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带来幸运的黑猫
1
碰见它的时候，刚好是我不到22年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当时它正在鼓鼓的垃圾袋形成的缝隙中苟延残喘，没人知道它是怎么进到那种地方的。
或许是本来就躺在那里，扔垃圾的人们也没有注意到它，一袋又一袋的垃圾才慢慢将它掩埋起来的。
而至于我是怎么注意到它的，说起来就会变得很长。
起因是我和父母的争端。
家庭成员间的争吵让我心情很坏，而我那灰色的情绪也惹怒了交往中的女友……她把我甩了。
我后来才知道，被甩的原因是我选择留在国内，而她选择前往自由民主的国度。
在她眼里，“安于现状”的我根本就是没出息的代名词。
失恋的我把情绪带到了研究室。
刚开始还有学长学姐来安慰我，但时间一长，就再没人有空搭理这个祥林嫂化的我了。
毕设导师、也本应该是我未来两年内硕士导师的秃头眼镜，看我实在没心思科研，就打发了我一份闲差让我回宿舍养着。
可即使是这份闲差也让我惹出了岔子，矛盾越积越多，秃头眼镜终于忍无可忍，把我扫地出门。
毫无疑问，不仅是毕设，连本已经拿到手的保研名额也丢了。
顶着“系内二十年来唯一一个成功保研却被导师扫地出门”的名号，我成为了所有学弟学妹的反面教材。
负面情绪让我成了一触即发的火药桶。
终于，这个火药桶在我班内的人际关系中爆发了。
本该是一次愉快的班级聚会，却因为我的爆发而不欢而散，再没有人愿意搭理我这个罪魁祸首。
无法再在阴暗宿舍中待下去的我，只能申请外宿。
然后在喝完了闷酒、准备回出租屋的路上，我被一群高中生模样的小混混给洗劫一空。
他们离去前给了我最后的羞辱——把烂醉的我丢进了垃圾堆。
大概是觉得，反正我也和垃圾没什么两样吧。
我呆呆地看着发出惨白色的路灯。
直到酒精的效力慢慢平复下来，我才注意到它的喘息声。
我侧过脑袋，确认了它所躺的位置。
“哈哈哈，我们都像是垃圾一样。”
“……”
它没有叫出声，恐怕是没有那个力气了吧。
“你看，我躺在上面，而你躺在最底下，看来还是我的处境更好一些。”
“……”
它的嘴一张一合的，似乎想说什么。
还能开口说话的我显然是处境更好一些。
——当看到比你处境还惨的人，同情心就会让你忘却你所遭受的苦难。
虽然这个家伙不是人，但它的确给我打了针特效安慰剂。
我单手拎住它的后颈，把它从垃圾袋的最底部拉了出来。
“不管你能不能活过今晚，请拜托听我说……”
“……”
感谢雨水及时地打到了我的脸上，帮我掩盖了流泪的事实。
它也眯着眼睛，连看清我样子的能力都失去了。
我本想把我悲惨的经历详详细细地对它诉说一遍，但雨越下越大，我知道再不走，这个虚弱的家伙恐怕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并不是出于对生命的敬畏，也不是出于对弱者的同情，我，只是出于本能地想要它活下来。
“请务必活下来。”
我抱着这只黑猫离开了这个恶臭熏天的地方。
然后仿佛是回应我一般，耳边响起了低沉的声音：
“给我点尊严，你这个懦弱的垃圾！”
那天晚上我们是怎么度过的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除了衣服什么都不剩下的我，连进屋都变成件极难的任务。
我把它小心翼翼地包在肚子前的衣服中，一是为了保暖，二是怕被房东发现。毕竟这个出租屋是不允许养宠物的。
我并没有养过猫，别说救治，就连最基本的喂养都做不到。
用吹风机把它吹干，包进毛巾，然后摆了碗牛奶在它嘴边，这就是我所能做的一切。
除了右眼角的伤口和左耳处掉了块毛之外，我想从外形上来说，所有爱猫人士都会不约而同地得出结论：
——是条好猫！
通体的黑毛油亮而有光泽，虽然初见它时毛发非常蓬乱，但经过梳理后，完全和宠物店里上千的商品没啥两样。
身材既不臃肿，也不纤细，给人紧致有力的印象，看来是在街头巷尾的拼杀中锻炼出来的。
虽然一对翡翠色的眼睛因为虚弱而一直半眯着，但可以想象在捕食时那锐利的眼神。
我只是做了最简单的护理之后就不知道手足无措了，只能呆呆地看着它起起伏伏地喘气。
这家伙该有多脏啊。
跳蚤，狂犬病，猫爪热，弓形虫……
我想换身衣服洗个澡，但睡意并没有允许我这么做。
补齐各种必须证件，恢复正常生活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所谓的正常生活，也只是黑色生活的延续罢了。
每天去中途插班的研究室做毕设，偶尔查查有没有就职的机会。
可是就职季已经过去，得到的基本都是回绝的消息。
前女友则拉黑了所有能联系上她的方式。
父母那边虽然因为我被打劫了而感到担心，但言语中也透露出对我这个不争气的孩儿的失望之情。
和班内的好友依然鲜有联系，毕竟谁都不愿做出头鸟，冒着被排斥的风险接受我这个刺头的道歉。
明明都是大学了，为什么还要在乎班级这种事情。
这个理由曾经支撑了我半个月，但之后我才发现，我在乎的并不是班级，而是我苦心经营四年的人际关系。
可是现在，我得到了些慰藉——我有了一个新的朋友。
当然就是这只黑猫。
不过它总是要我尊称它“先生”。
所以它的名字就如它所愿，变成了“先生”。
第一次发现它会说话的震惊不用我赘述，直到现在我还会时不时怀疑我在做梦。
按照“先生”的说法，它一直都能听懂人话，但从没有人类能听懂它说话。
“对于你这个废物能听懂我说话，我也表示惊讶，但并不震惊。”
我总觉得“先生”说话有些装腔作势，但它表示这是它在“猫生”起起伏伏地历练中得到的必然结果。
可无论怎么想，一只猫也活不过20年，更何况“先生”看上去还像是个青壮年。
“这和年龄无关，是经历的问题。”
我无意和他争辩什么，毕竟我不想因此失去这唯一一个能听我牢骚发泄的朋友，虽然它只是只猫。
“你能听懂我说话实在是太好了，不过你能说人话却不太好。”
“真是个自私的废柴，你想让我成为只能倾听你的悲惨遭遇，然后舔舔你的手背，趴在你脚边安慰你的毫无尊严的家猫么？”
“老实说，是的。”
“我肯定你的诚实，但比起渴求安慰，你更应该想办法去改变这种困境。”
“‘先生’说的话真的和先生一样。”
“还有你放心吧，到目前为止只有你能听懂我说话，就算我想泄密给你的交际圈也没有办法……当然如果你不介意野猫社会中流传的绯闻的话。”
无论是人类还是野猫的圈子，“先生”都不像是个乱嚼舌根的人。
“先生”是只公猫。
这多少有些让我失望。
带着黑色猫耳、穿着暴露挑逗的紧身衣、留着尾巴双手抱猫拳、语尾总要加上“喵~”的“猫娘的报恩”才是最理想的情况。
就算不能拟人化，年轻女性的温柔声音也比这一口哲学家般的沧桑男中音要好很多。
“虽然不知道你这个弱渣怎么想，从来不会有猫对人产生繁衍生殖类的情感的。”
“哈哈，我想偶尔有人会这么想的……大概是病入膏肓的人。”
“先生”虽然说话腔调很怪，但对饮食生活却不挑剔，这可真是帮了我大忙。
它唯一讨厌的就是牛奶和巧克力，原因是它喝了牛奶就会拉肚子，而吃了巧克力则会掉毛。
大概是觉得拉肚子和掉毛这么丑陋的样子实在是有损他的哲学家形象。
另外“先生”从不需要我帮它准备猫砂，按它的说法，它自己会去外边解决。
洗澡什么的也拒绝，但它保证会注意卫生。
“倒是你这个废弃物需要注意下自己和房间的卫生。”
它说的没错，或许是我更需要注意。
“先生”同样强调，它并不是我的宠物。
“我是被强迫活下来的，所以我不会报答你所谓的救命之恩。但毕竟供应了这么多天的食物，我还是会支付相应的报酬的。”
就算能听懂人话，一只猫又能给什么报酬呢？
脑海里浮现出了“先生”叼着一只老鼠蹲坐在我面前的景象。
对我来说，有“先生”陪我说话就是最好的报酬了。
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作为一个人是多么需要交流，无论对象是活生生的人、虚拟的游戏角色、或者仅仅是一只猫。
插班研究室的日子并不好过，本来就已经成型的人际关系，让我显得有些多余。
就算学长学姐们再怎么注意不提我的经历，但撇去这个，我们之间又没有更多的话题。
每日问好之后的沉默成为了最普遍的交流方式。
有的时候我想我缺乏一个契机，研究室的同学并不是坏人，但并不知道该怎么开始交流。
因为我的毕设不可能中途更改，甚至连研究方面的事情都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不过单就这个研究室的boss肯收留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Boss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只有四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成为了有自己研究室的教授。或许是因为年轻有为而自然带来的过度自信的关系，boss并没有顾忌秃头眼镜，毅然接收了我。
我在研究室的这段时间，“先生”一般都会蜷缩在我的床上，享受长达整个下午的午觉时间。
但只要我一旦回来，它就会马上起来，跳到一旁的床头柜上。
“先生”似乎担心我嫌弃他在我床上掉毛，但其实我并不怎么在意。
我很少和“先生”说我在学校里的事，因为实在是没什么好讲的。
“先生”也很少说它的经历，虽然他总是摆出一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样子。
偶尔它也会在我乱糟糟的房间里探险，翻出一些连我自己都遗忘了的东西。
比如说掉在床底的相册，夹在纸板箱之间的百元钞，还有阳台角落的手套。
虽然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但彻底遗忘之后的失而复得，真让我有种这是“先生”带给我的礼物的错觉。
然后在某一天的晚饭时间，“先生”跳到了我的肩头：
“我听说你们学校里有只非常有名的图书馆猫。”
我不知道“先生”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但这确实是事实。
那是一只定居在图书馆的猫，也说不上哪里可爱哪里好看了，只是时不时会趴在来图书馆自习的学生们的旁边。慢慢地，这只本该是野猫的家伙得到了大家的垂青，现在已经是明星猫了。
“先生”的体型并不小，这么站在我的肩上老实说对颈椎压力很大。
我试图让他下来，但高傲的“先生”却继续着他的单方面对话：
“我承诺给你这个木脑袋报酬，我心里有谱了。”
“死老鼠死麻雀什么的话，还是请你高抬贵手。”
“我可以帮你恢复人际关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连女朋友都可以帮你找一个。”
“你不会是拿猫际关系或者哪只母猫来糊弄我吧。”
它并没有回应我玩笑似的话，只是让我第二天带着它去学校。
而当时我所在意的，仅仅是它终于从我肩上下来了这个问题。
虽然没有搞清它的意图，我还是依其所言带着“先生”来了学校。
但我忽略了一个非常基本的问题——实验室是不能带任何宠物进入的。
就算精密仪器都放在了超净间内，但实验室里的各种纸质文件可不是猫咪们的玩具。
“你把我放在这里就行。”
系馆楼下，“先生”从我的双肩包中挣脱出来，跳到了石狮子的大理石基台上。
“可是……”
我仍然顾虑重重。
虽然boss不是个压榨型的导师，但我也不可能不顾学长学姐的感受，无故早退。
这就意味着，除了午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得到下午五点半才能出来接“先生”。
“你个蠢蛋在顾虑什么？我可是野猫，这点野外生存的能力都没有，我还能活到现在么？”
明明是半个月前还在生死线上徘徊的家伙。
而且，我担心的不是“先生”的安危，而是等我下班出来该怎么找到“先生”的问题。
“先生”毕竟只是只猫。
“放心好了，我就在这附近，我保证你一出来就能找到我……就算有个万一，太阳下山之后，我会自己回去的，你不用找我。”
我没有再说什么。
老实说，听到“先生”这么说的时候我感到有点高兴。
“先生”它记住我的家了，而且它说“回去”了。
那个白天我一直心不在焉，就像孩子第一天上学而惴惴不安的父亲一样。
那个父亲就是我的爸爸。
直到不久之前，妈妈还经常拿爸爸当时的蠢样嘲笑他。
坐在我旁边的起点学长一度以为我是不是有了新的恋情，从而患上了重度的相思症。
他午饭中这么说的时候，我差点没把来不及咽下的西红柿汤喷到他脸上。
起点学长总得来说是个很无趣的家伙，之所以称呼他是“起点”学长，就是因为在实验室里，只要一得空，他就会上那个知名的网络小说网站上打发时间。
其他学长都嘲笑他的品味，但他一直说：
“研究压力这么大，看些不用动脑没有营养的文字才能得到放松。”
他说得没错，他一直是实验室里最忙碌的家伙。
而我差点喷饭的主要原因，就是这个无趣的起点学长居然会和恋爱话题联系起来。
“不过如果你能靠新的恋情振作起来倒是也不错，大家看你那阴沉的样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搭话。”
“嗯。”
我没有做出明确的回应，不过我的确不知道大家都觉得我是个阴沉的家伙。
“你头发留那么长，总是万年不变的黑外套，沙拉沙拉响的黑运动裤，黑球鞋还有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黑色表情……一身黑的家伙。”
“那只是我一直以来的穿衣习惯。还有这张你口中的苦大仇深的脸，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是么，但至少你可以尝试笑一下吧。埋怨别人不理解你，不如迈出一步表现自己。”
“……我会考虑的。”
只是应承了一下，我便埋头扒完了剩下的一口白饭。
结束了一天的实验，等我和起点学长从系馆出来的时候，才理解了“先生”所谓“一下就能找到我”的意思。
本该门庭冷落的系馆门口，却聚集了不少人。
而且人群比例明显失衡——和机械馆显然不符的超高女生比例。
就算是起点学长也提起了兴趣，往人群里面挤。
虽然我想他只是单纯享受这种挤在女生之中的感觉。
我其实也很想知道人群聚集在这里的原因，但一闻到浓重的洗发水香味，我就退避三舍了。
男女授受不亲。
我还是谨记老祖宗教诲的。
在人群外观望了一会儿过后，我就失去了兴致。
明天问下起点学长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了，说不定还可以成为谈资。
对于想要重新建立人际关系的我来说，所有可以成为谈资的机会都是要好好把握的。
可就在我准备离去的时候，人群却突然就像红海一样分开了。
而从中间出来的先知摩西，就是“先生”。
“先生”凭着惊人的跳跃能力一把抓住了我的背包。
“不要回头，快走！”（喵~）
我在想是不是要把背包的拉链打开，让“先生”进去。
但“先生”却用更不容置疑的声音大叫：
“叫你走你就走，你这个阴湿癖！”（喵~）
幸好别人听起来“先生”只是在喵喵叫而已，不然我脸面可丢大了。
在“先生”的催促下，我没有理会后面人群的骚动，转身便向校门口的方向走了。
而它则一直保持着趴在我背包上的姿势。
那天的晚饭时间，“先生”什么也没吃。
我知道它已经吃饱了。
不出我所料，“先生”是聚集人群的罪魁祸首。
“人类真是愚蠢的东西，只要摆出稍微顺从的模样，就会完全放下戒心。”
“你这种行为，我们一般称之为‘卖萌’。”
“先生”似乎无法理解这种流行词汇，但从它的叙述中，我还是估摸着它靠“卖萌”聚集了这么多的人群。
“上午的时候我去找了图书馆的‘大妈’。中午则是快餐店门口的‘胖子’。”
“先生”大概说的是猫的事情，“大妈”和“胖子”都是这所学校里明星猫。
“稍微总结了一下和人类套近乎的技巧，果然很多人类女性和情侣就上钩了。”
无非就是蹭她们的脚，前肢趴在她们的腿上，然后配合一些轻柔的喵喵叫声。
顺便一提，“先生”并没有说什么谄媚的话，它一般都会用尽量柔和的声音大喊：
“你这个丑女的香水味实在令人作呕！”
“伪善者！把你的脏手洗干净再碰我！”
“你最好安分一点，惹毛我有你好受的！”
即便如此，对于被“搭讪”的女生来说，这些都和“喵~”没有什么区别。
于是“先生”冷峻的扑克脸和卖萌行为的反差让它一下就成为了路过机械馆女生们的新宠。
不管如何，仅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聚集了这么多人，“先生”的手段还是很高明的。
“我和大妈、胖子不一样，我是有头脑的。它们只是受生活所迫而采取本能反应而已，而我则是有计划的行动。”
“先生”似乎是想炫耀下自己的与众不同。
但我所困惑的是，“先生”这么做的意义。
它不是为了解决温饱就会向人类谄媚的猫。
“你个蠢货！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明天……说不定是后天，你就知道了。”
“哦哦哦哦~主角来了！”
当我刚踏进实验室的时候，迎接我的是因为过度激动而导致脸部变形的起点学长。
还有围在他身边的其他前辈。
如果还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起点学长手中紧紧攥着自己的智能手机。
“那个……”我想起了起点学长前一天午饭时的话，试图露出一个爽朗的微笑：“怎么了？”
不过起点学长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在表情上的努力，一把搂住了我的肩膀。
“我说你啊，今天带小黑过来了吗？”
“诶？小黑？”
我试图揣摩起点学长的话，然后做出一个稳妥的回应。
可是在那之前，节奏快我半拍的起点学长已经把他手中的手机放到了我的眼前。
那是昨天系馆前，我和“先生”的照片。
因为只照到背影，加上“先生”趴在我包上的关系，活像我背着一个猫型背包一样。
“你在说‘先生’啊？”
“‘先生’？”
“大概就是学长口中的‘小黑’。”
如果因为是黑猫就叫小黑的话，天底下实在太多“小黑”了吧。
“果然是你养的吧！好帅！”
起点学长似乎单方面认为“先生”是我的宠物了。但愿不要让“先生”知道，不然我脸上说不定要多出三道抓痕。
“所以说，学长，那不是我养……”
“喂！大家听见没有！小黑的名字是‘先生’！”
起点学长已经转身向大家公布我是饲主的消息了。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情绪激动，就算昨天“先生”引起了骚动，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喂喂喂！你知道‘先生’昨天有多拉风么？狂拽霸酷炫啊！”
“学长，你连措辞都变得起点风了。”
“静静地等在系馆门口，其他人怎么摸都行，但就是不吃投喂的食物。如果有人想把它抱走，就会激烈地抵抗！就是这么一只冷艳高贵的黑猫，居然看到你一出来就跟着你跑了！这简直就是猫版的忠犬八神！”
“学长，是忠犬八公。”
另外，学长的描述和“先生”的说法有出入，昨天“先生”可是说有主动“搭讪”的啊。而且“先生”明明吃得很饱。
不过仔细一想倒也不难理解——如果只是一味地等在系馆，想引起这么多人围观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大概是先在别的地方引人过来，然后再跑到门口装“忠犬八公”的吧。
某种意义上的确是非常有头脑的作战。
不过，毫无意义。
眼前的学长学姐们已经议论开了，而把这潭死水搅开的就是其中的起点学长。
当我想避开喧哗，悄悄回到自己的座位时，坐在窗边的茉莉花学姐轻轻拍了下我肩膀。
“那个小黑啊，能打扰一下么？”
“不是，学姐，它名字叫‘先生’。”
“所以说我是在叫你啦。”
“原来如此，淘汰下来的名字就留给我了是么？你们是有多中意‘小黑’这个名字啊。”
“呼呼呼，不是啦，我看你平常特别喜欢黑衣服啊。”
出现了，茉莉花学姐的“呼呼呼”。
悠然自得间的抿嘴一笑，配合爱用的茉莉花系洗发水的香味，的确对所有男性来说都是特效的膨松剂。
我当然也不例外。
“好吧，学姐，从现在开始，我的绰号就是小黑了。”
“嗯，小黑！”
重建人际关系的第一步就在这么不经意间完成了——我有自己的绰号了，和“起点学长”以及“茉莉花学姐”一样。
“那么，学姐找我有什么事？”
“其实是这样，我们家贝贝……”
贝贝是谁？
在我出声询问之前，那位打了鸡血、马上就要如愿飞升的起点学长又横插了一脚：
“原来如此，小黑，我看穿你了！”
“你一直在听啊，绰号的事……”
“你苦心训练‘先生’，并把它带到学校来，引来这么多女生，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泡妞啊！”
“诶！？”
“小黑，我告诉你，你简直……是天才啊！”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先在这里说声谢谢……”
我冷静地从抽屉里抽出一张餐巾纸，把刚才起点学长怒吼“才”时带出的口水擦了一下。
“不过你可听着，小黑。别对我们的茉莉出手。”
“学长，你该不会是暗恋茉莉花学姐吧？”
“啊，啊！才、才没有，不、不是么？”
起点学长就算你反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腔啊。
“呼呼呼，抱歉哦，起点。我已经有男朋友啦，他现在在美国。”
“啊啊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失恋么。
看着狂奔而出的起点学长，我不禁也感到了一丝罪恶感。
不过眼前的另外一位责任人，茉莉花学姐则依旧是那副衣料柔顺剂般的笑容。
“呼呼呼，真是的，打断别人说话可是非常没有礼貌的。”
嗯，因为这种程度的失礼就可以对一位纯洁的少男心实施如此残酷的攻击，女人还真是可怕。
“继续说，我们家贝贝，总是对我爱理不理的样子，该怎么样调教他才能像‘先生’一样哦。”
“在此之前，我想确认一下，你们家贝贝不是学姐身在美国的那位吧。”
“呼呼呼，我没那种兴趣啦……我说的是猫啦，我们家贝贝去年从婶婶家接过来的。”
好吧，我有点抓到要领了，也就是说学姐似乎认为“先生”是我训练出来的。
不过很抱歉，我真的不是什么驯猫大师，“先生”是只野猫。
面对如此真诚的茉莉花学姐，我当然得说出实情：
“抱歉，学姐，‘先生’它不是我养的，更不是家猫，它是一只野猫。就这么多。”
“诶？怎么可能！？”
“我知道这听上去有些可笑，不过我能听懂‘先生’说什么，它也能听懂我的话。”
“哦~这样啊。”
不愧是茉莉花学姐，一下就接受了。
“呼呼呼，有的时候我也觉得贝贝能听懂我说什么啦，不过要我听懂贝贝的话好像有难度哦。”
“好吧，刚才只是开玩笑。但‘先生’是野猫的确千真万确，至于他为什么会跟着我，大概是因为我是它的救命恩人吧，从垃圾堆里。”
虽然算不上千真万确，但百分之八十的真实性还是可以保证的。
“好厉害！‘先生’真的通人性诶！”
“什么什么！？猫居然也懂得报恩！”
“呼呼呼，好像小说一样哦。”
这回，不仅是茉莉花学姐，连可乐学姐和心相印学姐都凑过来了。
哈哈哈，难不成起点学长所谓的泡妞攻略歪打正着了么。
“混蛋啊！我起点又回到起点了！”
大喊着冷笑话的起点学长不知去哪跑了一圈，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门口。
“学长，怎么又回来了？”
“忘了带刚买的硅板了，回来拿。”
原来是跑去实验了啊，果然是起点学长的作风。
学长一边把手伸进乱糟糟的柜子里摸索翻找着，一边盯着我瞧。
“怎么了学长？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啥，只是觉得……你不是也可以笑得挺灿烂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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