辈告诉过我这些，我能……”
“不。”天一打断了苏玲珑，“其实不是这样。”
“道宗的老宗主是目前修仙界的最高战力，德高望重，他真的是一位伟大的修士，几百年前他就能够飞升，却自斩飞升之路，只为能再守护修仙界。由这样的人带领的正道，又怎会满是污浊？”
“但是云霄真人……应该不算是多光明磊落吧？”苏玲珑弱弱的问。
“修仙界那么多人，不出几个脑残你还真以为自己生活在西方极乐世界？”天一反问。
“至于邪道……早在域外天魔入侵之际，正邪两道就再没有爆发过大的内战。魔修修行功法血腥淫邪，甚至有活祭同族的行为，但他们同样是抗击域外天魔的强大战力。”
苏玲珑默默的抬起头，问道“那他们和域外天魔有什么区别？”
天一沉默了，他低垂着眼帘，流露出深深的疲倦“听起来或许很残酷，但邪修在魔域往往能爆发出惊人的战力，只要能抵御住域外天魔，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他们修行功法有伤天和，残害同族，但至少他们还是人族，是同类。”
“而魔主载体不一样。”
“没有什么被陷害，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所谓的魔主之力并没有什么强迫的意味，它更像是一种契约。在某些时刻跳出来，告诉我选择了它会获得什么，会失去什么。没有诱惑的手段，它只是把一切筹码摆在桌面上，然后说：你可以随意选择。”
域外天魔最大的隐秘就这样被讲述了出来，任谁也不会想到，魔主之力并非是夺舍控制，而是更类似于冰冷的交易。
付出，回报。
想要统领魔物的力量，就需要付出一些东西。
是名为‘感情’的，能证明自己还是人类的东西。
“一定是经历了什么事……才会迫不得已做出这样的选择吧？”
苏玲珑懂得这个时候作为一个倾听者，应该竖起小耳朵，认真的看着对方，在对方停顿的时候及时回应，表明自己有好好在听。
天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水雾看向天花板。
“你知道前线是如何抵御魔族的么？”
苏玲珑一愣，心说这还真是牵扯到我的知识盲区了，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看来之前黄樱樱说的话倒也不无道理，和待字闺中的千金大小姐谈前线的战争，就好比沙雕室友看你单身二十年找不到对象，害怕家门无后于是给你介绍了一个单身妹子，结果你上来就是问‘请问你对最近叙利亚的局势怎么看’
叙利亚人民的确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但是现在妹子的浴桶里也是水深火热，你应该想的是能不能一起水深火热，而不是给妹子讲战争与和平。
但天一没有想要了解水温到底热不热的想法，自顾自的说道“域外天魔是很有领地意识的生物，高等的魔物统领着低等的魔物，在魔葵侵染的地域分割土地，就像是一个个蚁窝，扎根确认领土以后，会放出更多的黑雾与低等魔物，逐渐扩展领地。而为了防止魔域的扩大，前线的修士们只能不断的派遣修士，捣毁‘蚁窝’”
“离开人族建立的防线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但总要有人去做，以前我也是其中一员。那个时候我的实力还没有那么强，但是我足够统领一支小队，啃着‘息粮’，摸索高等魔物行动的痕迹，然后进行斩首行动。”
“修士……也需要吃东西么？”苏玲珑情不自禁的问出了这句话。但随后她就后悔了，这个关注点明显有些奇怪。
她偷眼看向天一，却发现天一很平静，只是目光发散，像是陷入了回忆。
“对，在魔域中的修士最重要的事就是吃。因为魔域中生机断绝，灵气枯竭，修士无法通过吸收天地灵气来回复自身，相反还要不断的消耗灵气来抵御黑雾的侵蚀。没有灵力的修士在同等级的魔物面前就像是小鸡仔一样。”
“一些法器可以储存灵气，但每人配备一件高等级的法器根本不现实，所以就只能依靠吃特制的食物来回复灵气。‘息粮’就是这种食物，是修士的第二条命。”
“但魔域的土地长不出食物，什么都长不出来。”
天一的脸色很平静，但这些话中却莫名的透漏出一种悲伤，像是手中握紧了细沙，却从指缝中流出来。
“一些特殊的灵植能够储存大量的纯净灵气，可供修士直接吸收，但也不能在魔域中长久保持，好在人类的毅力与智慧是无穷的，很久之前有一位人族大能，研究出了一种‘秘法’能在压缩数种灵植的同时使灵气不至于逸散，并且可以形成一种黑色的‘膜’阻挡黑雾的侵蚀，但却不能保持证味道。所以‘息粮’的味道很苦，很涩，嚼烂之后也很难咽下去，像是吞下一团胶水，黏在嗓子里，又黏在胃里。”
“我曾经的一位战友称呼它为‘牛屎餐’他说他的家乡里有很多的耕牛，有时候牛会拉在田地里，风干后的牛屎就是这样，黑褐色的没有异味。他还说虽然他没吃过牛屎，但‘息粮’的味道和口感绝对和牛屎一样，而且还是风干的牛屎。我们都笑话他，说他是吃牛屎修炼的。”
“我也没吃过牛屎，但我也觉得他说的对，吃‘息粮’就像是吃牛屎。”
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天一的思维很跳脱，像是西风吹起的蒲公英，落到哪里就说哪里。苏玲珑也听不明白到底有什么深意。
但的确很奇怪，肤若凝脂的佳人俏生生的坐在浴桶中，四周是朦胧的雾气，隐约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像极了话本中最受读者青睐的香艳环节。
这样环境下的两人却没有深入交流，而是谈论起了牛屎，空气中都好像带着一股子牛屎味。
苏玲珑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作为苏家的大小姐当然不会接触牛屎这种污秽的东西，也更不会吃什么味道像牛屎的东西。
苏家有全锦州最好的厨师班子，随便一个厨子到外面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主厨，这些狠人做起菜来真是专业的，每天变着花样的做菜，某些特殊节日少了几样硬菜就算得上是节俭了。
可苏玲珑还是产生了几分共情，好像能体会到一些隐晦的东西。
天一谈论起过去的时候，总是能莫名的撩人心弦，好像那些曾经就发生在眼前。
所以有些感情是藏不住的，因为总有割舍不下的东西埋在记忆深处，偶尔拿出来看一看，一同涌出的还有潮水般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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