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末刻，白墨染醒来的一个时辰前，浮生海边早已热闹非凡。
一艘画舫正停在浮生海畔，而岸边早已是热闹非凡，各路云集。
三日之约已至，形形色色的人聚集于此正是为了看这京城的第一花魁究竟会“花落谁家”。
外面虽然人声鼎沸，船内的桃花却镇定自若，倒不如说已经如看破红尘一般，不为所动。
反倒是她身旁的丫鬟晓晓，一直来回踱步，时不时地掀开帘子的一角窥探着岸上的情况，只是每一次都带着失望的神色轻轻放下帘子，仿佛没有等到想等的人。
这样一看，倒像是这小丫鬟今天要嫁出去一样。
“唉呀，那个陆公子怎么还没来啊，我都刻意拖延了一刻钟了，再不来姐姐可都要……”晓晓还在不停地叹着气。
陆公子，自然就是那一天化名“陆小凤”的李寻欢……咳咳，白墨染。
晓晓看得出来，至今为之让能姐姐大人动过心的恐怕也只有那位陆公子了。
可是，那陆公子今日又为什么不来？
难道真的是“花落有意，流水不知”吗？
那万一姐姐今天不就只能嫁给一个她根本不爱的陌生男子了吗？
这样想着，晓晓也越发地着急，可是无论她如何着急，等不到的终归是等不到的，只留下晓晓在那里独自着急。
直到桃花开口了。
“晓晓。”
清冷空灵的声音让晓晓回过了神，停下了步子。
“姐姐……我……我们要不再等……”
“算了，不必了。”
“可是……可是那位陆公子……”
晓晓本来要出言劝说自己的姐姐大人一番，可谁能知道桃花微笑着摇了摇头拒绝了。
“不必等他了，他不会来了，我……不值得他来的。”
“可是……可是……”
晓晓很少能自家姐姐的的笑容，虽然她知道姐姐笑起来很美，但是姐姐却偏偏不爱笑。
所以，晓晓一直希望姐姐能多笑笑。
可今天，她看着姐姐脸上的笑时，她不希望了，她只希望姐姐哪怕像平时一样做个“冰美人”也好，至少胜过这副笑容。
这副明明笑着，却比哭让人觉得悲伤的笑容。
只是这样想着，到是晓晓的泪水淌了出来。
晓晓呜咽啜泣着，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在笑着，却也会让人如此地悲伤，如此地心疼。
或许，这是小姑娘第一次认识到，用笑容掩盖的悲伤比单纯地悲伤更让人觉得心疼。
就像糖衣在嘴中融化后的药丸那样，比直接吃下更让人觉得，苦。
“好了，哭什么？”
桃花走到晓晓面前，弯下身子帮小丫鬟抹着眼泪。
“姐姐都没有哭，你哭什么？”
“可是……可是姐姐……你就要嫁给……你不喜欢的人了。”
小丫鬟呜咽着抹着眼泪，说话也变得断断续续。
“不会的。”桃花起身摸了摸小丫鬟的头发。
这般说着，桃花的神色也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
按照“无忧乡”的计划，她将作为众多花魁之一，以婚姻的形式渗透入某个江湖大族或是门派中，成为“无忧乡”的暗子。
得知这个计划后，她也并没有选择逃避，因为她有一个没有告诉任何人的秘密——她知道，她自己活不过二十岁。
并非是她患上什么绝症，也并非是她中了什么奇毒，只是因为一个梦。
六岁那年起，桃花就在梦里见到一位女仙人。
虽然没有看清梦中的女仙人的样貌，但桃花清楚，那就是自己，或者说她自己就是那位仙人的一部分。
每次她梦醒了之后，她都会确切地感知到，自己是活不过二十岁的，或者说二十载之后她就要回归到那位仙人那里了。
也因为这个梦，桃花逐渐变得冷漠，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
她一直知道的，自己冷漠只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不再会有朋友，也不再会有爱人，更不再会有家人。
但这样就好。
这样的话，这世间对她来说，将是了无牵挂的，那么她也就不会因为任何人或事而有所留恋。
那么……她就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的结局。
只是终归有些人、有些缘，是从天而降的、是不知不觉的。
桃花终归还是有了留恋，那个留恋叫作白墨染。
那个“从天而降”的白墨染搅乱了她的计划，搅乱她的心境，搅乱了她的心。
却又偏偏让她讨厌不起来，反倒有些喜欢。
但是啊，她是不能有留恋的，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耽误了他。
所以，桃花主动选择了离开白墨染，却又发现离开不代表忘记。
所以，桃花协助林长夜盗走了“忘忧”，最后却又发现……她后悔了。
但是，今天白墨染没有来，她却可以接受自己的结局了。
哪怕，不再那么坦然。
“好了，晓晓，下船吧，时间到了。”桃花催促着小丫鬟。
“可是……可是，陆公子还没有来，姐姐你再等等他吧，万一他来了呢？”
“不必了。”
“可是姐姐你是喜欢他的吧？喜欢一个人，为什么又不能和他在一起呢？！”晓晓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了。
在十三四岁的小丫鬟看来，自己的姐姐应该有个美好的结局，就像她听过的所有故事里的那样。
“相互喜欢，并不是……就一定要在一起的。”
牵着晓晓走到了船边，桃花摸了摸小丫鬟的头发，平静地诉说着。
其实她想说的是“相互喜欢，并不是就一定能在一起的”，但是桃花想了想，最终还是改动了那么一点。
“晓晓？”桃花这样问着。
“嗯？怎么了姐姐？”
“以后遇上喜欢的男孩子可不要轻易放手啊。还有……回家去吧。”
就像姐姐出嫁前对小妹的叮嘱一样，桃花说完了这话，用上真气轻轻地推了小丫鬟一把，将晓晓送下了船。
等到，晓晓反应过来时，船开了。
小丫鬟没有去追，因为她已经明白了姐姐的心意：
姐姐她……好像不打算嫁人了。
那句“不会的”是在告诉自己，姐姐她不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船舱内，桃花闭上眼睛静默着，她现在只想着一个人，那个白衣墨发的他。
白墨染，白纸以墨染。
我可以在你的画纸上留下一笔吗？
淡淡的一笔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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